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开始剽窃吧！

　　待约瑟悠悠醒转之时，目之所及仍是黑暗沉寂的地下世界。涓涓溪流之畔，赛菲尔和永恒正半倚着土壁闭目小休。觉自己被‮光扒‬上⾐绑得结实，约瑟不噤气得大吼大叫，嘴里污言秽语吐个不停。

　　刚刚睡着的两位被他吵醒，精灵満心不乐，后悔自己没能事先塞住这讨厌人类的臭口。对方的言语肮脏，精灵<img src="in/gen.jpg">本不屑和那人对嘴，只想着要不要再给他脑袋上来上一下。

　　赛菲尔睁开眼睛，优雅的捂嘴打了个呵欠，渐渐沉了脸，一字一句的回道：“你只知嘴上<img src="in/luan.jpg">叫，心里却从没想过为何落得如此下场么？”

　　“还不是因为你这恶毒狡猾的臭丫头！”约瑟怒气<img src="in/bo.jpg">，口中仍是骂骂咧咧“像你这般的下作心思、小人行径，一般人都会在你手上栽跟头！”他似乎骂得还不过瘾，转头又向精灵叫道：“永恒阁下，你别看她脸蛋像天使，其实她內心完全是个小恶魔！你被她骗了！”

　　“恶魔？”赛菲尔冷冷一笑“我赛菲尔一没杀人、二没害人，怎么就是恶魔了？你别忘了，昔⽇海船上那几百条人命都是谁亲手葬送的！比起你那种大手笔，我只是出于自卫而砸破你的头。到底谁是恶魔，不如请永恒阁下来评判一下。”

　　她轻声将自己前两次和约瑟结怨的经过说了一遍。没有加⼊任何偏倚夸张，她只是说及事实，其言之凿凿，约瑟自己也不能否认。

　　听到约瑟在海盗中卧底，为获取信任出卖了整船平民，精灵已是心生鄙夷。待赛菲尔说起他和众海盗同<img src="in/yin2.jpg">共乐，连‮躏蹂‬
‮磨折‬女人也不避讳小孩子，精灵情不自噤的骂了句耝口：“好混账的人类，真该下地狱！”——精灵族中女王最尊，对于欺辱女子的行径，精灵最是痛恨。至于绑票养女、推倒护卫之类，完全是小儿科了。

　　赛菲尔徐徐叙述完两人<img src="in/jiao.jpg">恶的经过，最后冷笑道：“什么成大事不拘小节，这种说辞就不必拿来现眼了。说到底，只因为你是太过自我的家伙，伤害别人时毫不在意，若是自己被人小小戏耍一下就接受不了。说实话，你还真令我失望呐！原以为崇尚武者精神的格鲁国多是<img src="in/xiong.jpg">怀大志、坦坦<img src="in/dang.jpg"><img src="in/dang.jpg">的人物，没想到在阁下⾝上我只看到了自私自利与睚眦必报！”

　　听赛菲尔在精灵面前道出当⽇宣<img src="in/yin2.jpg">一事，又被这小丫头一痛好骂，约瑟脸上顿时红一阵⽩一阵。但他从不认为卧底一事是错误，开口辩解道：“别的先不论，那⾎骷髅团在大海中肆<img src="in/nue.jpg">已久，各大6都有不少受害者，连精灵族也有不少远洋船只遭到洗劫，那些漂亮而赢弱的精灵们一经被捉，下场更不如那个女子！我以一船人的牺牲，一个女子的痛苦，获得海盗的信任，最终扫<img src="in/dang.jpg">整个岛屿，清除所有海盗。这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平安幸福而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些死亡的客人，那些被掳的女子，他们的牺牲最终得到了回报！你怎么能一概而论，无视我那样做的大义所在！也全不理解我当⽇的迫不得己！”

　　“哼！在那女子被你们‮辱凌‬之时，你大可想着这是为套取海盗机密而不得已为之，以此心安。但你可曾想过，那女子若是你的姐妹亲人，旁人用大义为借口让她们做同样的牺牲，你可乐意？你能为了大义、因为迫不得己而将她们双手奉上？你还能说出这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幸福之类的话？”

　　“你鬼扯什么！”约瑟猛然抬头，眸子里湛湛有光“我的姐妹亲人，自有我手中的剑来守护，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而那些被海盗袭击劫杀的人，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亲族，在请求我去保护他们的时候，难道不该先付出一些东西吗？就是佣兵还得先索要酬金呢！更何况他们的<img src="in/xing.jpg">命本就属于我！那些牺牲，是他们应做的！”

　　“果然，你是这样想的。”赛菲尔并不着恼，淡淡一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实真‬⾝份，连约瑟这个名字都未必是真，但能对苏迪呼来喝去，又有格鲁国席护卫官多方维护，你的⾝份，可以想见至少是皇室成员，会说出这样的话倒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是，⾝为上位者，就该有向民众无限索取的权力吗？又是谁赋予你决断他人生死的权力？”

　　赛菲尔不等他答话便陡然站起，语气更为<img src="in/ji.jpg">烈“你扪心自问，当真无愧于心？‮夜午‬梦回时，可曾被那些哭嚎惨叫之声惊醒？他们既是你的子民，将一切<img src="in/jiao.jpg">托于你，你就以出卖他们的<img src="in/xing.jpg">命和尊严来报答他们吗？⾝为上位者，不要太自以为是。总认为自己生来便是民众的主宰，你当你是传说中创造万物的远古神明么？⾝为上位者，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同时，也承担了更大的责任。”

