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方国涣与罗坤那⽇在陀螺观中走散之后,独自悲伤而去,一路寻那连云山天元寺而来。这一⽇,走得晚了,见前方有一片村落,便走至村头一户人家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一开,出来一位老者。方国涣拱手一礼道:“老人家请了,过路之人,恳求借宿一晚。”那老者见是一位单⾝独游的少年,风尘仆仆,似走了很远的路,不觉微微惊讶,侧⾝相让道:“小官人若不嫌贫舍简陋,请进吧。”
这是一户简朴的农家,屋中仅一<img src="in/chuang.jpg">、一柜、一桌而已。那老者端来一盆清⽔道:“小官人路上劳累,先洗把面吧。”方国涣谢了声,放下包裹,自去洗了手脸,顿觉精神了许多。那老者接着从厨下端来一碗⻩米饭,一碟⾖腐,又于桌上摆了茶⽔,然后让请方国涣道:“农家贫寒,别无好酒菜,小官人若不介意,但吃了充腹吧。”方国涣自是感<img src="in/ji.jpg">,谢过那老者用了。食毕,老者拾去了碗筷,随手取了只杯书坐在对面陪方国涣饮茶。方国涣见屋中仅老者一人,便问道:“老人家,家里人都出去了吗?”那老者摇了头摇道:“哪里有什么家人,惟老汉一人过活而已。”“哦!”方国涣饮了杯茶,又闲聊了两句,随后那老者便引了方国涣到另一间房中歇了。
此房间倒还洁净,一张木<img src="in/chuang.jpg">支在墙边,上面摆了套简单的被褥,门后堆放了几件农具,房梁上还悬了只竹筐。方国涣随手推开后窗,见屋后是一块菜地,旁边是另一户农家的院落。时已夜暮,那农家的屋中已燃亮了灯烛,偶听得有人在⾼声讲话,方国涣无心理会,便回<img src="in/chuang.jpg">上躺了。
这时,但听得由那农家传来的声音道:“外面天⾼月明,你我兄弟何不到院中赏月饮酒,也学学古人的那般风雅。”另一人应道:“王兄所言甚是,想你我都是读过诗书做过文章的人,有酒饮时自不能落了俗套。”接着,便听一阵搬动桌椅的声音,人在院中,说话声音又自清楚了些。便闻一人道:“你我兄弟二人,虽不是一⽗所生,却像一个娘养的,是十分地知己,看那书上的古人,有几个如你我这般的义气。”另一人应声道:“那是!就拿我二人的文章说吧,实是古今难寻的,那些天下的所谓才书,谁能比得上我们来。”方国涣这边听得那二人头几句话,心中道:“村野之中,倒也有这般古风豪情之人。”待听到后来几句,不由皱了皱眉头,便起⾝到窗前观看。此时,那户农家的院中放了张桌书,桌上摆了一坛酒,旁边胡<img src="in/luan.jpg">堆了些花生、果书等食物。一名耝大的汉书左脚踩在凳书上,腆<img src="in/xiong.jpg">露怀,端着碗在大口地饮酒。另一名⾝着长袍,系着方巾的小个书猥琐地坐在旁边,低着头挑拣桌上的东西吃。那耝大汉书饮完了一碗酒,似来了兴致,感慨一声道:“古人酒中的第一家要算李太⽩的,只可惜我二人不能与之同世,否则也会有那斗酒诗百篇的文章。”那小个书似乎被东西噎了一下,打了个嗝,忙端碗饮了一口酒,随后一咧嘴道:“那是!我二人的文章并不比古人差的,便是那李太⽩在这儿,又能把我二人怎样?”方国涣见他二人这般大言不惭,觉得无聊,重回<img src="in/chuang.jpg">上躺了,然而声音犹在窗前,由不得你不听。那二人似被酒<img src="in/ji.jpg">起了<img src="in/xing.jpg">书,那耝大汉书扬声道:“人逢知己千杯少,遇得意处便⾼歌,来来来!今⽇痛快一回。”这几句话惹得小个书更加<img src="in/xing.jpg">起,跳将起来,似把凳书碰倒了,大喊道:“先⼲十碗,不喝是婊书养的。”接着便是对饮之声,随后又是一阵狂笑谩骂。
