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迢迢东奔西走,辛苦⽩忙了一场锦囊猜谜游戏后,说不怪秦老怪的是柳浩,冰儿可没说过这句话。
其实她私心里也早就不怪了,只是嘴上没事就“故意”不忘骂上两句,这“故意”当然是有用意的,柳浩哪会不知她鬼脑子里打的是什么念头和鬼主意。还不就是想多待在京北城里多玩上几天再说。
顺着她,是因情深和疼惜;再有就是实在拿她撒娇魅力无法挡的本事没辙。这一顺着她,就顺成像现在这样子…
“浩哥哥,前面那摊子上卖的全是女人家用的玩艺儿,如胭脂、花钿、簪子、绣花鞋、丝绸锦缎等,你一个大男人对那些玩意肯定没有趣兴。我看你就等在这儿,我过去挑几样,好带回去送给翠梅、银梅和傲冰堡的姊妹们,她们一定会<img src="in/huan.jpg">喜极了。”
说的也是,那些女人家用的东西,少说也得挑上半炷香的工夫,柳浩索<img src="in/xing.jpg">在不远处等着。
就这样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过那么稍稍不留神,目光溜了溜环顾四周一圈,再回到原点,便不见冰儿窈窕娉婷的⾝影。柳浩这一急,一颗心已吊得半天亮。说时迟那时快,仿佛见冰儿粉绿⾊袂翩然的裙角闪过巷弄里,还听得她⾼喊救命的叫嚷声。
柳浩焦急万分,狂追上去,一颗心慌<img src="in/luan.jpg">成一团,东寻西找哪儿有冰儿的影子?
只急得浑⾝上下直冒冷汗。这头那头全寻遍了,却单单忽略了墙上头,手里正抓着一枝糖葫芦,好端端坐在那儿吃得<img src="in/luan.jpg">开心得意一把的冰儿。
“浩哥哥,你⼲嘛跑来跑去跑得气<img src="in/chuan.jpg">吁吁?”
嘴里塞了一颗糖葫芦,纵⾝一跃下来的冰儿,居然还好意思问。
柳浩一见満脸嘻笑,好得不能再好,突然蹦出来的冰儿,立刻气绿了一张俊脸。
“冰儿!你什么好玩不玩,居然玩起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游戏!”
柳浩怒喝,快气疯了。脸上绷得死紧,焦灼慌<img src="in/luan.jpg">的心落了地,却半点不能原谅她太过顽⽪的行为。
“别生气嘛!人家只是想试试看,冰儿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重要?既然浩哥哥不喜<img src="in/huan.jpg">,以后不玩就是了嘛!”
冰儿马上堆起藌糖似甜得不得了的笑容,想融化他绷得硬邦邦的怒容。
“喏,人家特别留了一颗最大颗的糖葫芦给你,吃了保证马上降温气消,半点儿气也发不出。”
那还用说,任谁的嘴里硬生生被塞进一颗圆滚滚的糖葫芦,那还能发怒发威!再加上冰儿香吻大赠送,几个热情要命的吻,就把柳浩満肚子的怒气全吻得不知去向。
算了!算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冰儿这刁钻古怪、冰雪聪明,一吻能教人失魂,再吻能教人忘了天南地北姓啥名啥,三吻…就不必说会有多惨的大美人。柳浩决定原谅自己的懦弱,不再和她计较。
他们一路继续逛到天桥边,一大群人围在前头正在观赏千奇百怪、变化多端的魔术表演。冰儿最爱看变魔术了,百看不厌不说,回去还得学人家若有其事、有模有样变几招来玩玩才过瘾。
他们挤在人群中跟着众人又是鼓掌又是叫好,看得尽兴极了,看得冰儿被人群挤开,和柳浩隔开好一段距离还不自知。蓦然间,站在冰儿⾝边的一名小书僮,惊叫一声,被几名彪形大汉抓了去,冰儿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自己也一块儿被人腾空抱起扛在肩上被掳走了。
“浩哥哥!快来救我!”
冰儿拚命嘶声狂喊。声浪透过人群中的掌声和叫嚷声传过来。
柳浩听是听到了,只转头瞧了一眼,没瞧见冰儿,心想她又不知再玩什么鬼花样,想试试自己在他心中有多重,重到几斤几两?女人真⿇烦。明明已是重到言语<img src="in/gen.jpg">本无法表达,还要问,还要试,而且一次还不够。于是也就不去理会她,又把目光掉回到变魔术的男子⾝上。
不必说,当柳浩发觉冰儿不是顽⽪,是当真好端端一个人不见时。他的心一下子陷⼊焦灼、担忧、惶<img src="in/luan.jpg">、后悔莫名的境界中,恨不能杀了自己,也要找回这天大的⿇烦精。
告诉她,她一点也不⿇烦:告诉她,他爱死她这天底下最大的⿇烦精;告诉她,一定要告诉她,他对她的爱,不必试,不必问,已太深太深、太重太重。
楚府。
冰儿费力地和一阵昏眩黑暗对抗挣扎,终于挣脫出那个漩涡似转个不停、令她昏眩窒息的黑洞,缓缓睁开一双美目来。
“姐小醒了!姐小终于醒了!”
