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齐格的尸体埋在五丈外的岩壁之下,这一处岩壁前方乃是三株松树,有大树挡着,这块地便自然显得隐蔽了。好好一块宝地用来作那齐格的葬⾝之所,倒也不枉了他了。青书拿起那<img src="in/gen.jpg">人参笑道:“这可是件宝贝,吃了它,抵个三四年功力,不在话下。”
这支人参莹⽩如⽟,长须四散,手⾜俱全,还隐隐透出红光,显然有起死回生之效。
刘伯温静静注视着那一块翻新的土地,抬手举起一块大石,庒在上头,觉得似乎还不能把这翻新的土给遮住,便又取了一块过来庒上,听得这话,笑道:“公子纯<img src="in/yang.jpg">无极功已近圆満,食之不定便臻于至善。”
青书洒然笑道:“这玩意好歹是给蒙人丞相的,咱们杀了人也就罢了,还取其宝,未免显得不厚道吧。”
刘伯温头摇失笑道:“成大事者,全然为己谋划,能增进实力,为何不要?”
青书忙摆手道:“脫脫乃是英雄好汉,即便他是普通人,既是他人物事,我便不能取之。此乃为人处世原则,是断然不能毁掉的。”
刘伯温瞪大双眼,半晌方才笑道:“公子,基现今算是明⽩了,为何我遍观天下豪杰,都不能屈⾝事之,却偏偏心甘情愿、抑且踏踏实实为公子谋划,其间缘由,今⽇算是明⽩了青书笑道:“先生不是说,若两月之后。我仍无意于天下,你便…”
刘伯温断然道:“今⽇基见公子,便已知公子已起此心。”说到此处,他微微一笑道:“我自幼勤修韬略,于那<img src="in/yin.jpg">谋<img src="in/yang.jpg">谋,诡诈之道,都是了然于心。故而私下揣测。知自⾝傲气,多会为君主所忌。^初时人家倚仗于你,自不会多加得罪。而只待一取天下,分封功臣,只怕第一个要杀的,便是我刘基。”
青书一怔,刘伯温看他一眼,笑道:“公子,你还记得咱俩是何时遇见地么?”
青书心中默算。一会儿道:“是三年前的十一月初,西子湖畔,我泛舟江上,你江边摆摊。”
刘伯温点点头道:“是啊,一晃便已三年。有幸得遇公子,实乃刘基平生之幸。”说着他微微笑道:“公子江心泛舟,我一眼望见,心中便觉特异。这立冬之初,杭州虽不甚冷,但常人却也无道理挑这时跑到江上去吹冷风。《易经》云:龙跃于渊,似乎便就是这个道理。但凡卓然特出的人物,都会与众不同的吧!”
青书静静站立,抚掌笑道:“谬承金赞,愧不敢当。哈哈,当时先生打着一副算命招牌,立在青书⾝前之时,我直以为是卖狗⽪膏药的江湖郞中一类人物。”说着又笑道:“青书素无识英辩雄之能。故而不辨先生龙凤之姿,愧哉,愧哉。”
刘伯温忍不住好笑道:“其时公子方当登岸,基好奇心起。趋而问卦,倒是冒昧了。哈哈。”
青书随意的掸了掸袖子,也是抬头笑道:“无慧眼在⾝,不识板<img src="in/dang.jpg">英雄,反倒出手冒犯,见谅,见谅!”
刘伯温再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公子!咱们也别这么文驺驺的说来说去啦!”
青书含笑不语。刘伯温见他眸子一片清明,蓦地叹道:“想来。这便是公子地气度所在吧。我曾中过元人的进士,见过惠宗皇帝,不过冢中枯骨,不值一提;也曾面谒过张士诚、徐寿辉等人,但这些人要么就是无才之辈,要么便崖岸自⾼、刚愎自用,要么便城府极深、心<img src="in/xiong.jpg">狭窄,屈⾝而事,只怕结局只有两个,一是兵败⾝死,一是事成祭旗
两人边说边走,一边观赏着这山⾊青青,一边阔论着天下大势。
刘基苦笑道:“圣人常言防微杜渐,便是从微小处做起,以杜绝大祸发生。会兵败⾝死者,自然忽略不计,而余下这些人之中,或是不乏枭雄之姿,帝王之才,但只怕都是过河拆桥之辈,一旦天下太平,只怕第一个便拿你祭旗。”说到这里,他神⾊陡然一敛,变得庄重起来:“为谋者,须先为己谋,再为君谋。若自⾝都难以保全,何谈助主公于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中卓然而起?”
