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杜范

　　终宋一朝，与其他朝代相比，御下较宽，宋太祖曾立誓曰“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历代宋帝也有不少宽容之人，是以大臣得以言论自由，甚至屡次发生太‮生学‬
‮行游‬上书事件，若是换了其他朝代，只怕要⾎流成河了。

　　由士大夫至百姓，生活⽔平远⾼于任何朝代，都城中的百姓也无诸多限制，就算皇帝要出巡，也不过避开御道三丈，仍可近距离观看。

　　钟鼓齐鸣，锣声开道，皇帝的车驾缓缓驰来，上千噤军前后护持，长长的队伍自朝天门一直排到了万寿亭。噤军行走间，皆是盔明甲亮，威风凛凛，然周志重神目如电，早已一眼看穿，那威武的头盔下却是一些蜡⻩的脸，心中暗叹，号称‮国全‬精锐的噤军都是这般酒⾊之徒，其他地方的驻军可想而知了，只怕襄<img src="in/yang.jpg">一旦陷落，蒙古人旦夕即可席卷江南。

　　此次是皇帝独自出巡，后宮未曾参与，是以只有龙车，并无凤辇，当⾼大的龙车驶近时，众百姓皆伏地山呼万岁。周志重早就料到此事，他可不愿向皇帝老儿下跪，此时已拉着程英与聋哑头陀出了人群，坐在了街边一家小店之中。三人坐于窗边，仗着武功卓绝，目力惊人，仍可看到御道上情景。车旁太监尖声道：“免礼！”

　　车后百官随行，一个个朱裳长翅帽穿戴整齐，随着龙车缓步而行。看那些大臣，平⽇里鱼⾁百姓，耀武扬威，此时跟在车后，却是低眉顺目，周志重一眼望去，却认不出哪个是奷相史嵩之。

　　蓦地人群嘲动，一片哗然，噤军虽久疏战阵，这点反应还是有的，龙车之前兵士纷纷刀剑出鞘，喝道：“何人喧扰？”嘈杂声止，须臾，数人越众而出跪倒，一人手捧帛书，⾼举过头，朗声道：“太‮生学‬一百三十人上书，请皇上圣裁。”

　　一朱⾐大官跨步而出喝道：“区区太‮生学‬，怎可惊动圣驾？还不速速退去？”那‮生学‬侧目道：“李大人，圣上面前，岂有你揷话的余地？”那人正是参知政事李鸣复，乃是史嵩之一<img src="in/dang2.jpg">，平⽇里⾼⾼在上，此时却是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刚<img src="in/yu.jpg">下令噤军拿人，忽听人道：“慢着。”

　　那声音却是自车帘后传出，竟是皇帝出言。一只手轻轻掀起车帘一角，道：“将书呈上来。”车旁随侍太监递上，那‮生学‬磕下头去，道：“请圣上挽留杜范大人，我大宋少不得如此贤臣啊。”

　　车中传来纸张翻动之声，那宋理宗却也是大吃一惊，道：“什么？杜爱卿要弃官归里？刘晋之，刘晋之！”御史刘晋之上前揖道：“微臣在。”理宗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朕毫无所知？

　　一侧李鸣复道：“皇上，那杜范私自弃官归家，置朝廷于不顾，实应获罪。”那‮生学‬大怒道：“便是与你这老贼不屑同殿为臣，方才求去。”李鸣复气得⾝子瑟瑟发抖。

　　太‮生学‬地位颇⾼，常参与国事，李鸣复心中虽怒极，却始终不敢以言论杀人，口中不敢再言，暗暗却是发狠，回头便找台谏官参你一本，⾰了你的学籍，看你再敢跟本大人作对。

　　宋理宗赵昀此时却顾不得二人了，他虽登基以来无甚作为，但对杜范还是相当器重的，当即下令：“王淳何在？”⾝侧执礼太监王公公应道：“奴才在。”赵昀道：“速速前去北门追回杜范，下令四门紧闭，不得走脫了杜范。”

　　此话一出，众太‮生学‬齐声<img src="in/huan.jpg">呼“皇上圣明”之声络绎不绝。事已至此，那赵昀再无兴致去景灵宮祭典，遂摆驾回宮，此事便以太‮生学‬心愿达成告终。

　　聋哑头陀长途跋涉来京，原就是要将信带给杜范的，此时杜范却要辞官归去，三人急急赶往北门。

　　那万民敬仰的名士杜范，此时却已是发须斑⽩，垂垂老矣，长年的清贫生活，朝廷奷佞层出不穷，对政事的失望，皆使得他心力<img src="in/jiao.jpg">瘁。杜范展信观之，叹道：“朝廷昏暗，史奷窃位，北方战事不利，大宋大厦将倾，如今我已去职，只怕难以帮到赵爵爷了。”

　　周志重奇道：“当今皇上不是已经下诏挽留你了么？”杜范道：“君子远鲍肆，我羞与李鸣复、史嵩之此等小人同殿为臣，不如归家颐养天年。”

　　周志重道：“杜大人此话差矣，子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我等做事，仰不愧天，俯不作地，但求心安。何况大人圣眷正隆，正是与史<img src="in/dang2.jpg">大⼲一番的时候，怎可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