　　约瑟微微一怔，仿佛次认识对方一般，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赛菲尔。以前，他数次被她的“不光彩”手段整得头破⾎流。但他只觉得这臭丫头鬼精鬼灵，満肚子坏⽔。此时听她条理分明的推断，看她侃侃而谈的模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小瞧了对方——她此刻所表现的，分明是连一些宮廷大臣都难及的见识与风范。

　　这种观感一变，约瑟便兴起和赛菲尔辩难的念头来。他自幼生长在宮廷里，秉承的是祖辈一统大6的遗志，向来把大6上的民众当作等待他解救统治的“自己人”从来没人质疑过他⾝为上位者的权力，更没有什么责任之说。此时听赛菲尔说得新鲜，他倒是有种探询的冲动，开口就细问起来。

　　“‮家国‬是什么？”赛菲尔大筐大筐的囫囵话直往外丢“‮家国‬是自由个体的联合，‮家国‬是维持展的机器，‮家国‬是一种秩序！建立这种秩序的基础，是无数份有形无形的契约。我们所处的世界能够平稳的存在不至毁灭，正是有这些契约的存在…”

　　挑着上辈子学过的那些政治学理论略说了说，赛菲尔的话便深深昅引了旁边的两人。反正穿越者都靠剽窃混饭吃，她也不例外，顺顺溜溜的一口气就说了下去：“上位者是什么？是维持‮家国‬统治的阶层，是接受民众供奉的人。但上位者和民众之间也有契约！民众向上位者<img src="in/jiao.jpg">税、服役，养活了‮家国‬的上位者，是期待上位者能保护他们，带给他们福祉。这是双方的契约，是一笔<img src="in/jiao.jpg">易，不是一方应做、一方该得的单向付出！当民众有一⽇现自己只有付出，却没有任何回报的时候，他们会失望，会不満，会反思，会最终抛弃上位者。历史上有愤民杀君、有难民⼊海、有灾民迁国、有暴民灭主，类似事情又不是没生过。”

　　约瑟细嚼之下突觉不对：“我又不是那种凡事不管的昏庸君王，更不是生吃小孩的暴君！你那些例子全不恰当，我不过牺牲几百人而已，却有成千上万的人受益。他们只会赞我，怎么会不満失望？”

　　“关键是态度，上位者的态度，对待民众的态度。”赛菲尔摆出一副教育人的口吻，小女孩教训大壮汉，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今天能牺牲数百，明⽇就能杀掉数千！今天是出卖一船，明⽇你就能为了一点小利卖掉一座城！反正他们的钱财<img src="in/xing.jpg">命都是属于你的嘛，你想扔就扔，想换就换，想杀就杀。当你习惯这一切，当你不把人命当人命，不把民众放在心上的时候，你的行为就会渐渐像个暴君。你若不信，尽管放纵自己，过上二十年，我们再来评判！”

　　约瑟并不是傻瓜，虽说这‮家国‬契约的说法他闻所未闻，但并不妨碍他获取一些对自己有益的东西。细品之下，他心头震惊，这当真是个九岁孩子说出的话吗？且不说那些新奇的想法是否正确，单就这份见地与学识，一点儿不像接手伯爵府才几个月的小女孩，倒像是个做老了政务的上位者，又或是博览群书的学者，太让人惊讶了！

　　他在一边惊讶，连先前的満肚子怨气和被绑的处境都忘记了。赛菲尔听他的口气渐渐变化，心里不噤有几分得意。

　　说了这大通废话，她可不是想在这逖伦大6搞‮主民‬，她自己就是个需要民众忠诚奉献的上位者呢！她在话里抛出一些最基本的‮家国‬和人权概念，不过是为了震撼一下约瑟，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对于这个小肚<img src="in/ji2.jpg">肠的男子，她自认对他的心思摸得很清楚——他对于赛菲尔看不顺眼，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她才是个不満十岁的小女孩，三番两次栽跟头让他大丢颜面。但若是她表现出⾜够的強势、⾜以同他抗衡的见识与能力，他会在不自觉中将她放在平等的对手位置，记仇程度会低许多。

　　同时，这副长篇大论还能缓和她和约瑟之间的关系。再怎么说，格鲁国都是西大6出名的尚武之国，实力強劲，与之为敌实属不智。她的话里虚虚实实，浪费那么多口⽔好歹也包含点有用的建言，约瑟又不是真的猪脑子，难道她的些许好意他当真品不出来？

　　另外，这样的说辞还能讨好一下精灵。精灵王国虽然存在等级制度，但热爱与尊重生命，追求个体的自由，这是他们的天<img src="in/xing.jpg">。对于赛菲尔的话，恐怕任何一个精灵都会生出赞许呢！

　　加上刚才刻意在精灵面前说出约瑟的奷<img src="in/yin2.jpg">丑事，又揭穿他隐瞒⾝份的事实，这恐怕会让⾼傲的精灵对约瑟产生‮大巨‬的嫌恶之感。这位永恒阁下在精灵族里必定地位不低，如此一来，算是稍稍破坏了格鲁国和精灵族的良好关系。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因此，赛菲尔此刻嘴里虽在慷慨<img src="in/ji.jpg">昂，心里的算盘打得可是贼精贼精！

　　只是，以九岁女童之⾝，在异界里大谈政治学、社会学之论，她的心头总也摆脫不了那种荒谬的感觉。下一次，要记得“借鉴”些更浅显的东西，她暗暗想着，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