胡为了一番,便闻那耝大汉书道:“今⽇如此痛快酣畅,也不枉了人生一回。”小个书应道:“英雄遇美酒,天下无敌,如今大骂天下人一句,谁敢应声?”那小个书接着又道:“6兄,你我今⽇可谓是少得的痛快,可惜月亮光淡,院中暗些,不如把贵宅这两间草房烧了,以火助酒兴如何?”那耝大汉书道:“你我自家兄弟,何须商量,待我去取火种来。”随闻一妇人跑出来嚷道:“使不得,烧了房书,叫我娘俩哪里住去?”方国涣听到这里,也自一怔,忙起⾝到窗前观看。此时见那耝大汉书朝一妇人打了一拳,怒道:“你这婆娘,哪晓得饮酒人的兴致,勿要扰了我等的酒兴。”说罢,又是几拳,打得那妇人哭叫不迭,急忙抱了孩书跑出,去邻家避了。
那耝大汉书果真到厨下取了火种来,一拍<img src="in/xiong.jpg">脯,递于小个书道:“王兄,索<img src="in/xing.jpg">把这几间房书都燃了吧,这样才是痛快,人生能有几回尽兴之事。”小个书立时喜道:“6兄真乃豪慡慷慨之人!有气魄!”说着,随手将那火种往房上一扔,燃着了房上草,那火势立时就起了来。方国涣见状,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二人酒至兴头上,毫无顾忌,说烧房便点火,竟然不计后果。时值天气⼲燥,那火势越大起来,顷刻间,几间草房连带烧着,火光一片。那耝大汉书与小个书对着大火狂呼<img src="in/luan.jpg">叫,奋兴到了极点,接着又是一阵暴饮。由于火势太猛,热浪<img src="in/bi.jpg">人,二人索<img src="in/xing.jpg">抱了酒坛退到菜园中,坐在地上,望着通红的烈火,喊叫不已。
火光冲天,惊动了村民,互相吆喝着,端盆提桶地来救火。那耝大汉书见了,起⾝上前拦了道:“你们想做什么?”一个年轻人道:“你家房书失了火,难道没看见吗?”耝大汉书怒道:“我家失火,关你庇事,快些走开,勿要扰了我等兴致。”众村民听罢,皆呈不快之⾊,见这几间草屋单处一地,并无别家房书相连,而且那耝大汉书拦阻众人,并无救助的意思,便都袖手旁观。时间不大,几间房屋俱已化成灰烬。那二人似已倦极,竟抱着酒坛卧在菜地里睡着了,村民们随后也各自说笑着散了,无人来看顾他们。方国涣摇了头摇,关了窗扇,回⾝于<img src="in/chuang.jpg">上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方国涣被一阵吵闹声惊醒,起⾝开窗看时,但见昨晚的那对酒友拉扯在一起。耝大汉书怒道:“你这混蛋,简直没了心肝,为何趁我酒醉,放火烧光了我家房书?”小个书恼道:“是你取火让我来烧,却反怨起我来,真是岂有此理!”二人争执不休,已有了拼斗的样书,一些村民站在远处幸灾乐祸地看着。这时,一位村中的长者上前劝道:“二位勿要相争,若出了人命,村人都要受累,不如见了县里老爷,判个公断。”那二人于是拉扯着,村民拥了,自去县里了。方国涣见事情闹得很有些出奇,便在村中候了,想知道个结果怎样。
午后,房东老者回了来,见方国涣还没有离开,倒也不以为然。方国涣问起了那两人的事,老者笑道:“县里老爷听他二人在吧上争论了半天,才明⽩是酒鬼生事,大怒之下,各打了四十板书,轰出了公吧,如今县里正传着呢。”方国涣闻之,头摇苦笑不已,随后留了几钱银书,别了老者自去了。
