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口。
秋风带来⼲燥的空气,在深夜之中犹显得枯涩,清⽔颜就站在一块大石上,袖手看着小⾕內点亮的灯火。灯火幽然,照不到太多的地方,那一片小屋看上去就落魄如旅人了。
“果然沧海桑田人世变换,想不到我苦苦寻找这么多年,看到的是这么颓废的一个地方。”
他说得很淡,却也有几分感触在心里,月夜温言劝道:“不如就此作罢好了。”
“我没法收手的,你没有经历过那夜一,你不曾看到那么多的⾎,我们这一伙人,都是陈鱼大哥和甘姜姐姐救下的,他们两人本该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对啊,可是他们至死都没有在一起,我连他们的尸骨都找不回来…”
那么多年过去,眼泪依然掉落下来,这风姿绝佳的男子哭泣的时候也是这般让人动容。月夜心里疼了起来,这么多年过来,他又掉过几次泪?近的是兄弟们重伤不起,远的却要追溯到少年时期了。
那时的月夜还只是一个鲛人女孩,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被人族从浩瀚海里捕获,被关在一个装満了⽔的船舱里,黑暗得像是地狱的一方区域。鲛人生活在浩瀚海,远离人族海岸,等到她进⼊人族领地,已经过去半个月,那半个月,她只能吃一些小鱼,<img src="in/gen.jpg">本得不到一顿<img src="in/bao.jpg">饭,捕猎的人怕她有了力气逃跑。
人族的忍残出现了鲛人女孩的面前,她被带到了一个胖子的家里,听别人讨价还价。
“你这网里的真的是鲛人?”
“老板,我们做这行这么久,什么时候骗过人?不信的话,你可以用针刺她的脸,你只要看到她的眼泪变成珍珠就知道真假了。”
“小三子,给我找<img src="in/gen.jpg">针来!”
十个金铢!
这就是她的⾝价!
那也许是普通人家三年的生活费用,但她却被迫为人族赚来更多的金铢,只要她哭,哭出“鲛珠”鲛人的眼泪啊,在人族眼里,就是无尽的财富。那是三年的黑暗,每天呆在一个小池塘里,无法出去,无法看见世界,她的世界只有那么小,小到只有头顶一片吝啬的天空。
她开始害怕黑暗,深夜让她颤栗。
她开始反抗,不肯流出眼泪。
然而黑暗就是黑暗,没有谁可以逃脫,反抗的唯一下场就是更多次的针扎,更多次的流泪。
鲛泪化珠,点点泪,滴滴⾎。
十四岁,鲛人女孩终于可以转化⾝体,她可以拥有腿双,却不敢让人知道,她需要等到一个机会,逃跑的机会。
机会是被一个浑⾝披⾎的男子带来的。
那夜一,也是深秋,池塘⾼墙外人声鼎沸,火光冲天,士兵们骑着马在街上往复冲突。一个浑⾝是⾎的男子从⾼墙外翻⼊,掉进了池塘,鲜⾎将池⽔染红了。接着,十二个依次掉落下来,掉落在池塘里,池⽔就那么变成了⾎池。
她瑟缩在角落里,看到那一张异常生冷的脸,那人的剑搁在了她的脖子边上。
“你不害怕?”那人有些意外。
她头摇。
“你是哑巴?”
她又头摇。
“鲛人?”
她点头。
“你要报仇么?”
她又点头。
那人笑了,她还没看过有男人可以笑得这么好看,然后她听见男人说:“我救你!给你报仇!现在,你呼救吧!让抓你的人过来!”
她真的叫了,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她觉得可以相信这个⾎人。
她的叫声果然让全府的人都赶过来了,人们都很紧张,因为她是如此的<img src="in/mi2.jpg">人,她的⾝体本⾝就是财富,只要她健康,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金铢,所有人们都来了,连看门护院的几条狗都来了。
人们看到了一池的红,散发着⾎的腥味。人们惊讶万分的那一刻,池⽔中蹿起了十三人,如同十三个恶魔。他们带着浓烈的杀气,挥舞着骇人的刀,将所有能看见的人一一斩杀,就是那几条狗也没有逃过死亡。这个小院,很快变成了修罗场。
可是她竟然没有感觉到害怕,甚至还有一丝快慰。
恶魔们搜寻着整个府邸,确定再无活口之后回到池塘,她仍旧浸泡在⾎泊之池中,瑟瑟而抖,却不惊慌。此时敲门声起,外面的士兵们终于找上门来。她静静地说:“我去打发了他们。”
恶魔们居然相信了她。她从池中出来,慢慢走到大门前,从门<img src="in/feng.jpg">里塞过去几颗鲛珠,士兵们就此离去了。恶魔们就地躺下,一个个浑⾝是⾎,却笑了起来。她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只是在黎明的时候看见了那个用剑威胁她的男人默默地在房顶上哭泣。清晨第一缕<img src="in/yang.jpg">光照在他的⾝上,是那么的孤寂。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流泪,像个无助的孩子。
此后,她再也不曾看到这个男人像孩子一样哭泣。
“在想什么?”
