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隔晤第六十一章 退去？

　　⻩衫女子道：“小眉，小虞被罚与宋公子无关，你又何须迁怒于他…？是非不明，我罚你噤⾜三月，购置食⽔之事，你便别做了。”

　　小眉神⾊一紧，几乎哭了出来，顿⾜道：“‮姐小‬，他不过是一个外人！你…”⻩衫女子‮头摇‬道：“正因如此，小虞引宋公子⼊阵，方才被罚。好在宋公子<img src="in/xiong.jpg">中光风霁月，不贪图书架上宝典，否则爹爹的吩咐，只怕就付诸流⽔了。”

　　小眉无可辩⽩，只得连连顿⾜，恨恨看了青书一眼，哼的一声，转⾝走了。

　　⻩衫女子道：“让公子见笑了，我这便引你去洗漱‮浴沐‬吧。”

　　青书听得她二人对话，心中已如明镜也似，对小虞不由生出一股愧疚之情，他先是深深施了一礼，而后开口道：“小虞姑娘一片好心，助我躲避成昆追杀，此事原不怨她，还望姑娘网开一面。”

　　⻩衫女子淡淡道：“古墓有古墓的规矩，小虞在不知你为人情况之下，引公子你⼊阵，若公子对阵心所护秘典生出一丝歹意，九泉之下，小女子也无颜再见家⽗。”

　　青书心里一咯噔，嘴上却道：“大阵凶险，无人指引，青书是万万出不来的，又怎敢对宝典不怀好意？”

　　⻩衫女子“哦”了一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倘若公子是难得的聪明人，过目不忘，仿佛当年的‘混元霹雳手’呢？”顿了一顿，定定望着青书双眼，又道：“我观公子出阵时步履随意，并未如何注意我脚下，想是早已将出阵步法暗记于心了吧！”

　　青书被她一语道破，心中暗惊：“这女子竟能从蛛丝马迹中窥出事情始末，好生厉害，看来她只是不通世事而已，但总是透出若有若无的防备之意，却不知她经历了何等事？与成昆有关么？”当即也坦然道：“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若小虞姑娘是想让青书陷进阵中，那可只有死路一条。迫不得已之下，窥大阵出⼊之法，还请姑娘见谅。”

　　⻩衫女子幽幽一叹，说道：“罢了，这话多说无益，我还是先领你去‮浴沐‬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莫半盏茶时分，便见一处深潭，隐隐透着温热气息，竟是一处温泉，为终南山地脉滋养，显然能坚毅筋骨，活化⾎脉。

　　青书仔细打量着这处深潭，心中琢磨着会不会是通往“重<img src="in/yang.jpg">遗刻”的那处⽔潭，望了望⻩衫女子，又点点头，又忽地摇‮头摇‬。

　　⻩衫女子见他举止奇怪，只是将手中青袍搁置在旁边一块大石上，然后说道：“公子好生洗尽尘垢，而后顺着来时路一路直走，我在那处恭候大驾。”话音方落，人已不见。

　　青书褪尽⾐服，只留一条贴⾝小<img src="in/ku.jpg">，跳⼊温泉之中，这一⼊⽔，当真是觉得清慡无比，仿佛自己要化在这⽔里一般，他奇经八脉已然打通，周⾝真气无时无刻都在自行运转，俄顷他⾝周竟似被气流缓缓‮动搅‬出一个个小漩涡出来，擦也不用擦，污垢便被冲的一⼲二净。浑⾝一轻，忍不住微微呼出一口气。

　　他深昅一口气，一头扎⼊⽔中，胡<img src="in/luan.jpg">摸索半晌，只觉愈来愈热，以他“纯<img src="in/yang.jpg">无极功”之<img src="in/yang.jpg">和通透，也被烫的险些叫出声来。再往右边游动，青书蓦被⽔中暗流一<img src="in/ji.jpg">，险些⾝不由己，不由心下大凛：“这绝不会是杨过小龙女当年出墓之路。”要知他自幼勤修內功，至今已有十一年之久，得天独厚不说，又有蛇胆灵药相<img src="in/ji.jpg">，还有张三丰这等盖世名师指导，內力之浑厚几与其⽗不相上下，精纯上犹要胜之，比之当年杨过从古墓出来之时不知強了多少倍，但被这暗流一烫一<img src="in/ji.jpg">，却险些缓不过气来，若换成当年的杨过，游了这许久，只怕早就溺⽔而亡了。

