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海某书屋,室內陈设古今合璧,最醒目的是占据着一整面墙的檀木书柜,对面墙壁央中贴着一方巨幅<img src="in/ye.jpg">晶屏,左右两侧各悬“宁静”、“致远”两幅行书,临窗的书案上也搁着一台2寸显示器,鼠标和键盘就摆在桌面上,桌角整齐叠放着两列厚实的文稿。
这是周天星第二次进南中海,迈进这间屋子后,给他的第一感觉是,这里的主人不象个年近七旬的老人,至少是个爱上网的老人。
此刻,这个老人就站在他面前,中等⾝材,面容儒雅恬淡,⾝着一套旧式绿军装,是那种中山装的式样,系着风纪扣,既没有肩章,也没有领章,他就是最近常有人在周天星耳边提及的“一号”
如同常常在电视中看到的那样,一号保持着一贯的随和笑容,语调却没了那种程式化的味儿,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给我出了个难题,所以你必须帮我解决它。”
周天星回答得很⼲脆,目不斜视地道:“是!”
望着年轻人标<img src="in/qiang.jpg">般<img src="in/ting.jpg">立的⾝形,一号的笑容绽开少许,折⾝走到贴壁大屏幕前,那上面显示的是一只缓缓旋转的球体,他随手在其上某个点按了一下,画面便以那点为中心千百倍放大,填満了整个视野。
食指轻点韩国西海岸一处港市,不紧不慢地道:“尼米兹号沉没后,国美在西太平洋的军力有增无减,昨天五角大楼对外宣称,罗斯福号航⺟战斗群编⼊第七舰队,原定的美韩联合军演也不会取消,只是时间推迟到两个月后,并且提⾼了演习规模,届时将会有罗斯福号、林肯号、里<img src="in/gen.jpg">号以及新⼊役的布什号四个航⺟战斗群参加演习,演习地点就是这里,群山附近洋面。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周天星肃立在他⾝侧,略想了想,答道:“这种做法很符合国美人的一贯作风,比方说911以后,国美人所作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向全世界宣扬以暴制暴的理念,他们的总统通常会把自己扮演成一个用暴力拯救世界的悲剧式英雄。我认为这种做法的确很⾼明,也相当愚蠢。”
一号饶有兴致地回头道:“这个说法倒<img src="in/ting.jpg">新鲜,⾼明在何处?愚蠢又何解?”
周天星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道:“我说他⾼明,是因为作为政客,这种做法地确很⾼明。说他愚蠢,是因为作为政治家,他们还不够资格。据我所知,美军中也有不少⾼级将领读孙子兵法。但是就算让他们天天抱着这本书觉睡,他们也永远读不懂其中的东方智慧,正是这一批又一批⾼明而愚蠢的国美政客。把一个伟大的家国拖进了无底深渊。我们家国有句古话,远人不服,以德化之,这才是真正的外<img src="in/jiao.jpg">智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望向老人,略显尴尬地道:“我好象把话题扯远了。”
一号呵呵一笑。摆手道:“言无不尽。这样很好。把你想说地话都说出来。”
周天星这才清咳一声。续道:“国美人总在给自己寻找敌人。即便现实中已经不存在敌人。他们依然需要幻想出一个敌人。究其本质。这是一种全民族地虚弱。因为越是站在世界之巅。他们就越感觉孤独。他们更害怕被赶。所以他们不遗余力地打庒新兴家国。这就是虚弱地表现。正如当年所说。国美是纸老虎。这只老虎一旦受伤。就立刻会表现出虚弱地本质。不要说四个航⺟战斗群。就算四十个又怎样?现代战争早已不是坚船利炮地时代。而是导弹时代。在一个导弹大家国门前放这么多航⺟。<img src="in/gen.jpg">本起不到威慑作用。而是送上门来当靶子地海上活棺材。这是一道非常简单地算术题。一个航⺟战斗群能携带多少机飞和导弹?而一个泱泱大国地海岸线上又能部署多少机飞和导弹?之所以他们地航⺟能够在三大洋上耀武扬威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他们真地打不沉。只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把它们打沉。所以国美地政客们总是在幻想。他们可以用航⺟称霸世界。一号默然良久。负手在屋中踱着步子。忽地莞尔一笑。颔道:“你地观点我基本认同。但你只说对了一半。国美人之所以敢在我们家门口耀武扬威。并不是因为不知道我们有打沉这些活棺材地力量。而是他们认为。我们不敢使用这种力量。所以我们只能陪他们继续这场骗局。”
他缓缓把视线再次投向年轻人。淡淡道:“我也听得出。你地话只说了一半。我还是那句话。言无不尽。希望你畅所<img src="in/yu.jpg">言。”
“是!”
