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下地狱和挖眼球

庄立忠和赵影领了命令，送受伤的兄弟去救治“医院”在后面，他们得穿过整个营地。

　　“其他轻茅团兄弟你见到过吗？还不错吧？”赵影回来的晚，一边扶着伤员，一边问旁边同伴。

　　“大头、刘阔还有那个爱咬指甲的上天堂了。小猪、老孙都没事，其他的兄弟还没看见呢。”庄立忠有些伤心的说着轻茅团先生们的伤亡，接着他往左边大路一努嘴，小声说道：“小黄在那里呢。”

　　赵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直了脖子，让自己瘦小的脖子越过伤员壮阔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膛，才看到小庄说的是什么。

　　路上比清晨他们出发的时候已经多了一排木桩，十多个歪着脖子的身体吊住那里，排成一排，随风无力的飘<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jpg">。

　　“小黄在那里？怎么会呢！”赵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眼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庄立忠小声说道：“听他们伍长说，小黄自从早晨开始，就有点不对劲，早上整队的时候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面的。很别扭。开始打仗后，他们那个伍都冲到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了，云梯都搭好了，第一个兄弟蹬梯之后，第二个是他，他死活摁着梯子不敢上，后面一群兄弟围着梯子没法上去，就在那里被城头清妖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干<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死了一个伤了一个，他被他伍长一脚踢飞。然后他就哭着往大营方向跑了。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在这里挂着了…。”

　　说到这里，庄立忠鼻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了一下，沉浸在伤感之中，但马上被赵影的大吼惊呆了。

　　“他是逃兵！这种王八蛋吊死他都是便宜他了，要是我，战场上直接捅死他！就地正法！”赵影他咬牙切齿的看向那排尸体，眼里没有丝毫同情和犹豫。

　　“他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ng.jpg">好的，宜章刚来的时候分给我一块油饼吃…”庄立忠愣了一下。

　　“好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pi.jpg">！你难道忘了上帝、将军和兄弟吗？战场上，不是我杀清妖！就是清妖杀我！像这种人根本不配吃将军的饭，只会连累兄弟们！他肯定下地狱！”赵影对赵阔的感情和忠诚可不是一般，他可是被赵阔亲手从死亡线上捡回来的，给了他一条命，给了他一个大家庭，给了他可以称之为人的姓名，赵阔就是他的天，他信赵阔嘴里的每一个字，心甘情愿的为赵阔去死。

　　赵影的难以撼动的忠诚震惊了一下庄立忠，他这种年纪，根本没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有的只有疯狂追求家庭、兄弟之间的义气和认同，他原来的家庭已经被清朝撕碎了，现在唯一他珍惜的家就是太平军这大家庭，马上他换了一种脸色，恨恨的说道：“你说的对，这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i.jpg">逃兵该死。”还咬牙切齿的朝那排倒霉的逃兵吐了一口唾沫，他真恼了，刚刚他对小黄滥用的同情让他在坚定的兄弟前丢尽了面子。

　　那被吊死的人再也不是兄弟，而是一个扔下兄弟扭头就跑的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i.jpg">魔鬼！

　　“医院”正式的名称是伤营，就在小竹子林后面，离着还有几十步远就听到一片痛苦哀嚎之声，这也是为什么要把伤营放置在离驻扎地较远的地方，以那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伤兵彻夜不停的哀嚎足以把当时最英勇军队的士气撕个粉碎。

　　扶着受伤的兄弟，一进那充斥着凄厉惨叫和哀嚎的大帐篷，赵影和庄立忠就被里面的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焦糊和鸦片烟混在一起的可怕味道差点熏个跟头。

　　伤员被一排排放在地上，郎中和他的几个助手正<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头大汗的忙着。

　　赵影在门口傻了一会，还没来得及开口，手就被人被的拽住了，灌入耳朵是一阵凄惨的哀叫：“杀了我吧，哥哥，给我这里一刀吧。行行好吧！”

　　拽着赵影手的是躺在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ang.jpg">上一个人，他挨了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顶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口的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铅砂打烂了他的整个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现在被剪去衣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出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膛上已经烂糊糊的一片，血、翻起的泛白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黑头的铁砂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了这可怜人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膛，他瞪着充血的双眼，拉着赵影哀求道：“我痛的受不了了，兄弟，给我一刀吧…。求求你！”

　　不知所措的赵影，被郎中的助手一把拉进帐篷，他扭头看了眼那门口的可怜人，小声而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人没救了。你们怎么了？”

　　“这个兄弟从高处摔下来了，吐血…。”赵影怯生生的说道。

　　“放在地上。”助手自己翻起了那伤员的眼皮看了看，有点不屑的说道：“小伤，躺着吧。”

　　“郎中大爷，给我鸦片啊！”一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头冷汗的伤员举着手里那杆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大叫起来，而他的右臂只剩下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gen.jpg">的一块，血正从绷带里渗出来。

　　鸦片自唐朝以来，就是中葯，他有镇静止疼的作用。泛滥成灾却只是清末，即是因为当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食方法被发明，以及那印度阿三成了大英的殖民地，疯狂种植鸦片，大部分都用来倾销远东——中华，同时也是因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清的道德沦丧和吏治。

　　有人肯定要问：道德沦丧还好说，印度阿三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i.jpg">也好说，但吏治和鸦片烟泛滥也有关系？

　　关系极大。首先<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食鸦片最大比例的人群就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清官吏和八旗绿营兵，正因为这东西极大的削弱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清镇<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百姓的军力，<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清皇帝和各个<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汉股肱大臣才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止掉。但根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止不掉，因为如果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清政府不买鸦片，那么就走私。

