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吗?骆舫游,你到底想⼲吗?”
临一⽔气爆了,隐忍数年的郁结之气彻底地爆发了:“你想<img src="in/bi.jpg">疯我,是不是?骆舫游,你<img src="in/gen.jpg">本就是想让我彻底疯掉,是不是?是不是——”
不理会他的质问,她慢悠悠地煮着她的酒,慢悠悠地准备着品酒的器皿,慢悠悠地同他说着在她看来全是闲话的闲话:“我想要什么,我一直很清楚,你想要什么,我就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了。”
“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是你。”他<img src="in/rou2.jpg">着疼痛的脑门,他是哪<img src="in/gen.jpg">筋坏了,竟然在皇宮內苑的夜空下同她讨论他们俩的终⾝大事。
“我不想娶你,也不会委屈自己同你凑合凑合过一辈子。我都躲你躲到宮里来了,这还不够显示我的决心?”
在等待煮酒的空闲里,骆舫游不介意同他谈谈他们一直该谈,他却从不肯听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你心底里其实对我有情,只是因为反感家人为你做主,所以才躲我躲成了习惯?”
需要他敲锣打鼓向整个⾰嫫的百姓宣布,还是要他开坛祭天向天地万象起誓:他是真的对她无情,绝无娶她之意。
“骆舫游,你放弃吧!追在我⾝后这么多年,你自己就不烦吗?”
她默不作声地用竹勺将冒着鱼眼的⽔一勺勺泼在⽔中的竹筒上,热⽔一拨拨熨烫着竹筒里的酒,⽔面上腾折出的有酒气也有竹香。渐渐全都融⼊了品酒人的鼻息之间,不喝已有几分醉。
“这回我煮的是竹酒,早就想煮给你喝的,可一直没有机会。”
望着那已老⻩的竹筒,她眼神茫然“你还记得我家后院那片竹林吗?老三——就是我三弟鸢飞在竹林里盖了座竹院,那里是他的画室,他常在那里凝望着竹林作画。如今,那里已是他的地盘。我犹记得,小时候,那里是我们玩乐的宝地。”
他记得,有些事其实是忘不了的。他跟骆舫游也有一段不错的时光,却全都是成年之前,老爹娘老认定她做他媳妇之前的事。
他不记得,从哪一天开始,躲她避她成了每次见到她,他唯一会做的事。
她总说男孩子长大就变得矫情起来,他一直在想他的矫情是因为自己的长大,还是因为她。
有些事想不明⽩,他情愿忽略,像是每次久别重逢后那一点点涌上心头的喜悦是为了谁?他从不去探究。
“回去吧!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别在我⾝上再浪费时间。咱们定亲的事…就此作罢。”这一句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真心劝慰她的话。
“阿爹也这么跟我说,你知道我怎么跟他说的吗?我说既然我和临老九男未娶,女未嫁,那就依旧有可能。”
“你还真是死<img src="in/xing.jpg">不改啊!”抹了把脸,临老九深感沮丧“难道非得我娶<img src="in/qi2.jpg">生子,你才肯放弃?”
酒已煮好,取出竹筒,她并不着急品酒,将它置于一边,凉透的酒会在散热的过程中散去竹子的涩味。趁着这会子,他们可以把尚未聊完的话题继续下去。
“我以为你这些年之所以没有娶<img src="in/qi2.jpg">是因为心底里对我有情。”
又来了!又来了!为什么每个人觉得他到了这个年纪尚未娶亲,就是因为心里放不下她?难道那些人比他更了解他自己吗?
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他诚挚地问一声:“骆舫游,你追在我⾝后这么些年,你有没有问过我,被你如冤鬼一般<img src="in/chan.jpg">⾝,我烦不烦?我情愿与否?”
她默不作声地打开竹筒,酒香混着竹香弥漫在整个屋舍內,不喝已是三分醉。
“若有一天,我不再追在你的⾝后——临一⽔,你告诉我,对我,你是否会有一丝想念?”
“不会。”
他想也不想的拒绝竟换来她莞尔一笑,轻摇了头摇,她斟了杯酒放到他手边“老九,你想想,我们俩在一起二十多年了,这样你跑我追的⽇子也过了好几年。就算你对我无半分情意,我忽然消失,你再也见不着我,多少总会有些牵挂的,怎么可能无一丝想念?你的回答是出于现在的厌烦,等你冷静下来,就不会这样说了。”
“你又知道?”
反正在她看来,但凡是对她的拒绝都是出于他的一时冲动。这么多年讨论下来都是一样的结果,他是⽩痴才会以为跟她坐下来好好谈就会得到他想要的结局。
拂袖离去,他懒得跟她说。
那杯竹酒依旧晾在桌上,他没喝,还是没喝…
“你说到底怎么样才能让骆舫游死心?”
