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流,泗⽔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何时方始休,月明人依楼。
汴梁城在大宋的英明的两代君王的倾力治理之下,已经焕发出了名城的风范,不但方圆广阔,人口众多,更是域內外商旅的最爱。
京师之中,民人富庶,走卒蹑丝履,商贾批金银,⾼大的建筑物摩肩而起,直接云霄,真是一派盛世景象。
家国兴盛,民人自然富⾜,尤其是我们这样保有垄断行业的人们。
宋迪将今年的帐目结算了一遍以后,发现自己控制之下的各种行业都有了飞速的发展,仅在京师一地的酒楼和乐娱场所产生的利润,就有超过百万两⽩银之巨,更不用说暗中控制的江南物业,加起来更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而四海钱庄的盈利,更是突破了两百万两。
“从来没有想到过会赚到这么多的钱,现在忽然觉得有些怕了——”躺在我⾝边的宋迪有些恍惚地说道。
“怕什么——钱多了会咬人啊?”我搂着宋迪的⾝子,一边用手细细地慰抚她,一边満不在乎的说道:“咱们的买卖都是正经行业,又有夫君我给你撑<img src="in/yao.jpg">,有什么好怕的?西北的几十万披甲之士,就是你的后盾!”
“你不是要造反吧?”宋迪看了看已经<img src="in/shu.jpg">睡的公主,小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有些奇怪的问道。
宋迪看着我说道:“当⽇蜀王在江南时,也是将各地的收⼊集中起来,秘密运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储存起来,在⼊川的时候便将大量的金银一并运走。我看你现在的行经,倒是与他如出一辙,所以才有此一问。”
“嘿嘿——钱嘛,自然是放在自己⾝边比较放心——”我笑着说道:“不过你说起了蜀王,我倒有些意外。他此次⼊京师,怕不只是争夺储君之位这么简单。”
“蜀王⼊京了?”宋迪有些意外的问道。
“不错!”我点了点头,又沉思了起来。
此次蜀王⼊京确实不在我的预料之內。他的到来,给本来就难以预测的京师局势增加了一个变数。整个京师之內的势力包括了太宗皇帝、代表太子势力的韩王、想要夺取继承权的蜀王一方,和代表了大宋周边各国势力的三大宗师,以及河西<img src="in/dang2.jpg">项人的首领李继迁。
再一次见到陈抟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些怪异的神⾊。
我一边给他亲手泡了壶茶,一边静静地看着他。<img src="in/gen.jpg">据几次见面的经验,在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你是不可能从他的口中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的。
不过陈抟今⽇的表情确实有些怪异,毫不停顿地一连喝了三碗茶。在我要为他斟第四碗茶的时候,陈抟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的话:“皇帝要死了!”
“什么!”我被陈抟的话吓了一跳,手一抖,茶⽔险些从碗里面溢出来。
“我也感到有些纳闷儿——”陈抟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上次我观他的气⾊,再活上十几年应该没有问题,也没有什么大病大灾。可是这一次见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面⾊已经是红中泛黑,大凶之兆了!再仔细看时,黑气已经从顶至底,全数贯⼊。这一次的劫难,他是躲不掉了——”言下有些唏嘘的样子。
没病没灾就要死,那岂不是说有飞来横祸?难道说,跟这一次的五大宗师会中原有关系?还是说这次的储君之争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要知道想让一个皇帝横死是多么不容易,除非是来自皇宮內部的毒害。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还没有等我将方才得到的消息给消化掉,陈抟接着又说了一句。
“你不是说还得一阵子时间么?”我有些意外的问道。
“天命——仍然不是可以预料的。”陈抟摇头摇道:“本来五年之前,一切都是非常的清晰,太宗皇帝和两个皇子的大运我看得很清楚,未来几十年中的走势也一览无余。可是自从那一年后,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整个世间的命运一片模糊,我甚至无法推断出太宗皇帝的位子会被哪一个皇子继承,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我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得出一个结论来,那就是大宋的基业动摇了!五代以来中原一统的局面有了变数,天下又回到了重新分配权力的前夜,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可知了!”
“你不是可以预测么?当初的太祖皇帝发迹之前,你不是看得很准么?怎么现在就要飞升了,反而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我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陈抟微微一笑道:“人力有时而穷,天威深不可测!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恐怕也是上天的安排。混沌的天象,可以为那些即将上位的英雄们提供一定限度的保护,直至他们有了扶摇直上争霸天下的实力后,再让这天下大势变得渐渐清晰起来。所以说,不论怎样,这天下又要变⾊了!”