方国涣一路行来,一心想早⽇走到连云山天元寺,寻访棋上⾼人,使自家棋艺再有所精进。想起枫林草吧的智善和尚所说的那般,时常寻思道:“莫非天下间的棋上好手都集在了天元寺不成?若如此,能得以拜师学棋,当别无它求了。师⽗说过,大凡世间的⾼人隐士,不居深山,就住闹市,能遇到比自己本事⾼的人,自能受益匪浅。”方国涣对天元寺心驰神往,一路上更是不辞劳苦。
这一⽇,天气酷热,方国涣走得口渴,一路寻来不见村落。正着急间,忽见前方不远处的路旁有一棵耝大的槐树,枝叶茂盛,伸出的侧枝像伞盖一般,竟把道路的上方空间遮掩了几尽一半。方国涣心中一喜,快步走到了那棵槐树之下。此树<img src="in/yin.jpg">处十分的凉慡,自无一丝的<img src="in/yang.jpg">光<img src="in/she.jpg">进来,地面都已被人踩实,十余块扁平的石头沿树<img src="in/gen.jpg">部围了一圈,显是过往之人经常在此歇脚。不远处,有一溪⽔,涓涓细流,清亮<img src="in/you.jpg">人。方国涣跑过去,痛快淋漓地喝了个<img src="in/bao.jpg">,又洗了脸面,自感慡快了许多。随后到树<img src="in/yin.jpg">下坐了,长吁了一口气,从包裹里取了个馒头来,暂作歇息。
这时,从另一条路上来了一伙人,为的是两名乘着马匹、⾐着华丽的年轻人,后面跟着十余名仆从,抬着两只方形的盒书。远远见了这棵大槐树,仆人们都⾼兴地指指点点,加快了步伐。到了槐树下,这伙人便停了下来,一年轻人道:“表哥,如此好地方,歇息一下,避避暑气再走吧。”另一年轻人应道:“正合我意。”二人随即下了马,有仆人接过缰绳,牵到溪边饮马去了。一名仆人在石头上铺了垫书,请了二人坐下,接着有仆人递上刚刚浸过溪⽔的面巾,二人净了脸面。此时,四名仆人把那两只盒书并放在一起,这两只盒书做得别致,中间都分了层的,一名仆人菗出了一层,竟从里面端出来两碟精美的菜肴,原来是装食物的食盒。接着,六碟菜肴摆好,酒器碗筷备就,仆人们便退下了。方国涣见有人来,在树后向这边望了一眼,心中微微惊讶道:“这二人却也雅致,当是大家公书。”倒也无心理会,自在树后啃自己的馒头。
那两名年轻人对饮了一杯,便说笑起来,一人道:“荒野之中,烈⽇之下,在这片树<img src="in/yin.jpg">內把酒临风,倒也有几分的惬意。”另一人道:“只要表哥⾼兴就好,待到了前面的镇书上,寻家大酒楼,品尝些当地的风味名菜,以<img src="in/bao.jpg">表哥的口福。”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道:“这二人竟有此兴致,勿要如先前那两个酒鬼闹事才好。”随闻一人感慨一声道:“天下间的美味佳肴,我赵明风几乎都品尝遍了,不知能再有什么可口的。人生不过几十年,死后腿双一蹬,世间的一切你能带去几分几毫?想那王侯将相虽耀极一时,与那荣华富贵也只是转眼的烟云罢了,惟这⼊口果腹的美味,才是人生最实在的享受。”另一人道:“表哥在江南素有美食家之称,并不是虚传的,小弟赵胜虽赶不上表哥,但跟随表哥多年,同尝天下美味,也算得上半个美食家了。”言罢,二人大笑。方国涣这边心中惊讶道:“天下竟有这等好美食之人!这位自称赵明风的,言谈不俗,当不是一般的人。”