“娶亲。”
“你说除了娶亲这一招,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让她对我彻底死心?”
“没有。”
“你说我进庙当和尚,她会不会死了那条心?”
“不会——她会坐在庙门外等你还俗,或者<img src="in/sao.jpg">扰到寺庙的住持为求清净把你赶出来。”
“你说我若死了,她该死心了吧?”
“依骆大姐小的固执,很有可能生死相随。”
“你说…”
“九爷,我的九爷,你就别说了。”临守⾝从<img src="in/chuang.jpg">上骨碌一下爬起来,受不了地<img src="in/rou2.jpg">着脑门“九爷,现在是什么时辰?三更!三更天了!一整个晚上你就坐在我旁边左一句‘你说’,右一句‘你说’,你说着不累,我答得心酸啊!我只想好好一觉到天明,就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你都不能成全我吗?骆大姐小追了你这么些年,你都不曾想死,就这一个晚上,我连自裁的念头都有了。”
他很想说,九爷,你狠!你比骆家大姐小狠!骆家大姐小要是学会你这一招半式,八成你早就被人家追得心甘情愿去拜堂了。
顶着一对黑眼圈的临老九看上去比他还委屈“你以为我不想睡吗?再过一会儿我就得上朝了,你还能补上一顿好觉,我呢?我怎么能在⾰嫫女主面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瞌睡吧!”
“九爷,我的九爷,我看你不如把这个万年疑难问题拿到早朝上去说,集思广益,请众臣为你出谋划策。那么多才德兼备的大人,总能想出个好办法来帮你。”现在,就让他这个倒霉的苦闷的无用的仆人——倒头睡大觉吧!
临守⾝你是在拿我开玩笑吗?临老九指着自己的鼻子叫道:“我自家的事,我个人的亲事,你要我拿到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着说着他自己忽然笑了起来“你说把这事放到朝堂上说?这主意不错。”
“九爷,你…你不会当真了吧?”临守⾝骨碌一下爬起来,震惊地望着自家主子。
在朝堂之上,大殿之下,说着自己被一个女人追了多少年,至今未顺利逃脫,也未遂了他人心愿的糗事?!
主子不嫌丢人,他提起来都臊得慌。
“我说九爷,咱们丢人在家里丢就算了,丢在老家就不得了了,要是丢到了这朝堂之上,不就等于向整个⾰嫫宣告了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我就是要整个⾰嫫都知道!”临一⽔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势将心中的决定贯彻到底“守⾝,你就看好了吧!这回我一定让骆舫游对我彻彻底底地死心,让她的心被烧成灰烬,连点渣滓都不剩。”
临守⾝更相信这一回他们主仆二人,连同整个老临家的脸都会被九爷朝堂一举丢得⼲净。
他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包袱,准备逃吧!只是这回不仅是为了逃骆家大姐小,也是为了尽可能给自己多留点颜面。
这几年拜骆家大姐小所赐,临守⾝练就出快速收拾行李打包装车的好本领。甭管行李包裹有多少,他通通有办法在半个时辰內收拾好,并且装上马车。
所以待他一切收拾妥当,临一⽔甚至尚未下早朝。他居然有闲工夫喝上两口好茶,说起茶这倒让他想念起骆家大姐小⾝旁的青梅姑娘。
这主仆二人一个煮得一手好酒,一个泡得一手好茶。要不怎么说九爷是⾝在福中不知福呢!要是他肯娶骆家大姐小,那连着他这个下人都能跟着沾光,一连四季尝到好酒好茶,何乐而不为呢!
这世上两种情缘最是磨折人,一种名曰缘短情长,一种名曰情短缘长。
有情却无法在一起的人叹缘分太短,纠<img src="in/chan.jpg">在一起却无情无爱的人嫌缘分太长。
他家九爷和骆家大姐小两种都不是,一个有情一个无爱,这叫啥?
孽缘!
还不如那两种情缘呢!
临守⾝正喝着糊涂茶想着糊涂事,外头忽然敲锣打鼓地响开来。斜⽇女主对宮人管束甚严,平⽇里别说是敲锣打鼓了,就是一点杂声响动都不许发出。宮人们一个个循规蹈矩,不敢有丝毫差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他掀起门上的竹帘探⾝望去,敲敲打打的队伍像是朝这边来的。
怎么可能?为了躲避骆家大姐小,他和九爷借住在宮中,与宮人们同住一个院落。哪有什么可喜可贺的事情惹得锣鼓喧天?
莫不是斜⽇女主下令让九爷娶骆家大姐小为<img src="in/qi2.jpg">吧!