周天星腿双一并。朗声道:“事关<img src="in/gen.jpg">本国策。我本不敢妄言。但我认为。既然战争无法避免。不如先制人。”
此言一出。一号地脸马上沉了下来。冷冷望着他。不悦道:“潘长青对你地评价是。言必行。行必果。我看还要加上几条。纸上谈兵。夸夸其谈。危言耸听。”
周天星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从容道:“如果长认为我是马谡之流,我也无话可说,谁让我连一天军校都没上过呢,但是,既然是畅所<img src="in/yu.jpg">言,我就要把话说完。据我在朝国和千年教亲⾝掌握的第一手资料,无论美、韩、朝、⽇,对这场战争都期盼已久。这次美军对朝国的战略轰炸,就是在<img src="in/bi.jpg">朝国先出手,就算朝国能沉得住气不先出手,他们还会有进一步行动。总之,没有人能阻挡战争的车轮。如果事后证明我判断有误,本人甘愿领谎报军情之罪,不用上军事法庭,我自己就掏<img src="in/qiang.jpg">把自己崩了。”
一号眼神中蕴出一丝深蔵的笑意,语气却依然显得格外冷洌:“好,这话我记下了,没有人不让你说话,接着说。”
“是,但是我想照着地图说。”
“可以。”
周天星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地图前,指着胶东半岛尖端部位的某个点,侃侃而谈:“我海军青岛基地距美舰队演习洋面最近。两个月时间,⾜够我们…”
一番话说完后,一号已是目瞪口呆,震惊得无以复加,屋中的气氛也变得格外异样,只听到耝重地<img src="in/chuan.jpg">息声。饶是堂堂一国圆。也被他这个大胆到近乎妄想的计划当场雷倒了。
良久,一号才清咳一声,断然否决道:“不可能,这个计划太匪夷所思了,简直就是…就是世界战争史上的…不是奇迹就是笑话。”
周天星啪一个立正,昂<img src="in/ting.jpg"><img src="in/xiong.jpg">,亢声道:“不错,我也认为这个计划近乎荒诞,但是荒诞并不意味着不能实现。我还是那句老话。如果我完不成任务,不用上军事法庭,我就自己用<img src="in/qiang.jpg">把自己崩了。其实这个计划的代价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几乎零成本,而且不用冒任何政治风险,那么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
一号深深凝视着他,表情渐渐舒缓,苦笑道:“你这个小鬼,真不知道是天才还是疯子。”
周天星理所当然地回应道:“我从不认为天才和疯子有什么区别。如果您一定要认为我是个赌徒,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认为这个赌局的赌注很小,赢面很大。一旦成功,从此以后,美军将再无片帆敢擅⼊西太平洋耀武扬威。一旦成功,半岛僵局也将<img src="in/ying.jpg">刃而解,百万朝国装甲军团再无后顾之忧,至少不用我们再打一场抗美援朝。一旦成功,韩、美、⽇铁三角联盟将岌岌可危,土崩瓦解指⽇可待。如此有百利而无一弊之举,为何不赌一把家国气运?”
“你…”
一号终于⾊变。一时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此刻的周天星,心中之慡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修卦人最逆天地优势就在于不惧怕在任何场合和任何人应对,哪怕对方是一国圆,只要掐准其脉门,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想要什么,最需要什么样的人,一切都不是问题。关键只在于,如何才能拥有和这种大人物当面答对的资格。所以。当这种千载难逢地机遇来临时。他怎能不善加利用。若不把这样难得的觐见机会用到极致,他就不是周天星了。
而事情的展也和他最后一次在心卦中预演时地进程一模一样。一段无声的对峙后,一号开始扔出狠话,铁青着脸道:“周天星,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周天星淡淡一笑,轻轻吐出八个字:“苟利家国,死而后已。”
“好!”
一号冷笑点头,直视着他道:“求仁得仁,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只希望你不要出师未捷⾝先死才好,别忘了你的诺言。”
周天星傲然一笑,<img src="in/ting.jpg"><img src="in/xiong.jpg">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需要指挥权。”
一号横眉剜他一眼,没好气道:“陈克坚要把北海舰队<img src="in/jiao.jpg">给你,霍镇远想调你去当空军副参谋长,你都不⼲,非要去⼲这旁门左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对你的评语?”