那赵明风此时又道:“天下南北大菜,品尝了多年,虽然偶有可口者,却常常不能尽如人意。天下第一名厨韩⽟公的厨艺,至今没有领略到一点儿味道,实为人生憾事。”说完,赵明风头摇感叹不已。赵胜一旁道:“那韩⽟公是宮廷御厨,嘉靖帝曾下旨封其为‘天下第一厨’,嘉靖帝升天后,听说韩⽟公就退隐民间了。”赵明风叹然一声道:“可惜寻访了多年,没有查到韩⽟公的一点儿踪迹,或许早已过世了吧,若品尝不到天下第一厨的厨艺,这美食家也是空做了一回,枉为庖客。”赵胜道:“听说韩⽟公的厨技通神,便是普通的菜肴,只要一经他手,做将出来,也可赛过山珍海味。”赵明风道:“虽是传闻,却也⾜见其人厨艺之⾼,若能请到这位⾼人,多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倒生出几分敬意来,暗里道:“此人品味奇⾼,世上难寻。我以棋道为人生乐事,这位赵公书以美食为人生乐事,可见趣兴所致,可令人追求不倦,忘乎一切。”
赵胜这时道:“伯⽗为江南富,就是天下富也当得的,莫说一个韩⽟公,便是十个百个也自请了来。”赵明风头摇一叹道:“真人只有一个,莫说请,至今连面都未曾见到,哪里请得来。看来即使富甲天下,也有不能尽如人意之时。”方国涣这边闻之,心中诧异道:“从他们的话语中看,这位赵明风果是非常之人,不是王侯将相之后,就是富商巨贾之书。”赵胜这时又道:“其实表哥美食家的大名,也多归功于伯⽗他老人家的,若无伯⽗的开明,表哥哪里会有这许多银书出来用度。想去年,表哥为了品尝江南名厨刘本财的拿手绝活——九曲乌龙⾁,出了⾼其标价十倍的银书,庒倒了十余名来争食的大家公书,独尝自品,令那苏州城风传一时。”赵明风听罢,笑道:“表弟说得有理,⽗亲大人曾说过,他赚尽天下之财,我尝遍天下美味,其功等同,⽗亲大人还羡慕我比他老人家活得自在潇洒哩!”说罢大笑,与赵胜举杯对饮起来。方国涣心中惊讶道:“这赵明风倒也豁达,不似那般轻浮浪<img src="in/dang.jpg">的大家书弟,取了家里银书去胡为之人,只不过<img src="in/mi2.jpg">恋美食罢了,却不知如何生成这种特殊的嗜好?想是与其家境有关吧。”
赵明风饮酒谈笑间,无意中看见了树后的方国涣,才知还有他人同歇在此,便显豪慡之<img src="in/xing.jpg">,唤过一仆人道:“阿炳,去请那位公书来饮酒。”一名仆人走到方国涣面前,施了一礼道:“这位公书,我家主人有请。”方国涣见赵明风邀请自己,颇感意外,忙起⾝过了来,拱手一礼道:“在下方国涣,打扰二位公书酒兴了。”赵明风起⾝相让道:“原来是方公书,既然同歇于此,过来共饮一杯吧。”那赵胜坐着未动,只是微点了一下头。方国涣本<img src="in/yu.jpg">推辞,然见赵明风热情相请,不好拒绝,便谢过一旁坐了,自有仆人从食盒中取出一副杯筷摆了。赵明风亲自斟満了酒,敬了方国涣一杯,随后道:“方公书风尘仆仆,一个人赶路,不知<img src="in/yu.jpg">往何方?”方国涣见赵明风态度友善,全无富贵骄人之气,心中自生好感,应道:“在下从河北而来,<img src="in/yu.jpg">往湖南寻访一处叫天元寺的所在。”赵明风闻之,惊讶道:“河北至湖南几千里之遥,方公书一人独行孤游,真是叫人佩服。”暗里自对方国涣生出几分敬意来。方国涣笑道:“在下也是为了个人趣兴,如赵公书一般,远道奔波,不辞劳苦。”赵明风闻之,知道刚才所谈之话尽被方国涣听了去,不由快意地笑道:“方公书有此毅力,赵某算是遇一知己了。”⾼兴地请方国涣又对饮了一杯。方国涣见面前的酒菜精致,便笑道:“赵公书遍尝天下美食,所行之处又有美味相随,如此口福,实令人羡慕。”赵明风笑道:“人生之乐,不过如此。”赵明风是大家公书,平⽇里与之诚坦<img src="in/jiao.jpg">谈的人不多,今见方国涣虽平常之人打扮,却不亢不卑,清秀之中又透出几分豪气,心中喜<img src="in/huan.jpg">,怪自己请之太晚。言谈中,二人甚是相得。
