章二 惊梦 中

深入南疆后，人烟也就稀少了许多。这一带地势起伏不定，山峦众多，密林丛生，交通不便，往往要翻过几座山头，才会见到一两个土著的村落。

　　南疆处处险恶，然而也时常会见到清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泉，碧草星花，山气氤氤，云霭漫漫的清奇胜景。一路向南，可谓十里一景。

　　此次南行，纪若尘与顾清一路游山玩水，就是有些不开眼的凶兽凑上来也都被二人轻松打发，实在是轻松写意。但探寻灵力之源这种事，所有凶险均是集中在最后阶段，此时的轻松并不能说明什么。

　　站上山顶的一块圆石后，纪若尘眼前豁然开朗，远山隐隐，雾霭沉沉，沉静中又有隐约的压力。他遥望远方，只觉得面前无边的云雾如海，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暗<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汹涌，似有一头万年巨兽隐伏其中，正窥伺着他。

　　自下山后，纪若尘心头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上了一块极为沉重的巨石，并且每过一天都会更加沉重一分。最近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他已完全笑不出来，甚而有时候觉得呼吸都为之停窒！这对于心志极为坚毅的纪若尘来说，实是前所未有之事。顾清也早就察觉了纪若尘的异状，但灵觉已与天地合一的她此次怎么也无法探知他的压力从何而来。她早已用各种卦法推算过此事，结果均是隐在重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雾之中，无从得知。

　　纪若尘心头压力来得莫明其妙，又无法可御，根本不是什么心法道术能够化解得了的，又不知心结来自何方，实是无计可施。顾清别无他法，只得在纪若尘实在承受不时将他拥入怀中，稍稍助他抵挡心头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

　　纪若尘一路苦苦支撑着，直到踏上山顶的这一刻。

　　二人早自本地土人处得知，此山名为惊梦。

　　纪若尘本来面色苍白，此时逐渐恢复了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看上去己完全与平常无异。但就在刚刚，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心底传来一记脆响，于是知道，心底那最后的支柱己然断裂。

　　巨石落下，却无声无息。

　　砰的一声轻响，纪若尘束发的冠带炸得粉碎，一头黑发无风飞扬。

　　“若尘，你怎么了？”面对无法预知的变化，顾清声音中也隐约现出焦急。

　　纪若尘轻叹一声，转过身来，道：“我好像已经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顾清尚未问完，纪若尘已伸臂将她揽入怀中。

　　自有婚约之后，二人之前也偶有亲密举动，但纪若尘如此主动却是前所未有。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深瞳，素来云淡风清的顾清忽而口千舌燥，喉咙哑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也几乎停止了跳动！

　　此时此刻，仙子己坠凡尘。

　　纪若尘凝望着那早己刻印在心底的容颜，良久不动，如同此前从未发觉过她的容姿，又似再过片刻就是永别，要在这短短时光中看个够。就在顾清<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i2.jpg">离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之时，纪若尘忽然双臂一紧，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悄然间印上了她的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

　　在这如清淡得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中，柔腻，冰冷，坚硬，炽热，期待，绝望，太多太多的东西混在了一起，融成了全新的一股味道。

　　那似乎…叫做肝肠寸断。

　　刹那之间，顾清双<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微开，己惊得全身僵硬，面上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尽褪。一抹晕红旋际浮上她的面颊，僵硬的身体逐渐柔软，靠在了他的身上。她眼中隐现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向纪若尘望去，忽然发现他的面容有些模糊。

　　她的灵觉己变得十分迟钝，直到举目四顾时，才发觉周围已是黑沉沉的一片，有如身处子夜。此刻尚未到午时，怎会现出如此景象？

　　顾清眼中恢复清明，向天空望去。天空中本是万里无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ng.jpg">高悬。但此刻空中尽是不知从何而来的铅云，厚重沉郁，将所有的阳光都挡在外面。铅云翻涌不己，还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中天的雷云挤<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得逐渐下沉。从她的角度看来，似乎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顾清心头浮上一丝隐忧，铅云中渗着一种玄异的气息，似是极熟悉，又似是十分陌生。

