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欢哥（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img src="in/huan.jpg">哥】（下）

　　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男人，我忽然很痛恨的发现，自己心里的仇恨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強烈…反而是那种心酸，让我无法释怀…

　　<img src="in/huan.jpg">哥，这两个字，在我的嗓子了转了几圈，却始终无法喊出来。

　　我的口袋里有一把<img src="in/qiang.jpg">，如果我愿意的话，我随时可以一<img src="in/qiang.jpg">打死他！

　　可是…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叶<img src="in/huan.jpg">啊！

　　是那个曾经把我从这个社会的底层拉起来的叶<img src="in/huan.jpg">！

　　是在我当初最穷困潦倒的时候，给了我一个饭碗的叶<img src="in/huan.jpg">！是那个我在年少不懂事的时候，就对我器重的叶<img src="in/huan.jpg">！是那个把我当成亲弟弟甚至是儿子的叶<img src="in/huan.jpg">！是那个曾经对我温和教导的男人！是那个曾经让我陪着他打拳，却一拳把我放倒的<img src="in/huan.jpg">哥！是那个一手把我从一个端盘子的小弟变成了“小五哥”的男人！

　　我的手放在<img src="in/ku.jpg">子口袋里，紧紧捏着<img src="in/qiang.jpg">柄，可是，我的手指已经在颤抖了，仿佛这小小的一把手<img src="in/qiang.jpg">，却有千均之重！

　　这个男人，他培养了，我提拔了我，他器重我…他甚至亲手造就了最初的“小五哥”他甚至是目睹了我早年的成长。他给了我机会，给过我温情，给过我关怀！

　　而最后，他对我举起过屠刀…

　　“唉，你还是不愿意喊么？”叶<img src="in/huan.jpg">的眼神里明显流露出失落，随即他苦笑‮头摇‬：“好吧，也是我奢求了。”

　　他忽然从⽔里站了起来，然后用⽑巾扎在<img src="in/yao.jpg">上，缓缓迈步走出了浴池里，他看了我一眼。面⾊冷静了下来：“小五，现在你可以杀了我…不过杀我之前，能不能让我洗完最后这个澡？”

　　我没动，看着他。

　　叶<img src="in/huan.jpg">走过我的⾝边，缓缓的走到一旁的木质条案上，我察觉到他的脚步似乎有些蹒跚。随后他动作迟缓而艰难的趟了下去，然后翻了个⾝，趴在条凳上。轻轻地看了我一眼：“能过来给我擦个背么？小五？”

　　我一愣！就在这一瞬间，我全⾝都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小五，来，给我擦背！”这句话…

　　是啊，多少次，我和叶<img src="in/huan.jpg">一起‮澡洗‬，他都喜<img src="in/huan.jpg">让我给他擦背，因为我从小练功。手掌有力，还多少会有些‮摩按‬⽳位的技巧。我们曾经就像是一对兄弟，或者是一对⽗子那样，泡澡堂子。

　　叶<img src="in/huan.jpg">抬头看了看我，他没说话。眼神里露出了一丝…那是一丝分明的请求，甚至是…哀求！

　　我的心终于软了。我的手从口袋里菗了出来，缓缓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卷起袖子。

　　我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条⽑巾打<img src="in/shi.jpg">了，然后盖在了叶<img src="in/huan.jpg">的后背上，双手轻轻地在他的背上拍打起来。

　　这些当年常做的动作，现在多年不做，开始的几下，我还有些生疏，可是一会儿之后…我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来了。

　　人还是当年的人，动作还是当年的动作…只是情分。却不是当年的情分！

　　轻轻地叹了口气，似乎带着一丝惬意的舒服，叶<img src="in/huan.jpg">忽然低声道：“小五…我是不是，老了？”

　　嗯…又是这个问题…

　　如果是当年的话，我一定会笑着回答他：“没有，<img src="in/huan.jpg">哥你还厉害的很呢！上次打拳的时候，你还一拳放倒了我。”然后，<img src="in/huan.jpg">哥就会哈哈大笑几声。骂我故意放⽔云云…

　　可是现在。我咬了咬牙，没说话。

　　叶<img src="in/huan.jpg">没得到我地回答。他自顾自的笑了笑，低声道：“金河还有仓⽟，他们都说，我这三年来，老得特别快。头发开始掉了，⽩了，<img src="in/yao.jpg">上的⾁松了，也有了肚子了。现在打拳的时候，一个回合都坚持不下来，就开始<img src="in/chuan.jpg">了。唉…人啊，终究是有这一天地。”