我默然点了点头,接受了这种说法。
“你也要早做准备啊——”陈抟拍了拍我的肩头说道。
“我又不打算早饭,我准备个什么?”我无所谓地说道。
陈抟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初太祖⻩袍加⾝,据说也不是存心的。”
时势造英雄啊,如果不是后周皇帝猝死,继承人年幼,怕是赵匡胤的理想也仅仅是想做一个吃喝无忧的节度使吧。天意这东西,还真的是很无常的。
我忽然意识到,眼下的情势与四十年前宋太祖得天下的时候是如何的相似,历史又走到了一个关键的三岔口上。作为一个既有地盘又有<img src="in/qiang.jpg">杆子的封疆大吏,我怕是很难置⾝事外的。
“看来,早做打算是必要的。”我心中暗自寻思起来,是不是先把家中的重要人物悄悄转移出京师呢?若是有什么不测的情势,我也好绝了后顾之忧?
在我思索的时节,陈抟悄然离去了。以他现在的功力,要走要留就如同整个人蒸发了一般,我丝毫把握不住他的任何走向,这就是仙人之别啊!我摇了头摇,有些感慨。
由于我平时都在西北,天波府中就得留下家人作为人质,不得离开京师百里之外。此次我业已返回京师,家人就可以稍微活动了。我同老夫人说明了现在的情势,两人都同意将家小撤离京师,反正借口很多,比如出游什么的,只要到了西北就没有问题了。
因为大部分的家产都已经折现,通过四海钱庄的渠道流⼊西北,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就是将家中的重要人物分散撤离即可。在老夫人和宋迪的带领下,一大家子人于次⽇悄然离开了京师,使用的名义是去大相国寺还愿。偌大的府中,除了家丁和丫鬟们之外,主人就留下了我和公主这两个⾼手,还有就是小丫鬟杨排风,这个老夫人特意为我留下的助力。
由于三大宗师⼊京所造成的威胁,京中形势⽇渐紧张,宮中与开封府中的⾼手们都被委出派去听用。天波府的一点儿异动并没有引起有关部门的⾜够重视,我也乐得轻松,不需要跟人解释家人的去向。
“少爷,礼部的人来了。”门子近来禀报道。
我点了点头道“请他进来。”
坐回了红木椅子上后⽑窝端起了青花茶碗,浅浅地抿了一口,就见到一个中等⾝材的员官随着门子走了进来。此人⾝着红袍,显然是四品往上的品级,⾝后还跟着一个黑⾐亲随。
“下官杨庭义见过杨大人。”那人见了我之后急忙躬⾝行礼道。
“原来还是本家——”我笑着还了一礼道:“但不知杨大人此来,究竟有何事见教?”
“岂敢岂敢——”那人连忙谦虚道:“杨大人威名远播,文武全才,在下仰慕已久了。今次是奉尚书大人之命,前来传递消息的。三大宗师已经陆续⼊京了,尚书大人的意思是还请杨大人前往接待一番,毕竟,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提到了要同大人您切磋一二。”
“那是自然,即便尚书大人不说,本官也要去会一会他们的。”我点了点头,表示业已知晓。
“尚书大人吩咐下来,杨大人此次办事,乃是为了国体,一切应酬的开销,自然是由礼部嘱咐。这里是尚书大人特批下来的接待款十万两银票,若是有欠缺的,还请杨大人先行垫付,事后再一起结算。”那杨庭义说着便递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过来。
我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本官也就不推辞了。”
见我收取了银票之后,那杨庭义又说道:“下官的公事已经<img src="in/jiao.jpg">代完毕,有件私事还想向大人讨教,不知杨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我收了一大笔银子,心情大好,便格外轻松的回答道:“杨大人但说无妨,你我兄弟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但凡能够帮得上忙的,延昭一定不会推脫。”
“有杨大人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那杨庭义听我这么一说,顿时眉开眼笑。
不过出乎我预料的是,接下来杨庭义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推开大门走了出去,却将那个黑⾐随从留了下来,令我大为吃惊。
“是你!”看到来人将头抬起来后,我不由得头⽪发⿇。
那黑⾐随从不是旁人,正是处在风口浪尖儿上的蜀王殿下。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偷偷的来到天波府与我会面,这要是让皇帝知道了,还不以为是我在结<img src="in/jiao.jpg">皇子图谋不轨啊!
“杨兄别来无恙?”蜀王倒是很沉得住气,不忘同我打了个招呼。“王爷,不是下臣多嘴,你本不该回来的——”我看着面容变得有些⽩皙的蜀王,长叹道。
蜀王在四川盆地里面呆了许久,连面⾊都变⽩了不少,看上去倒像是个养尊处优的风流名士。不过知道他底细的人却明⽩,这位王爷的手上,可是有不少人命官司的。
“杨兄也不请孤王坐下来喝杯茶⽔?就这么站着,似乎不是天波府的待客之道啊!”蜀王看了看我,似乎很有些底气。
我无可奈何的摇了头摇,心道希望他来的时候不要被人看到才好。不过我自己也知道这怕是一种奢望了,即便是蜀王远在川中,⾝边也必然会有太宗皇帝的耳目,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来到了天子脚下京师之中?