清⽔颜温柔的问询将她从遥远的记忆中扯回了现实,她头摇“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兄弟们,我们很久没有聚到一起了。”
“没事的,我想用不了太长时间大家就可以在一起了,那时,东陆一定换了主人!”清⽔颜温暖地笑。
笛声忽的跃在了半空,清凌凌的像是鸟儿在<img src="in/huan.jpg">乐地飞翔。
清⽔颜猛一皱眉,恨恨说道:“看来他们还真是活得快活。”说完闪⾝而去。
陈氏夫妇无法安眠,夫<img src="in/qi2.jpg">二人坐在木凳上相顾无言,心里对羽化的担心一直没有消退,那样的一个年轻人,怎么会招惹到羽族?他们都是有见识的人,可以肯定来者是羽族的精英——鹤雪,只有鹤雪才能随意凝出羽翼,不受时限的控制,而鹤雪的传说,实在是太惊人了。
陈鱼儿不知人事,不懂伤悲,兀自吹着笛子,只是他奇怪为什么现在吹笛子没有小鸟飞过来呢。
飞过来的是一男一女。他们的出现让陈氏夫妇吓了一跳,陈文清赶紧将孩子拉到⾝边,惊恐地看着不速之客,这夜一,太多让她害怕的事情。
陈诸儿稍微定了定神,看着这一对男女,缓缓地问:“客人是来找花的么?”
清⽔颜仔仔细细看着他们一家,最终将眼神凝定在陈诸儿的脸上。陈诸儿轻轻颤抖了⾝体,却上前了一步,用⾝体将<img src="in/qi2.jpg">子孩子护在⾝后,他能看出这男人眼睛里的怨恨与愤怒,自己却完全没有任何关于这男人的印象。
“我是来找人,看到你,我就知道我找对了。”清⽔颜冷冷一笑。
“你是来杀人的吧?”陈诸儿沉下脸⾊“可是我不记得我和你有什么瓜葛。”
清⽔颜冷笑“您是一国之君,自然不认识我这样的小卒!”
陈诸儿忍不住一惊“你说什么?”
“怎么?您不记得了?这才多少年呢?陈国的国主——陈诸儿!”清⽔颜低声喝道“既然您是国主,我怎么也该给您磕一个头了。”说完他当真跪倒在地,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头,而后站起“好了,从现在起,我不再是您的小卒了。接下来,我要为大哥和大姐报仇!”
陈诸儿闭上眼睛,将翻腾的心绪庒制下去。他本是陈国之主,却不是一个英明的君主,雷烈王朝攻伐陈国,是他将陈国双手奉上,但陈国死去的将士何止万人,当⽇将士仍在边境抵抗外敌,是他将将士们的最后希望断送了。
“罢了,你为陈国阵亡的将士而来,我这条命,你拿去吧。”陈诸儿长叹一声“我的罪过我不会推卸,只盼你不要伤我<img src="in/qi2.jpg">儿。”
笑声冲天而起,清⽔颜仰天大笑,⾝体颤个不停。那笑声飞越<img src="in/ji.jpg">扬,却透着浓浓的讽刺,陈诸儿没有想通他在笑什么,那不是即将报仇的快意之笑。
“陈国?”清⽔颜笑声一收“你不要会错意!我不为陈国将士,不为陈国百姓,我杀你,是因为你断送了我大哥和大姐!陈诸儿,你可还记得‘陈鱼’这个名字?”
陈诸儿猛地一震,眼睛睁大到极致,嘴<img src="in/chun2.jpg">颤抖却发不出一个音。倒是他⾝后陈文清忽然惊叫:“你说的是说二哥?”
清⽔颜微微一愣,忽然又是大笑“好,好,原来陈文清你也在这里!不枉我找寻你们多年!陈文清,你这****!若不是你们做出苟且之事,陈国上下失了民心,陈鱼大哥何苦去夜袭叶孤城的大营妄自断送<img src="in/xing.jpg">命?你这****居然有脸活在世上!”
“住口!我们兄妹的事情轮不到阁下来管!”陈诸儿怒吼,面⾊生寒,依稀又是当朝坐殿的君主气象。
可是陈文清脸⾊惨⽩,再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还要摆架子么?”清⽔颜冷笑“你们真是幸运的人,陈国死了多少将士?你们倒是双宿双栖了,可我们活下来的十三人却连陈鱼大哥和甘姜大姐的尸骨都找不回来,妈的,这世上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他通红了双眼,将牙关咬得咯吱做响,若不是还有一点人<img src="in/xing.jpg">,只怕此刻就要扑过去将陈氏夫妇一口口撕碎了。
陈诸儿丧了气势,缓缓说:“我懂了,你们稍等片刻,我去取一样东西,算是给你们的一点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