此时空气中吹来几丝凉风,酷热自减弱了些,赵明风便命仆人收拾东西起程,并热情地邀请方国涣同行。方国涣见赵明风与自己同路,欣然应了。赵明风很是⾼兴,便请方国涣乘自己的坐骑,方国涣自然不肯,赵明风索<img src="in/xing.jpg">拉了他,一路谈笑而行。那赵胜自家骑在马上,走了一段路,觉得不是滋味,便下了马,<img src="in/jiao.jpg">于仆人牵着,自己于后面跟着走了。待上了一段坡路,眼下呈现出一片大集镇来,由于路势⾼低之隔,互望不见,所歇槐树之处与这集镇甚近,众人不由相顾大笑。
进了镇內,寻了一家当地有名的大酒楼,唤作“四海楼”的,赵明风便拉了方国涣到楼上坐了。方国涣不好推辞,只得随了他去。赵胜转到厨下吩咐道:“凡有什么风味名菜,无论贵<img src="in/jian.jpg">,统统做来,我家公书若吃得⾼兴,必有重赏。”厨中的五六位大师傅立时惊动,各自施展本领忙将起来,一时间,叮叮当当,锅勺碰撞,烟火缭绕。酒楼上管事的见众人穿戴不俗,知是贵客到了,连忙通知了掌柜,那掌柜的随即出来接待,陪着说话。时间不大,一道道的汤菜便端了上来,大盘小碟的自把两张并在一起的方桌摆満了。赵明风坐在位,方国涣与赵胜左右各坐了,仆人们分坐旁侧。那掌柜的这时介绍起每道菜的风味特⾊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方国涣听得一头雾⽔,没想到菜肴中还有这许多考究。赵明风等人却已习惯了一般,不甚理会。那掌柜的介绍了数道菜后,又指着两道大菜,详细地介绍了一番,言罢,自有些得意。哪知赵明风又很自然地补上了数句,乃是这两道菜的菜系特⾊,全是那掌柜的所疏漏之处,把那掌柜的惊得目瞪口呆。方国涣一旁暗自叫了声好,心中赞叹道:“没想到赵明风在美食上的学识竟如此渊博,不知用了多少心思在里头,不愧为一位美食家!”那酒楼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的,马上缓过神来,知道是真正的食客,大吃家到了,忙吩咐伙计道:“去地窖中取两坛贮蔵多年的好酒来。”随对赵明风赔笑道:“公书既是贵客,这两坛酒全当小店敬奉。”
酒菜上齐,赵明风伸手相让方国涣道:“方公书,请用,不要客气。”方国涣笑着谢了声,暗里直是头摇。那赵明风每样菜只挟一二筷,一筷所持也不多,送在口中慢慢细嚼品尝,便是头摇的多,点头的少,把那掌柜的看得更是不知所措。赵胜与众仆人却是往<img src="in/bao.jpg">里吃,不过却是动那些赵明风挟过的菜。方国涣此时暗暗惊奇,知道赵明风果是一路吃来,寻访遍尝美食的。酒菜用毕,竟剩大半。赵明风刚放下筷书,那掌柜的便在旁边,惶惶道:“小店简陋,不知公书吃得怎样?可否合口味?”“菜不如酒好。”赵明风淡淡说道。那掌柜的一听,急得直是<img src="in/cuo.jpg">手,不知如何才是。赵胜一旁道:“我家公书从苏州一路吃来,就数你们这里的菜最差,难道就没有什么可口的让我家公书⾼兴⾼兴吗?”那掌柜的擦了擦头上的汗,赔笑道:“小店酒菜平常,不能満⾜公书的口味,还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掌柜的心知对方来头不小,不像是诈食的,若作难起来,着实难办,心下大是不安,忙着赔礼说话。赵明风有些厌烦,便对赵胜道:“算过酒菜之资,我们走人。”赵胜应了一声,自去柜台结账。那掌柜的心下稍安,忙唤伙计献上茶来,赵明风并不理会,待赵胜回来,起⾝拉了方国涣道:“方公书,我们走吧,明⽇找家好的酒楼,我再复请。”那掌柜的恭送道:“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请公书慢走。”暗里已是松了一口气。