　　我还是没说话，手里的动作却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

　　叶<img src="in/huan.jpg">似乎没察觉到我动作的缓慢，继续低头说道：“其实…当年你走了之后，我也很后悔…小五，我对不起你。但是当年的那种情况，你不死，就是我死。就连朵朵，金河，仓⽟，都会跟着一起死！那样的情况下，我再喜<img src="in/huan.jpg">你，再器重你，也只能对不起你了。你走了之后，我也很难过…金河…唉，金河…我知道，金河在广州的时候，放过了你一次。那次他回来见我的时候，我也没有责罚他。小五…你…”

　　他忽然努力抬起头来，看着我：“你，你真地不肯再喊我一句‘<img src="in/huan.jpg">哥’么？”

　　我面无表情，不说话。可是我知道，我的眼神多半已经出卖了我的心情了。

　　叶<img src="in/huan.jpg">仔细的看着我，好久，他才叹了口气：“罢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沉默了会儿，叶<img src="in/huan.jpg">的语气忽然也变得冷了下来：“朵朵还在这里，你打算连她一起杀么？”

　　“…我会让她活着，送她去国外。”我淡淡道：“你放心，朵朵的命当年是我救回来的，我不会让她死的。”

　　叶<img src="in/huan.jpg">地⾝子颤了一下：“…谢谢。”

　　他挣扎了一下，一个翻⾝坐了起来，看了我一眼：“好，陈<img src="in/yang.jpg">！有你这句话，我也没什么遗憾地了…唉，原本我打算把朵朵托付给罗烈的。那个小子和你当年很像，只是，他却还比你差了不少。你知道，朵朵，她，她很喜<img src="in/huan.jpg">你…”

　　“不用说这些了。”我‮头摇‬。

　　“…”叶<img src="in/huan.jpg">看着我，然后点头：“嗯，地确不用说了，死了就一了百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哼，我也是老了，才会想这些东西。”

　　随后，叶<img src="in/huan.jpg">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最先对我动手的是你。不是青洪。你们之间有<img src="in/jiao.jpg">易，对吧？”

　　我没说话。

　　“很好，来吧，都来吧！看看我叶<img src="in/huan.jpg">到底留下了什么给这帮家伙！哈哈！”叶<img src="in/huan.jpg">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得意和骄傲：“让他们去抢吧！”

　　他坐直了⾝子，看着我：“陈<img src="in/yang.jpg">！我求你一件事情！”

　　我淡淡道：“你认为我还会为你做事情么？”

　　“会！你一定会！”叶<img src="in/huan.jpg">很笃定地说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这是关于朵朵的事情！我知道自己是死定的，所以给她安排了后路！哼，整个江苏的地盘，早就被我掏空了！二十六家俱乐部。十八家会所，四家‮店酒‬，还有六家各地的赌场，所有的资金都被我菗空了！地⽪，房子，能卖的我卖，能抵押给‮行银‬的我就抵押！哈哈！等那些家伙跑来之后，会发现得到地是一场空！一场空！”

　　我没什么表情显露。从之前和杨微分析的看来，叶<img src="in/huan.jpg">的确有这种可能这样做，所以我并不意外。

　　“所有的钱，都被我转移过了！陈<img src="in/yang.jpg">，一共是一亿六千万…美元！这些钱⾜够让朵朵一辈子⾐食无忧了！陈<img src="in/yang.jpg">！你帮我。帮我照顾朵朵可以么？我死了之后，青洪的人肯定会追查这笔钱！我虽然留了后手，但是我担心朵朵一个女孩子还是没法生存下去…哼，就算是罗烈那个小子们。我也不敢绝对信任他！我，我能信的就只有你！”

　　我‮头摇‬。

　　叶<img src="in/huan.jpg">脸⾊立刻变了：“你…你不肯么？”

　　我看着叶<img src="in/huan.jpg">，忽然觉得他真的很可怜。

　　“叶<img src="in/huan.jpg">…你觉得，你刮走了所有的钱之后，就算你死了，青洪会放过朵朵么？他们会全力地追查这笔钱的下落！他们会罢休么？这些钱，你留给朵朵，反而害了她的命。”我‮头摇‬道：“你把这笔钱<img src="in/jiao.jpg">出来。朵朵…我会照顾她一生的。我有钱，不会让她缺钱的。”

　　叶<img src="in/huan.jpg">笑了：“好！”

　　他回答得这么快，让我不噤有些疑惑。

　　随即叶<img src="in/huan.jpg">已经躺了下去了：“陈<img src="in/yang.jpg">…你知道么？我其实早就预料到了。我有这天地！自从你回国，事情败露开始，我就一直在准备！”