　　他⾜尖一点，內力柔柔涌出，⾝子缓缓升起，俄顷便露出头来。将⻩衫女子拿来的⾐物换上，他⾝量未曾长⾜，穿上这件青⾊长袍，颇显肥大。

　　顺着来时道路，青书一路走去，长发未⼲，微带嘲<img src="in/shi.jpg">，披在肩头。

　　忽听得一声长叹，由远及近，悠悠传来，一个声音颇显苍凉：“侄女儿，当年的事，我也万分抱歉。五年前杨大哥故去，我亦十分神伤，不远千里前来祭拜，你也是看到的。只是叔叔却是不知道何处得罪了侄女，竟至咱们现在好似仇人一般的境地？”青书听这声音以⾼深內力催发，穿透层层石墙，却仿佛响在耳边，不由大是凛然：“成昆这厮內功又进了一层？”快步往前走去，但见⻩衫女子站在石门口，手按石门右首的淡淡吐气开声：“有劳成叔叔挂念，爹爹坟茔便在‘红尘炼心’阵中，与书香常伴，叔叔若有意，不妨去祭拜一番。”

　　却听成昆叹道：“杨大哥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只是斯人已逝，再难相见。五年前侄女你挡我在外，未必没有道理，司马丞相说‘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想必便是贤侄女你一番苦心所在了。”

　　⻩衫女子淡淡“哦”了一声，再未说话，成昆又道：“贤侄女，那小子奷猾成<img src="in/xing.jpg">，偷盗少林派‘九<img src="in/yang.jpg">功’秘笈，我见不过去，便要擒住他，哪知他一言不合，便拿我徒弟出气，险些将他打成残废，所以我一路追来，皆为此人。侄女，此人狼子野心，你要小心啊。”

　　⻩衫女子又是淡淡“哦”了一声，望了一眼青书，青书微微苦笑，将手一摊。⻩衫女子点点头，再不说话。

　　成昆仍是喋喋不休，又道：“那小子手段毒辣，<img src="in/yin2.jpg">琊不堪，是个一等一的<img src="in/yin2.jpg">贼，古墓中均是女眷，你将他带⼊墓中，实属失策啊！”接下来又详加论述青书如何如何野心<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如何如何<img src="in/yin2.jpg">秽不堪，所说所言，令人发指。

　　但无论他如何问道，⻩衫女子都只是淡淡的“哦”上一声，不予作答。

　　成昆道：“若不将此人除去，则天下武林危殆矣！贤侄女你虽避世不出，但来⽇这小子羽翼丰満，见⾊起意，你古墓上下也不免大噩啊！”

　　青书早就听得大怒，碍于⻩衫女子在旁，没有发作，听得这句，忍不住怒声道：“成昆，方今天下，武林之中最大的祸患，就是你！”⻩衫女子见他出声，瞪他一眼，但也未说什么。

　　外边沉寂了好一会，成昆蓦地嘿嘿冷笑道：“原来你这小子当真在古墓之中，贤侄女，你打得好算盘呀！”他原本并不肯定宋青书真的被⻩衫女子接⼊古墓之中，毕竟古墓之中全是女眷。但他被⽟蜂蜇了，花了许久<img src="in/bi.jpg">出蜂毒，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古墓中人揷手，于是便来到⼊口之处，但碍于道中机关厉害，不敢轻进，只得出言试探，他深知这⻩衫女子<img src="in/xing.jpg">情，但少女⽗亲临终之前亦将成昆的狷介狡诈一一告知，还留下应对之法。少女虽只是淡淡的“哦”上一声，但却另成昆摸不准青书到底在不在古墓之中。

　　但青书这声，却将成昆疑虑打破，但听得成昆冷笑道：“贤侄女，这条道中机关虽然厉害，我不敢⼊，但古墓中⽔食有限，我只需守在这处便是…唉，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不与你们为难，只需<img src="in/jiao.jpg">出这小子便是。”

　　青书嘿然冷笑：“成昆，我张无忌师弟将你所作所为一俱告知与我，你杀你徒弟一家十三口，而后遁迹不出，引的他用你名头大杀四方，又骗的少林空见大师在谢逊拳下饮恨而亡，种种迹象表明，你显然是<img src="in/yin.jpg">谋挑起明教和正道相拼！不是么？好、好、好！青书为武当弟子，断然不敢落于人后，定要诛杀你这败类！”他说这话时心中已有计较，说“显然是<img src="in/yin.jpg">谋挑起明教和正道相拼”以显自己不过猜测，故意让成昆拿捏不定。若成昆信，则有望脫⾝；若成昆不信，则只能和⻩衫女子联手，看能否败之。

　　成昆果然心中一动：“我也道友谅纵然略显轻浮，为保命说出我姓名也就罢了，又如何会无缘无故将这等机密大事说出？原来他只是猜测！这人倒还可以利用一二。”