　　如此异象，必生大变。

　　顾清忙向纪若尘望去，却见他根本未向天空望上一眼，双眸定定的，只是在看着自己。

　　顾清心中狂跳几下，道：“若尘，你…”天地间骤然炸响一记霹雳！

　　霹雳无声，也不知是大音希声，还是威压如涛，己不需声音。

　　狂风又起，将顾清后面的话都堵在了口中。

　　纪若尘双瞳深处己转成深青色，肌肤上也浮起斑斑铜绿。他放开顾清，转身遥对南方。这时一天的铅云都旋转起来，越转越快，天心处的铅云不住向下延伸，形似漏斗。

　　啪的一声脆响，一道紫电从云层中挣脱出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huan.jpg">快地在空中盘旋几下，才一头扎进下力的山林中。

　　轰然一声，这道细长的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闪电有着与其大小绝不相称的惊人威力，所落处骤升一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u.jpg">达数十丈的巨大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火柱，火焰瞬间由紫转白，由白转青，最后才变成暗红色的普通火焰，再向上冲了一冲后，就化成一道烟柱，冲天而去。

　　火柱从燃到熄，不过短短一瞬，然而紫火所及处已是一片焦土，密林已被焚成灰烬。

　　下探的铅云越伸越长，有如一头狰狞黑龙。

　　噼噼啪啪的，越来越多的紫<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闪电从云层中浮出，绕着黑龙飞舞回旋，偶尔有一条闪电落下，就会<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起一道冲天火柱。

　　天己深黑如墨。

　　但空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舞的紫电与时不时腾空而起的火柱映亮了这个世界。只是树花土石，一切的一切都被涂上一层紫幽幽的光芒。这幅图卷本该是幽深诡异的，但在纪若尘眼中看到的，却尽是煌煌天威！

　　空中张牙舞爪的黑龙终于散了，在深黑的底<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留下一块巨大的空白。留白并没有存在多久，一道辉光自天而降，所照耀处焦土复苏，枯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芽，刹那间己于这焦雷炼狱中再造出一块净土。

　　辉光中传来仙乐隐隐，一朵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莲花自空徐徐降下，莲花上虚立一个男子，以璃珠束发，身着月白仙袍，绣风起云生。

　　看那如玉似珠的面容，正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风！

　　只是此刻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风双目绽放着夺目金光，将这一方世界映得纤毫毕现，光焰之强己完全无法直视！他挟涛涛天威而降，再也不是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那个始终找不到方向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风。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风足踏莲花，在空中立定，抬手向纪若尘一指，淡道：“大胆贼徒，你还不知罪吗？”

　　纪若尘默然不答，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株枯焦的小树，右手竖掌如刀，一下一下地切削着焦木，转眼间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un.jpg">己近成形。他肌肤上逐渐透出阵阵青气，每出一刀，青气就浓了一分，渐渐将他整个人罩于其中。

　　呛的一声，顾清古剑出鞘，挡在了纪若尘身前，喝道：“笑话，他何罪之有？我们受命于天，岂是…岂是你能随意裁定的！”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风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这一句话，顾清初时说得从容坚定，可是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风似能够穿透一切的目光注视下，她只觉得越来越是心惊，每说一个字都是如此艰难。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纵使天崩地裂也不足以顾清稍动颜色，她惊，只是因为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风身上正不断散发出有如实质的威压。这威压淡而不散，含而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然而绝非世间寻常秘功法诀施放的威压能及。

　　这是仙威！

　　而且这仙威她是记得的！

　　这记忆并不是来自今世，而是源自前生。那是生生世世，不知几万几千年积累下的记忆，己快成了她灵魂的一部分。

　　好像…有件事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厉害。顾清心底油然而生这样一个念头。

　　“清儿。”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顾清回首，茫然看着唤她的纪若尘。

　　纪若尘手中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un.jpg">己然成形，双瞳放<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着幽幽青光，身周则缭绕着阵阵青气。但他瞳中青光深邃幽远，深不见底，与身周源自文王山河鼎的青气大不相同。顾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只是以她的眼力，也看不出纪若尘瞳中青光发自何处。

　　见顾清回首，纪若尘脸上浮起微笑，道：“清儿，恐怕我们不得不分开了。虽然这结局该是无法更改的，不过，我还是愿意试试。”

　　若只看他表情，只听他语气，纪若尘轻松写意得就似是与顾清商议些赏月钓鱼的逸事一般。

　　顾清错愕之际，纪若尘的身影已然消失。

　　在她眼前，只余下一道淡淡的青色尾迹，蜿蜒着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