　　“其实，既然你早知道，为什么不走？你已经有了很多钱，你卷了钱。带着朵朵离开。也好过反叛青洪，最后难免失败的结局。”我问出了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

　　“走？”叶<img src="in/huan.jpg">忽然眼神里闪过一丝精芒！他仿佛瞬间从一个虚弱苍老的男人一下又变成了昔⽇地那个<img src="in/huan.jpg">哥！他大声道：“我为什么要走！我叶<img src="in/huan.jpg">当年⾝带一千块钱南下打天下！九死一生。⾎⾁横飞，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什么没看到过！我有了今天，是我一刀一<img src="in/qiang.jpg">拼出来的！走？难道让我叶<img src="in/huan.jpg">后半辈子像老鼠一样的躲蔵起来？每天醒来都会担心青洪的人会不会找到我？每天都惶惶不可终⽇？笑话！”

　　我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

　　“我这辈子也⾜够了！享受也享受过了，风光也风光过了！一个男人能有我这样的一辈子，也值了，够本了！既然他们要我死，我怎么会跑？哼，这块地盘，既然我得不到，那么大家都别想好好的拿！就算知道最后一定是输，老子也要风光一把！”叶<img src="in/huan.jpg">说完这些，忽然‮烈猛‬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随后他忽然张嘴，口中吐出一口鲜⾎来！

　　我惊了，看见叶<img src="in/huan.jpg">口鼻里噴出的鲜⾎，然后用力擦了擦⾎沫子，我惊道：“你…”

　　叶<img src="in/huan.jpg">抬头，带着一丝笑容：“小子，我说过，我欠你地，会还给你的！”

　　我心念一动，立刻道：“那瓶酒？”

　　我大步跑到⽔池边上拿起那瓶红酒在鼻前嗅了嗅：“你自己服了毒？”

　　叶<img src="in/huan.jpg">惨然一笑，他颓然坐倒在地上，一面咳嗽一面笑道：“是的！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就⾜够了！而且我还泡在⽔里，热⽔促进⾎<img src="in/ye.jpg">循环，毒效散发更快…哈哈哈哈哈哈”

　　他猛然挣扎着朝着我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然后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酒瓶，仰头朝着嘴巴里灌了下去，然后大笑道：“喝一杯也是死，喝一瓶也是死！临死之前，能舒服的洗个澡，⼲⼲净净的走！能和你单独一谈，不带任何遗憾！能有美酒相伴…哈哈哈，老子够了！”

　　说完，他把酒瓶一扔，啪的一声，玻璃随便四散，叶<img src="in/huan.jpg">⾚着双⾜就这么从玻璃渣子上走过，碎玻璃刺破了他地脚底，流出了鲜⾎，他也浑然不在乎，大步垮如了浴池了，坐在了旁边，大笑道：“老子不后悔！这一辈子，我够了！”

　　我站在一旁，看着叶<img src="in/huan.jpg">口中不住流出鲜⾎，染轰了浴池里地⽔，心里<img src="in/ji.jpg"><img src="in/dang.jpg">。叶<img src="in/huan.jpg">却扭头看着我，用力抬起手来抓住我的⾐服：“小五…钱…钱，所有地钱在…”他<img src="in/chuan.jpg">息<img src="in/ji.jpg">烈，然后飞快的报出了两串号码来，低声笑道：“这是帐号，密码…这些我都留给你了…让我在下面也能看见…我知道，青洪的那些家伙一定会为这些打起来的…哈哈哈哈哈哈”

　　我木然的看着这个口中噴⾎的男人。

　　“小五…”叶<img src="in/huan.jpg">语气一变，忽然充満了哀求：“我…我就快死了，你真的不肯再喊我一句<img src="in/huan.jpg">哥么？”

　　“…”我盯着他，就这么盯着他，看着他鼻子里和口中殷红的鲜⾎。我深深昅了口气，看着他悲哀的眼神…

　　心酸么？

　　是的。

　　心疼么？

　　是的！

　　心软了么？

　　…是吧。

　　叶<img src="in/huan.jpg">的眼神里光芒一点点消失，他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子也缓缓的从浴池边缘开始滑落了。

　　我走上一步，把他从池⽔里抱了出来，感受到他⾝子的沉重…

　　我把叶<img src="in/huan.jpg">的尸体放在了旁边的条凳上，让他仰面躺着，看着他死前兀自没有闭上的眼睛。

　　我抬起手来，轻轻抚过他的眼⽪，低声道；“你的女儿，我会照顾的，你在下面可以放心…下辈子，我们别再认识了…<img src="in/huan.jpg">哥！”

　　最后，我还是喊出了“<img src="in/huan.jpg">哥”这两个字，只不过，是在他死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