转⾝给蜀王倒了杯茶,我有些怀疑的问道:“川中的⽇子何等逍遥,殿下何必非要来淌这一趟浑⽔?即便坐上了那个位子,也未必就比现在快乐。”
蜀王不答话,只是闷声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幽幽叹道:“孤王何尝不明⽩这个道理?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此话怎讲?”我追问道。
“⽗皇为了给三弟扫清障碍,不惜拿我开刀了!”蜀王有些苦涩地回答道。
唉!我叹了口气,心里面真的有些想不明⽩,大皇子蜀王的能力明明要比三皇子韩王赵恒強了很多,为何太宗皇帝竟然会做出这么一个令人费解的决定?难道说每个帝王都想给自己的后代们制造点儿⿇烦么?或者,是一个天大的⿇烦!
“如果殿下躲在川中不出来,怕是皇帝陛下也拿你没有办法吧?”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么浅显的问题,蜀王不会看不出来,更何况他那个谋士<img src="in/yin.jpg">明雨也不是吃素的,怎么会同意他出川⼊京师?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听了我的问话后,蜀王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没有做皇帝的心思,可是⽗皇却有废了我的心思!我不想做皇帝,可是有人却想让我做皇帝!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由不得我了!”
“难道是你的手下们想要拥立你?”我反问道。
蜀王在扬州大都督任上就已经有了很多追随者。后来到了蜀中执掌军政大权,更是搜罗了不少的文臣武将。这些人想要上位,就必须让主子拥有更大的权势,而蜀王想要拥有更大的权势,就唯有登上皇位一途了!或许就是这些人存了拥立的念头,试问天下还有什么功劳能及得上拥立之功呢?
“若是三弟真有治国安邦的才能倒也罢了,起码我还能庒制住手下的躁动。可是杨兄你也不是不知道,三弟除了会作两首上不了台面的诗赋,会在⽗皇面前讨个<img src="in/huan.jpg">心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优点么?”蜀王忍不住大发牢騒道。
我无言的点了点头,三皇子韩王赵恒的确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或许只是太宗皇帝看他顺眼而已,所谓傻人自有傻福,怕就是在形容他。
“杨兄你有所不知,这一次孤王是奉诏⼊京,并非妄自行动。若不是⽗皇说自己的⾝体⽇渐衰弱,怕不久于人世,孤王是断然不会回京的。”蜀王叹道。
“皇帝陛下一世英名,这件事情却做得——唉——”我不噤摇了头摇,可是后面的话却不敢说出来。心里面明⽩是一回事儿,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儿了。我可不希望这话传了出去,最后进了太宗皇帝的耳朵里面,给自己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事不关己⾼⾼挂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我没有必要搀和到人家的家事中去,这也是皇家的一个忌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太宗皇帝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这天下乃是我赵家的天下,想把这皇位传给谁,那可是我赵某人的自由,由不得你们异姓臣子们说三道四妄自议论!哪怕我将这皇位传给一个傻子,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皇帝陛下,你这么做可是给本来就处在发展中的大宋朝埋下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啊——他年发芽结果,会造成什么影响就难以把握了。”我摇了头摇,很是为太宗皇帝的糊涂决定感到有些不值。
“然则——”我想了想后说道:“蜀王殿下你一到京师,行动就由不得自己了!皇帝陛下如果真的有心对付你的话,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殿下可有什么对策?”
蜀王微微一笑道:“本来我是没有什么把握的,可是临走的时候却谈成了一桩买卖,信心大增!如果杨兄再肯助孤王一臂之力的话,那我的胜算就更大了!”
“哦?不妨说来听听。”我好奇的问道。
“天龙寺的无可上人,已经答应为我在京师中的行动护法了——”蜀王附在我的耳边,信心十⾜的低声说道:“久闻杨兄与陈老祖<img src="in/jiao.jpg">好,若是你能够说服他老人家站在我这一边儿,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这个忙,杨兄一定要帮到底才是啊!”“天龙寺的无可上人——”我不由得倒昅了一口凉气。听到蜀王已经同大理国的护国神僧达成了共识后,我的內心震动,以至于连蜀王后面所说的话都没有听太明⽩。
这算不算里通外国呢?毕竟大理目前也算是我们大宋朝的敌对势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