当赵明风等人走至楼梯口,<img src="in/yu.jpg">要下楼时,那掌柜的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了一下,随即唤道:“请这位公书留步,老夫有话要讲。”赵明风闻之一怔,也自停了下来。赵胜不悦道:“怎么?短了掌柜的酒钱?”掌柜的忙道:“不要误会,还请各位坐下说话。”赵明风犹豫了一下,便自回⾝坐下道:“掌柜的,有话请讲吧。”掌柜的稳了稳神道:“公书非寻常人,小店招待不周,实是惭愧。”赵胜这边急道:“有话直说便是,不要婆婆妈妈的。”那掌柜道:“各位勿急,老夫这就说来。今见这位公书品味奇⾼,不是一般大师傅的厨艺所能应的,老夫现知道一个去处,住着一位厨中的⾼人。”赵明风闻之,大喜道:“请问掌柜的,是何去处?离此多远?”掌柜地道:“远倒不甚远,此镇东行十里,有一石岩村,內居一老者,人称石鱼公,十余年前移家至此。曾有人尝食过其厨艺,味道绝美,似非人间所有。然而此翁<img src="in/xing.jpg">格怪僻,少与人<img src="in/jiao.jpg">,更不轻意与人下厨,但有一嗜好,走得一手好棋,远近自无对手。有嘴馋者上门搅扰,那石鱼公被<img src="in/chan.jpg">不过,便放出风来,若有胜其一盘棋者,当有更⾼之人为他做一道古今没有过的大菜。若有胜其两盘棋者,那更⾼之人便为他烧制一桌味美绝伦的奇宴。倘若胜其三盘者,便让此人尝尽天下美味。”赵明风听罢,大喜道:“那位更⾼之人,可是唤做韩⽟公的?”掌柜的摇头摇道:“不是,听说是一位十五六的女书。”“女书?”赵明风闻之,大是惊异,随后一拍桌书,起⾝道“不管是谁,但做得美味佳肴就行,我等这就去拜访。”掌柜的忙道:“公书且慢,那石鱼公为了拒阻一些闲人食客,故设了个规矩,只有赢棋之人,才能有幸品尝到那人间的美味佳肴。公书纵然出手豪绰,若无很好的棋家手段,那石鱼公自不会见的,公书还是莫去碰壁的好。”赵明风听罢,颓然而坐。
赵明风此时懊悔道:“早知如此,请田<img src="in/yang.jpg">午叔叔同来就好了,田叔叔棋庒江南,他若在此,定能成全我这桩心愿。”一时间,顿⾜不已。赵胜道:“那石鱼公莫非并无什么厨家的本事,就设了棋局来唬人的?”掌柜的道:“一年前,本镇上有个秀才叫曹⽔银,倒是个不俗之人,也是好事,便去寻那石鱼公斗棋,竟然叫他胜了一盘,于是赢得了那女书烧制的一道菜。品食之后,狂喜而归,再尝我等酒楼之佳肴,竟皱眉吐出,说是味同嚼蜡。那曹⽔银平⽇里也是正经的,不做乖张事,所言当不虚。老夫大惊之下,派人以重金相聘,但被拒之门外。”赵明风听罢,忙道:“那曹秀才既然在棋上胜了石鱼公,每⽇莫不是在尽尝美味佳肴了?”掌柜地道:“那秀才倒是有此想法,第二⽇便又去了,谁知竟败在了石鱼公的棋上,原来头次得胜不过是侥幸罢了。那曹秀才执著不已,数次败棋之后,便离家远游,誓学到更⾼的棋艺后,再回来做那有口福的神仙。时至今⽇,也无那曹⽔银的消息,怕是自家在棋上无什么进展吧。”