周天星笑得无比纯洁,点头道:“大概是因为我这人天生就最擅长旁门左道吧,您用我这样的人,不也是一着奇招嘛。”
一号哑然失笑,随后摇头摇,正容道:“小伙子,如果你只是这样理解,那就太片面了。用兵可以出奇制胜,但用人绝不能行险着、图侥幸。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个世界上地人材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先读书后成材,另一种是先成材后读书,还有一种是…天才,放在任何位置上都能自行成材,而你恰恰就属于这种人。这个认识是我从你以往地全部经历中总结出来的,不管你走到什么地方,⾝居何职,所有地问题都会<img src="in/ying.jpg">刃而解,哪怕是成为敌人的俘虏,你都能杀出一条⾎路,这才是我最看重你的地方。”
沉昑片刻,又缓缓道:“特事特办,这段时间你先去海军指挥学院挂名上个成班,<img src="in/shu.jpg">悉一下舰艇指挥方面地业务知识。当然,事情你得抓紧给我办,让潘长青给你拨一批人搭个班子,另外要注意保密工作,除你我二人以及必要的相关人员。知情者越少越好,手续也是越简化越好,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手令,一切便宜行事。”
不待周天星回答,他就走到书案前,随手拖过一本稿纸。就这样站着提笔疾书,写完一篇龙飞凤舞的行书,又拉开菗屉取出一个方印,啪一声敲上去,周天星隔着老远也看得分明,那枚大红印章正是一号本人的私章,可谓天字一号私印。
怀揣着这份手令出南中海时,周天星差点忍不住放声大笑,这玩意到手。相当于成了古代的钦差大臣,<img src="in/yao.jpg">里别着尚方宝剑,<img src="in/xiong.jpg">口上还挂着“如朕亲临”的御赐金牌。跑到哪里办事都方便。
这还不算,刚回到特勤处本部,就有一位中警局的中将连夜赶了过来,见面后二话不说,直接在基地小礼堂中向他宣读了授衔令,风风火火地给他授了个6军少将衔,连客气话也没多说一句就一溜烟跑了,直把周天星弄得啼笑皆非,虽然他也不太在乎那些虚文。但把一个原本应该十分隆重地授将仪式搞得这么仓促而简朴,总让他有一种自內心的不实真感,仿佛肩膀上那颗金灿灿地将星只是一件别人随手扔过来的玩具,玩过了就可以丢掉了。这时的他才深刻体验到,有些看似铺张和没有实际价值的仪式其实是相当重要地,非如此就不能使人产生真正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不管怎么说,周天星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位二十四岁的年轻少将当夜就离开了京北,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人⾝边。随⾝行李只是一个放着些必备用品的旅行箱,随行人员也只有两个特勤处本部临时配给他地警卫员,虽然他目前的实际职务还是特勤处海外部长,而且以他的道行也没必要用警卫员,但毕竟已经是一位将官,单⾝出行总有点不成体统,所以临行前潘长青还是硬塞给他两个警卫员。
抵达南都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专机在市郊一座军用机场降落后。早有一辆当地特勤机构出派的车守候在机位旁。一行人驱车直奔周国辉在南都地住所。
南都市可谓国中南方的政治中心,有六朝古都之称。毗邻大江,依山傍⽔,隐然有龙盘虎踞之势。由于周国辉会在南都长期工作,加上姚舂芳和林⽔瑶又都搬到了南都,周天星索<img src="in/xing.jpg">给他们在市郊邻近机场处买了一套独门独院的别墅,这样周国辉上下班也方便。
清晨时分,当天边刚露出一线鱼肚⽩时,小院地门就开了,一个⾝姿婀娜的妙龄妇少出现在门口,她把一头长都挽在脑后,上⾝一件宽松地棉质T恤,下⾝一条长不过膝地运动<img src="in/ku.jpg">,露出一对惊心动魄的曲致腿美,⾜蹬运动鞋,正是早起出来晨跑地林⽔瑶。
她略瞥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军用吉普,却没留意车中之人,反而折⾝朝反方向跑去。
“瑶瑶!”
一个无比<img src="in/shu.jpg">悉的声音从⾝后传来,她躯娇一震,顿时刹住步子,一寸寸转过头。突然间,她又朝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十几分钟后,周家底楼餐厅中,満屋只听到姚舂芳地唠叨:“生儿子有什么用,几个月都见不到人影,唉!工作,工作,成天就拿工作当借口,我看你们爷俩都是一个德行,老的三天两头加班,小的⼲脆有家不回,你说说,这⽇子还怎么过…”
“好了好了,你就别再说了,儿子刚回来你就念叨个没完,就算你要埋怨也得让他先把早饭吃了啊。这是周国辉在为儿子辩护,不知怎的,自从周天星结婚后,周国辉就再也不象从前那样动不动就训他,反倒是姚舂芳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两个人如同调换了角⾊。
对于家人的不満,周天星也是无可奈何,同时也心中有愧,所以只能闷着头昅溜面条,任姚舂芳埋怨。
“天星,这回你能在家呆几天啊?”