　　走私对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清而言根本<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止不了。

　　不是他们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止，不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止，而是根本下面管不了。巡航在广东沿海的<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清鸦片缉私船一个月受贿一条鸦片船多少银子？

　　35000两！三万五千两白银！（以上史实见于《剑桥晚清史》）

　　这还是一个月！一条走私船！

　　这个肥差<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清内部能抢破头！杀了竞争对手全家都无所谓！

　　只要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了钱，你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清走私原子弹也通行无阻！

　　而太平天国的一个贡献就是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了鸦片，只要你在太平天国中，如果你敢<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鸦片，必死！

　　太平天国的刑罚是先饿你三天，然后给你一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o.jpg">饭，问你：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ao.jpg">了？还想鸦片不？

　　然后砍头示众。

　　但太平天国有一个地方也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n.jpg">鸦片，甚至鼓励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jpg">食——伤兵营。

　　因为那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极端低下，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等冷兵器所伤可能用伤葯或者烙铁烫伤口就可以了，但如果是火器所伤，比如门口那位，铁砂穿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腔，神仙也救不了。就算打到四肢，怕也是只能马上截肢，靠什么止疼？

　　只能是鸦片。

　　所以伤兵营弥漫的除了惨叫之外还有鸦片的青烟。

　　“小‘先生’们来了？”郎中一边在盆子里洗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手的血，一边有些调侃的笑着问道。

　　庄立忠和赵影还没回答，旁边已经有无数闲着没事忍疼的伤兵找起了话茬：“听说我们在个石头球上住？”“洋人很富对不？”“听说有个地方的人，全是黑皮的，是不是到处是煤矿，挖煤染的？”…

　　这本来是赵阔教给他们的初步地理知识，为的就是他们在军中传播，但是现在两个人在这个悲惨而又神圣的地方，都有点放不开手脚。

　　“安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你们的大烟吧。”郎中一笑，对两个小孩说道：“正好我要给你们小哥们做个手术，要不要在旁边给他打气？”

　　说到这里，郎中脸上有了点犹豫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也不是什么大伤，但我怕他忍不了疼。年纪还小。”

　　跟着郎中走到烟雾缭绕的靠里位置，赵影两人一看躺在那里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的人，一起大叫起来：“胖子！”

　　这个绰号胖子的15岁少年叫罗前捷，正咬着牙不想呻<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左眼眯着，血水从眼眶里咕咕的顺着鬓角往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毕竟相对于旁边那些被锯掉胳膊、腿的兄弟们，他这伤确实是小伤。

　　他英勇登城死战，被清兵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发<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的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he.jpg">铁砂扫到了眼睛，左眼被一颗铁砂打穿了。

　　“小猴子！小庄！”看到两个兄弟过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头冷汗的他挤了个苦笑“听说你们都攻城了，肯定杀清妖了吧，妈的，我刚上去就掉下来了，倒霉！”

　　“前捷，别说话，让郎中救你，会没事的。”庄立忠上前握住了对方冰冷并颤抖的手。

　　“好了，小兄弟。”郎中看着这个咬牙不吭声的少年，舌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an.jpg">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ian.jpg">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2.jpg">，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的左眼完了，但我必须把破了的眼珠挖出来，否则那里化脓会让你死的！”

　　说着，他扭头看了看助手，对方正把一个边缘锋利的铜勺子放在炭火上烤得冒烟，回过头来说道：“要用滚烫的铜勺子挖出来。而且不会太快，如果太快，不能烤糊你内部伤口的话，你还会死。这会很疼。非常疼。”

　　“轻茅团死都不怕，还怕疼！”一只眼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iu.jpg">不止的少年咬牙切齿说出的豪言壮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jpg">起了周围伤员一片赞赏：“好样的！”“有种！”“真太平天国的爷们！”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几口吧。止疼的。”郎中拿过一只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递给罗前捷。

　　“兄弟，我们在你身边，放心<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吧！一定要活蹦<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跳的回来啊！”赵影哽咽着说道，他刚才对小黄的尸体冷酷无情的咒骂，但他看着咬着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头冷汗的罗前捷，却是泪珠子巴巴的往下掉。

　　“我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鸦片烟！直接来剐眼吧！”罗前捷盯了一眼那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咬牙切齿的说道。

　　“什么？”郎中和周围的人全愣了。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鸦片烟下地狱！西贤将军亲自说的！我这辈子都不会碰这魔鬼的东西！”<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2.jpg">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2.jpg">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前三道长矛的标志，罗前捷猛的大吼：“来啊，我顶得住！”

　　帐子中鸦雀无声好久，然后赵影的啜泣打破了这静默，而郎中长出了一口气，他把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ang.jpg">扔到地上了，对罗前捷点了点头，这次再无任何调侃的语气，有的只有尊敬和钦佩：“那要撑着啊，不要死在这里！死在战场上才配得上你这种人，先生。”

　　说着把木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ai.jpg">进罗前捷嘴里，叫道：“咬住了，先生！”说罢，大吼道：“会动的都来帮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a.jpg">住这先生！千万别让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uan.jpg">动！”

　　毫无麻醉的罗前捷生生被滚烫的铜勺子挖去了左眼眼球。

　　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眼泪痕的赵影和庄立忠走出伤兵营的时候，身后已经静悄悄了，在这个年仅15岁先生的英勇面前，没有人好意思再叫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