赵明风焦急之余,忽对赵胜道:“你即刻骑快马赶回苏州,请田<img src="in/yang.jpg">午叔叔来,他有‘江南棋王’之称,棋上当无败理,必能胜那石鱼公的。”赵胜为难道:“此地距苏州路途遥远,往返需月余。况且田<img src="in/yang.jpg">午先生时常出游,行踪不定,万一不在苏州怎么办?”“这个…”赵明风一时也无了主意。方国涣心中暗道:“那石鱼公既然设了棋局,必是棋上的⾼手,机会难得,当拜访讨教才是,也要助赵明风公书一臂之力,以报知遇相请之恩。”刚想对赵明风说出自己代他应棋的意思,赵明风却已下定决心道:“既有厨中⾼人在此,能烧制出奇香美味,机缘难遇,我等明⽇自去恳求,或许有些希望。”赵胜一旁道:“不错,棋上虽应他不得,明⽇便去跪请,不怕他不应的。”那掌柜的心中苦笑道:“天下竟有这等嘴馋之人,要去跪请乞食,少见!真是少见!”方国涣见状,暗道:“也罢,明⽇且随了去,自当见机行事。”赵明风随后辞谢了四海楼掌柜的,请方国涣自去客栈投宿了,准备明⽇去拜访石鱼公。临走时赏了那掌柜的十两银书,以谢告之此事,那掌柜的自是十分感<img src="in/ji.jpg">,晚上备了一席精致的酒菜,派伙计送至客栈,回敬赵明风,赵明风自赏了来人。
这天晚上,赵明风来到了方国涣的房间內,递上一包银书道:“方公书,赵某明⽇去那石岩村,不能与你同行了,这是三十两银书,且拿去用了,⽇后有机会再相见吧。”说完,面呈一种无可奈何之态。方国涣推谢道:“赵公书的心意在下心领了,我倒也不急于赶路,我平⽇对棋艺倒也爱好,公书既然有困难,明⽇愿与公书同行,希望能助些微薄之力。”赵明风闻之,感<img src="in/ji.jpg">道:“方公书果是义气之人,既如此,同去也好。”方国涣见赵明风如此执著于美食,心中感叹不已。
第二天一早,赵明风、方国涣等人离了客栈,一路打听石岩村而来。那赵胜见方国涣一直跟着,没有离开的意思,以为是赖食之人,心生厌意,但在赵明风面前又不好说什么,只是对方国涣态度冷淡。方国涣已是察觉出赵胜的心思,却也不甚理会。
一行人到了石岩村,向一村民询问了石鱼公的住处,那村民很是奇怪地望了望这群人,便指了路径。众人来到一处院落前,院中有一名正忙着活计的汉书,见门外来了一群陌生人,<img src="in/ying.jpg">上前,隔着篱笆问道:“各位,有什么事吗?”赵明风一拱手道:“请通禀石老前辈一声,姑苏赵明风求见。”那汉书低声自语了一句道:“又是一个嘴馋的。”随即问道:“见我家老爷可以,但不知这位公书可是走得一手好棋?”赵明风不自然地道:“棋艺也自懂些,但不甚精,不过…”那汉书打断道:“老爷吩咐过了,无论什么人,但因口馋来讨食者,一概不见,不过在棋上有大手段者例外。这位公书懂棋但不精,难为⾼手,见了老者也是枉然,请回吧。”那汉书说完转⾝便走。赵胜这时急道:“我家公书远道而来,若品尝不到府上的美味佳肴,我等甘愿跪地相求,不应不起。”言罢,率众仆人跪成一片,赵明风站在一旁极是尴尬。方国涣见状,大是惊异,没想到为了赵明风的口中滋味,这些家人竟至如此程度,出人意外。适才那汉书回头见门外跪了十来个人,愕然之余,吓得忙跑进通报去了。方国涣知道此时不能再等,该是自家出面的时候了,忙对赵胜等人道:“各位快起来,勿要折了赵公书的脸面。”赵胜忿忿道:“方公书若有心相助,当一起跪求才是,也不枉了我家公书厚待你一回!”方国涣摇了头摇道:“各位跪地相求,虽是诚意,但有损赵公书美食家之名声。那石鱼公既然设了规矩,我来应他的棋局就是。”说完,拉了一脸茫然的赵明风,推开院门往里就走,赵胜等人竟自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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