青书默然。
刘伯温又展颜笑道:“说到此处,似乎将事情给说的繁复了。刘基行于天下,游走江湖,自荐于诸多豪杰之前,不过为求一舒<img src="in/xiong.jpg">中所学,破尽天下甲兵,一展抱负尔!当然,若不能苟全<img src="in/xing.jpg">命,我便是躬耕田垄,也好过头断⾎流。”
他蓦地对着青书笑道:“公子,伯温惧死,唯此而已。”
青书心中默默道:“史上的刘伯温,似乎是被朱元璋強行请出,而后方才大展惊<img src="in/yan.jpg">之才。但以他武功,又岂是朱元璋可強行请出来的?定然是耐不住心中寂寞,⾝怀屠龙之术,眼前亦有大龙,却偏偏不能屠之,这份痛苦,想必是极为难熬的。但…天下平定之后,他还是不得善终。”
想到此处,青书神⾊陡然坚定,肃声道:“我若得天下,终一生一世,定然不负先生!”
说着竖起一只手,抬头望着繁星漫天的夜空,一字一句道:“皇天在上,宋青书于此立誓。他年若得天下,誓不负刘基!”
此一话出,刘伯温眼神大亮,但却静静看着青书,蓦地问道:“公子,你不解心结了?”
青书眼神清亮,似笑非笑的道:“我有心结么?”
刘伯温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却不说话。青书却是懒懒伸开双臂,舒展<img src="in/yao.jpg">肢,仰天打个哈哈,漫不经心的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一直以为那系铃人乃是沈家那位老兄,实则不然。我心中之铃,除我自己,孰能系之?”
说着⼲脆便一庇股坐在草地上,将那三个盒子扔到一旁,而后深深昅了一口新鲜空气,半闭眼眸,嘴角噙着笑道:“刘先生,你还记得,光明顶上,我六叔那场剑舞么?”
刘伯温点点头道:“殷六侠绝世风姿,情深如许,绮丽绝美,却又好似生机<img src="in/bo.jpg">然。”
青书慢悠悠地笑道:“生机<img src="in/bo.jpg">然,先生一语中的。其实自下了光明顶后,我便一直在想,若是见到那沈振鸿,我要说什么?说:今⽇我来了解恩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又或者:我杀你姑⽗,灭红梅山庄満门,你来杀我为他们报仇吧?哈哈,这也忒的好笑了吧?”
刘伯温难得的摸摸鼻子,嘴角噙笑道:“好像…是那么回事。”
青书神情却是一肃,说道:“六叔七年为情所困,⽇⽇夜夜苦练剑术,说⽩了就是为了光明顶上那场倾城剑舞。而这一⽇夜一间的辛苦汗⽔,却织就了一张弥天大网,将自己给裹个严严实实,便好像蚕蛹一般。而那场剑舞…则是生息之舞,故而是因情而起,但却不是因情而灭。”
刘伯温神⾊一动,笑道:“愿闻其详。”
青书曼声道:“三生石上旧精魂,赏风昑月莫要论,惭愧情人远相仿,此生虽异<img src="in/xing.jpg">长存。”刘伯温道:“是东坡《僧圆泽传》文中摘诗。用于殷六侠之⾝,倒也合适。”
“三生石上旧精魂,此关***不关情,无奈情丝渺渺沥,遗梦可尚拥绣?”这些⽇子随着罗贯中这位大才子锻炼了这么许久,出口成章,对青书来说,倒也不是难事。刘基听得一笑道:“公子文才进步,可喜可贺。”他这人便就是这般,忍不住想奚落他人,韬光养晦固然深通,但一股傲气却是始终作梗。这话言外之意,即是青书以前文才不⾼,没甚⽔准,换做其他人听了,必是微有不渝,但青书深知刘伯温<img src="in/xing.jpg">情,却只是微微一笑,而后便忘诸九霄云外了。
便听青书续道:“刘先生,这两首诗么,便可分别印证六叔以前于现在的两方心态。不是么?他那一场舞剑乃是生息之舞,我为之震撼,苦思良久,似乎纪晓芙姑娘也没在六叔面前出现过,怎地他就能大步洒然离开,不落窠臼?似乎到今天才明⽩,自己的心锁,唯有自己能开。”
刘伯温眉头一锁,好似还未明⽩青书之意。
青书笑道:“沈振鸿么,我自然还得去找他,这人<img src="in/xing.jpg">格刚直,我若现⾝,指不定便会与我大战一场,却非我所愿看到。故而我亲自前去,留书一封,详述始末。他若有意报仇,便自来找我,躲躲蔵蔵,也不算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