只是这样想着,他的心头竟窜出一股子没来由的喜悦,仿佛期待这一天已许久许久。在隐蔵的心底里,其实临守⾝早就巴不得骆家大姐小成为他的主子,临家的九夫人。
最起码,不用再过四海为家的⽇子。
脚步匆忙<img src="in/ying.jpg">上前去,打头的银装大人忙不迭地又是作揖又是摇手的“恭喜啊!恭喜你家主子了。”
也不知喜从何来的临守⾝忙一个劲地点头“同喜同喜!”
“这种事怎么能同喜呢?”
那位大人握着临守⾝的手,就像抱住了佛脚。将他悄悄拉至一旁,银族的大人凑到他耳旁小声嘀咕起来:“你家大人这回可真是要平步青云了,我等不敢企望他⽇临大人会记得我等,只盼着小哥您⽇后能多多关照我们几个,那就是我们几个莫大的福分了。”
一听这话,临守⾝急忙退了几步朝着诸位大人拜了又拜“小人怎敢关照诸位大人?小人只不过是我家大人的随从而已。”
“守⾝老兄,你莫谦虚啊!”几位大人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不肯松开“俗话说菩萨跟前好说话,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现在就是那菩萨坐下的散财童子,比马大的骆驼啊!”——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死了?还是头死骆驼?
临守⾝越想越不对劲,平⽇里这些大人可一个个都瞧不上他们家九爷。
不是⾚⾐贵族,族上无人⼊过银族做官,⾝边甚至连个青⾐读书人都没有。⾝为被银族大臣们鄙视的周⾝充満铜臭味的金族巨商仅凭着<img src="in/ying.jpg">回斜⽇女主,转⾝与他们同朝为官,且备受女主青睐。
这是多少人心中愤愤不平的事啊!
怎么可能一转眼的工夫,他这个被瞧不起的临大人⾝边可怜的小随从都成了诸位大人的“守⾝老兄”?
定是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定要先弄清楚了再说。
“小的愚昧,至今不知几位大人因何事道我家九爷的喜?”
他这样一问,倒轮到几位大人奇怪了“哟,你家大人没同你说吗?”
“这么大的事,怎么着也要先对你这⾝边人说上几句啊!”“还是…你小子坏,故意同我们装糊涂?”
“小人真是不知,还请几位大人赐教。”脸上虽笑,临守⾝心里直犯嘀咕,谁有工夫同你们几个老头子玩花招?我行李都收拾好了,直等着九爷回来就逃命去也。
“那就让本大人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吧!”领头的大人换上一张天上跳下金子的笑脸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家大人就要娶我们⾰嫫最伟大的女<img src="in/xing.jpg">了。”
骆家大姐小是公认的⾰嫫最伟大的女<img src="in/xing.jpg">?临守⾝眨巴眨巴眼睛,没大弄懂。
“你还不明⽩?”这小子显然没有他家主子聪明,晓得好好利用婚姻大事,让自己一步登天——真是一步登天啊!
“女主啊!我们的女主——除了她,还能有谁是⾰嫫最伟大的女<img src="in/xing.jpg">?”
这一点临守⾝完全赞同,女主当然是整个⾰嫫最伟大的女<img src="in/xing.jpg">…等等!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忽悠悠地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焦距,对上面前几位大人的脸“你们是说,我们家九爷要娶斜⽇女主为<img src="in/qi2.jpg">。”
“说是娶,可你家大人必然要⼊斜<img src="in/yang.jpg">殿,随了斜⽇女主方是。”
临守⾝的脑子里已经想不起谁娶谁,谁进谁家的门,他只觉得<img src="in/luan.jpg">!所有的一切都…<img src="in/luan.jpg">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不是骆家大姐小吗?怎么转眼的工夫就成了斜⽇女主?
几位大人七嘴八⾆地说着今天临大人的壮举——
“今天!就今天,今天绝对是我⾰嫫理当记住的大⽇子。今天——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临大人双膝跪于女主皇位下,恳请女主下嫁于他。”
“你们注意到没?当时临大人的言行举止多么沉稳,多么富有男人气概,多么…”
“你们是没注意到女主脸上隐蔵的喜悦,眉眼嘴角全都洋溢着笑,最终居然开心地晕厥过去。真是!真是我朝天大的喜事啊!”“我早就说临大人与女主之间有情吧!你想啊,女主失踪在外好几年,那个被逐出宮的罢月女主和如今失势的素萦王后皆遍寻不见,连常年跟随女主⾝旁的遣风都放弃了,偏偏临大人<img src="in/ying.jpg">回了女主。这说明什么?你们说,这说明什么?”
“说明女主失踪的这几年,搞不好一直和临大人在一起。如今政局已稳,当是重提他们婚嫁大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