周天星微微一愕,这才意识到是周国辉在向他问话,心中暗叹,匆匆扒完最后几<img src="in/gen.jpg">面条,搁下筷子抬头道:“爸。恐怕我只能在家呆一天了,最迟明天一早就要动⾝去东海。”
姚舂芳一听就炸了,扯着嗓门叫嚷起来:“什么?你都几个月没着家了,回来住一晚就走,你真当这个家是旅馆啊。”
周天星苦笑道:“妈,你先别生气。听我把话说完,我的工作很可能最近就要调动了,大概两三个月以后吧,就可以离开保密单位了。真的,到时候就是光明正大的公开⾝份,再也不需要象现在这样了。”
此言一出,一桌人地眼睛都亮了,就连平⽇里整天都是家国天下的周国辉也目<img src="in/she.jpg">奇光,惊喜道:“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天星,你会调到哪个单位?”
周天星侧头想了想,道:“具体的去向暂时还没有最终确定。不是空军就是海军,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北海舰队吧。这不,我这两天就要去北方海军指挥学院报到了,先上个短训班,职务到时候再定。”
这句话所制造地炸爆效果比刚才还要惊人,一时间人人目瞪口呆,只因周天星以前从来不在家里穿军装,这次来南都也没有招摇过市,只穿着便服回家。所以家里的人都不知道他早就⼊了军籍,一直都以为他最多只是在外面⼲国安之类的特殊工种。
毫无悬念,姚舂芳又大惊小怪地叫嚷起来,叉着<img src="in/yao.jpg">对他横眉冷目:“当兵?绝对不行,你们导领是谁,我一定要找你们导领说理去,⼲了个什么保密单位就够腾折人的了,还要去当什么海军。别地不说,就你这小⾝板。能吃得了那种苦嘛。我告诉你,那个什么保密单位地工作不⼲最好,从今以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儿都别去,都是当爹地人了,还是整天没个正形。”
就连周国辉也皱起了眉,充満疑惑地望着他,不解道:“你这又是唱地哪一出啊,怎么莫明其妙地又要去当兵了?”
这时。只听林⽔瑶幽幽叹了口气。把筷子搁下,低垂着眼睑道:“爸。妈,我吃好了,先上楼去看看宝宝。”说着就面无表情地站起⾝,走出了餐厅,自始至终都没瞧周天星一眼。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周天星只剩下苦笑,自相识以来,他就不记得林⽔瑶在任何场合向他过脾气,想不到这一回,连这个温婉如⽔的女子都动真火了,看来自己的行为的确是令人指的。
“你说你象话吗?刚才瑶瑶在我都没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人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这么好的丫头嫁给你,我看是倒八辈子霉了,你个死孩子真是气死我了…”
林⽔瑶一走,姚舂芳更是怒不可遏,又对周天星展开了新一轮更<img src="in/ji.jpg">烈地道德批判,就差把“守活寡”三个字脫口而出了。
周天星深深叹了口气,从⾐袋中掏出一本工作证,默默递到周国辉手上,周国辉面现讶⾊,接过来翻开一看,当下就差点惊掉了下巴,陷⼊了绝对石化状态。姚舂芳则是在旁看得好奇心大炽,抢过件证一瞧,也是马上就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以她口腔的开阔程度,塞进去一只大鸭梨绝对没问题。
良久,才听到周国辉牙关打结地道:“天星,你实话告诉我,这…这件证是不是真的?”
周天星再次苦笑:“我就知道说了你们也不信,只有这张件证才有点说服力,没想到连件证都不太管用。好吧,再给你们看一个东西应该就能信了。”
起⾝走到屋角,拎起刚带回来地旅行箱回到餐桌旁,掀开箱盖,拎出一条折叠得很整齐的6军将官服,平托着送到姚舂芳手上,深深叹了口气:“本来这件事我现在也不应该告诉你们,还有一件密级很⾼的大事要办,但是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误会了。爸、妈,相信我吧,我真的已经是少将了,过几个月说不定就是北海舰队司令,跑到哪里还不都是前呼后拥的,哪里会吃什么苦。到时候我就把瑶瑶和儿子接过去,你们二老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