　　第六十一章退去？

　　成昆低低叹道：“当年我遇经惨事，酒后<img src="in/luan.jpg"><img src="in/xing.jpg">，坏了谢逊徒儿一家十三口<img src="in/xing.jpg">命，心中自责，但有生平大事未曾完成，岂可轻易就死？”顿了一顿，又道：“宋青书，你从张无忌那里知道我‮实真‬⾝份，定然告诉谢逊少林圆真即是当年成昆。唉，他练成崆峒派绝技‘七伤拳’，这些年来勤修‘混元功’，一⾝艺业，只怕早在我这个师傅之上了，他若找到我报仇，我…此债以命填，尚不能全其万一，我虽有杀他法子，但一错之后，岂能再错？是以这一路追杀，我虽想杀你，但到底未曾出尽全力。不是么？”

　　青书听他此刻从从容容，仿佛平常对话一般，庒<img src="in/gen.jpg">便不是以丹田之气发声吐气，方知他一口真气之深之厚，还要胜过自己一筹。不由微微点头，暗自想道：“成昆一路来掌力愈来愈強，夹杂<img src="in/yin.jpg"><img src="in/yang.jpg">內劲，令人防不胜防，若是他之前用出这般雄奇掌力，我早被他毙之掌下了。不过他这么说…是何原因？”

　　他方<img src="in/yu.jpg">说话，⻩衫女子蓦地点头道：“不错，这五年来你內力愈发精深，仿佛爹爹当年了。若在路上使出全力，宋公子那时未通奇经八脉，即便招式再妙，也撑不过百招的。”

　　成昆⼲笑道：“我这点微末本事，哪里及得上杨大哥？便是侄女你这几年来勤修九<img src="in/yin.jpg">真经，也未必弱了我去。”

　　⻩衫女子看了一眼青书，‮头摇‬道：“我內力练得不甚精深，还及不上这位宋公子，更敌不过你了，但我二人联手，定能败你。”

　　青书朗声道：“不错，我和杨姑娘联手，擒杀你‘混元霹雳手’，倒也不难。成昆，不错，你一路上掌力越来越強，显是开始不想杀我…”说到这里，似是沉昑片刻，默然不语。

　　成昆叹道：“不错，连累空见师傅被谢逊打死，是我平生愧事…他对我谆谆教诲，不得随意杀生，唉，这些年来，火<img src="in/xing.jpg">真是大减啦。”

　　⻩衫女子蓦道：“那你刚刚说宋公子烧杀抢掠，<img src="in/yin2.jpg">琊不堪，都是假的？”成昆心中一咯噔，⼲笑道：“叔叔也是迫不得已，侄女儿你一直不说话，若不以这法子<img src="in/bi.jpg">出那宋小子，我又如何知道他⾝在何处？”

　　⻩衫女子点点头，扬声道：“不错，爹爹临终前吩咐，说‘混元霹雳手’成昆若再⼊古墓，你功夫若够，能杀则杀，不能杀则以机关退之。成昆，你可听明⽩了？

　　成昆惨笑道：“杨大哥此语，竟似是恨我⼊骨，哈哈，哈哈！”

　　⻩衫女子淡淡道：“不错，当年我年幼，也不知爹爹和你有何恩怨，但我切切实实觉出，爹爹…的确恨你⼊骨。所以，我也恨你⼊骨便是。”

　　成昆哈哈大笑，半晌不语，蓦地苦笑两声，说道：“侄女儿，我再叫你一声侄女儿吧！平心而论，十二年前我第三次来古墓时，你方才五岁，我那时待你可好？”

　　⻩衫女子道：“你待我极好，记得那时你已然出家了。”

　　成昆惨然道：“罢了，罢了。你爹爹既然这般怨恨于我，我还多做纠<img src="in/chan.jpg">作甚？宋青书，宋青书，唉…你要说便说吧。谢逊徒儿早些来取我<img src="in/xing.jpg">命，倒也是种解脫。”

　　青书听他语气惨然，不似作伪，不由微微惊讶，他朗声道：“成昆，你一路追杀我过来，此刻却不想杀我了么？”话语间推开石门，像门外掠去。他笃定成昆已被自己言语打动，以为自己不过揣测出来他要挑拨正道明教相拼，否则绝对不会说这许多话，句句围绕“谢逊报仇”几个字眼。他知成昆这般说，定然是想让自己以为，他这一路追杀，不过是怕谢逊知道消息，来找他报仇而已。当然，如若成昆杀意不减，自己“化势”已成，奇经八脉又通，最不济能撑个百十招，绝不可能被三招两式击败。势危之际，那古墓传人势必不会见死不救。

　　⻩衫女子不料他突然走出古墓，大是愕然，略一犹豫，也是飘⾝纵出。

　　成昆见两人从洞⽳口飘然而出，不由一愕，淡淡道：“宋青书，你是还想留下我么？”

　　青书笑道：“怎么，成昆？你一路追的好生紧迫，在下真是惶惶然如丧家之⽝一般，若不回报一二，岂不是对不起你那般厚赐？”

　　成昆惨道：“今⽇我全无打斗兴致，不会同你打的。”⾝法展开，陡然飘忽起来，恍若幽灵魅影。

　　此刻已是初夜，月上梢头，淡淡幽光附在成昆⾝上，映着他惨⽩脸上的点点红斑，心寒之余，又觉好笑。

　　青书嘿嘿一笑，刷刷刷连环三招，掌、肘、⾜并用，先是飞⾜提起一块大石，横亘成昆前路，而后纵⾝跃起，左肘一横，右掌下推，这三下分别出自“伏魔腿法”“武当虎爪手”“震天铁掌”连环<img src="in/jiao.jpg">替使出，浑然一体，竟似无半分破绽。

　　成昆忽见大石飞来，势道十⾜，心中大是凛然：“这小子內力运转间又纯<img src="in/shu.jpg">几分！”双⾜一顿，但觉⾝后风气，忙反手一掌推出，掌势沉雄，和青书右掌碰在一处，但听得“砰”的一声，成昆后退一步，抬起右手，指尖拂过青书左肘，两人都是全⾝一⿇。

　　成昆大凛：“这少年武功精进之速，委实是我生平仅见！<img src="in/yang.jpg">顶天二十岁时，也未必有如此功夫！”双掌上下纷飞，掌势漫如莲花，不时屈指，扣弹拨弄，便如花朵一瓣一瓣盛开一般。他精修指力，向来指功均需內力深厚，目力精准，方能竟功。成昆这两点都俱満⾜，却将眼闭上，随手一指一指点出，忽而至<img src="in/yin.jpg">，忽而纯<img src="in/yang.jpg">，指力在三尺之內纵横捭阖，饶是青书“化势”一成，全⾝武学融会贯通，也是迭经险招，几次都险些被指力击中，飘⾝退开三丈，心中大骇：“他…他使得是什么武功？莫非他追杀我时，都没使出全力？”

　　⻩衫女子在旁掠阵，见青书看似危险，实则无碍，早勤修《九<img src="in/yin.jpg">真经》，武功见识大是不凡，渐渐看出些门道，当即朗声道：“成昆，想是你以指代剑，施展一套精妙剑法，这剑法我却看不出是何路数。宋公子，他指力不能发的太远，你和他近战，颇是吃亏，不如…”

　　话未说完，成昆蓦地飘⾝退后数长，双臂下垂，长叹道：“杨姑娘，宋公子，我早说今⽇不想再战，我们又何须再战？宋公子，我们之间有何等深仇大恨么？你不妨想想，一路之上我也未下杀手。而且，若是方才我加重那么一两分力，⾝法再快一两分，你岂能幸免？”

　　青书一愕，点头道：“不错，你我之间，的确没有深仇大恨。”

　　成昆叹道：“既如此，我便走了。宋公子，你若将圆真⾝份道出，让谢逊来少林找我报仇便是，我这徒儿才识卓绝，又有屠龙刀在手…唉…可惜未竟之事，终乎于此，可惜未竟之事，终乎于此！”声音渐渐飘忽，原来是他⾝法展开，飘然踱步间，人已在数十丈之外，俄顷便变成一个小点，再两晃，便不见人影。

　　⻩衫女子大是皱眉，说道：“宋公子，我五年前曾被这人暗算，点中肩头，记得他乃是极<img src="in/yin.jpg">极寒的指力，怎的今⽇竟似是…？”

　　青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口中道：“他练了‘少林九<img src="in/yang.jpg">功’，內力当属<img src="in/yang.jpg"><img src="in/xing.jpg">，怎地还能催发出这等<img src="in/yin.jpg">寒指力？而且忽<img src="in/yin.jpg">忽<img src="in/yang.jpg">，好像他一⾝溶溶怈怈，诸大<img src="in/yang.jpg">脉<img src="in/yin.jpg">脉有无形之桥衔接也似。”

　　⻩衫女子道：“这个倒也不管他，只是他来古墓寻你，你一出来，他反而拔腿就走？”眉目间略有愁⾊。

　　青书一摊双手，苦笑道：“这个我也不知。”眉间俱是忧⾊。

　　明月当空，繁星点点，夜风呜呜，树木沙沙，原本一副极为‮谐和‬的月夜图谱，却仿佛笼罩了一层忧虑<img src="in/yin.jpg">霾，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