悦儿欣喜<img src="in/ji.jpg">动地大声叫嚷着。
“小⽟、珠碧,你们快去请老爷和老太夫人来,说姐小醒了。”
冰儿环顾四周,映⼊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她晃晃脑袋瓜,晃掉最后一丝昏眩,声音有些沙哑地问: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在这儿?”
悦儿张大眼,似乎听到非常怪异的问题,赶忙急声道:
“姐小,这儿是楚府你的香闺呀!你是不是还有些不舒服?悦儿马上去给你请大夫来。”
“大夫?我好端端的请什么大夫!你说你叫什么来的?我该认识你吗?你还口口声声唤我姐小,唤得那么亲热?”
冰儿这么一说,把悦儿吓得双目睁得更圆更大了。她受不住吓的一急就急出満眶泪⽔,急哭了。
“姐小,你别吓悦儿,我是你的贴⾝丫鬟悦儿呀!你怎么连悦儿也不认得了?”
“唉…你怎么说哭就哭?有话好说嘛!”
虽同是姑娘家,冰儿可也见不得人家哭。再说,自己的贴⾝女婢明明是小绿,几时变成什么悦儿来的。又几时见过傲冰堡的女婢动不动就哭得唏哩哗啦,真是的!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香闺里又突然冒出一大票人来。先是一名⾝穿华服,雍容慈蔼福态贵气的老太太,被三、五名女婢搀扶着来到<img src="in/chuang.jpg">边,一见着冰儿就拉着她的小手,焦急担忧地嚷:
“江秋,我的宝贝孙女,你可醒来了。你可知你逃家多少天,?⺟我就担⾜了多少天的心?我己教训过你爹了,既然你不喜<img src="in/huan.jpg">新科状元袁公子,那就别执意非要<img src="in/bi.jpg">着把你许配给他。免得再次把你<img src="in/bi.jpg">走了,看他打哪儿去找回个唯一仅有的宝贝孙女来还我。”
楚老太夫人疼爱怜惜得直把冰儿瞧个够。又是摸摸她的脸颊,又是握握她的小手,直瞧得一颗心仍没能放下来,又急声吩咐道:
“悦儿,多熬些参汤给姐小喝,瞧她这几天下来又瘦了不少。你一个人如果忙不过来,就让小苹过来一起伺候姐小,我那儿有小⽟和珠碧就够了。”
“不用了,嗯…?…我的意思是我好端端的,有悦儿伺候就够了。”
眼前这老太太好生慈蔼可亲,自幼便失去娘,由不苟言笑的阎傲抚育长大成人的冰儿,一见她就喜<img src="in/huan.jpg">。可这“?⺟”二字,硬是不好意思叫出口。再说,这节骨眼有一个爱哭的悦儿已很⿇烦,再弄个什么小苹来的,那还得了。
冰儿这头才刚拒绝完楚老太夫人的一番好意,又来了位长得威严<img src="in/ting.jpg">拔,相貌堂皇,眼神睿智含威的男子,⾝旁还跟了两名家丁。不必问,冰儿已猜到他就是楚老爷。果然此人才站定便有话说:
“江秋,爹知道你还在为袁公子那门亲事生气。爹派去找你的庄护院和孙护院说,你死命挣扎又踢又咬就是不肯跟他们回来,他们迫于无奈只好用<img src="in/mi2.jpg">魂帕把你<img src="in/mi2.jpg">昏了,所以你才会⾜⾜昏睡了两天。”
楚老爷楚荆平不怒而威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怜惜疼爱。江秋向来秀气斯文,几曾听过或见过她又踢又咬,自是恨死他这做爹的,才会连家也不肯回。他清清喉咙,语气不自觉又软了几分。
“其实,爹还不全都是为你好。想那城里第一大财主秦天霸的二公子秦琥,成⽇只晓得吃喝嫖赌不务正业,三番两次上门来纠<img src="in/chan.jpg">不说,还摆明了要強娶。若爹不抢先把你许配给袁公子,何以杜绝秦公子的迫婚。再说,袁公子堂堂一名新科状元,人品相貌才学样样出类拔萃…”
楚老爷的话还末说完,便教拚命朝他使眼⾊清喉咙的楚老太夫人截断抢着道:
“荆平,江秋才刚醒来,你别没事净提什么袁公子、秦公子,那些个她现在最不受听的话。我看江秋⾝子骨还<img src="in/ting.jpg">虚弱的,咱们大伙全先过下,让她自个儿好好休息静养。悦儿,你好好伺候照顾姐小,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人参,待会儿我让小苹拿去厨房,熬了送过来给姐小喝。”
“是,奴婢遵命。但…老太夫人,姐小她…她…”
悦儿支支吾吾,眼角边还闪着些许泪光,是刚才被冰儿吓出来的。但她一个奴婢,哪敢在老爷和老太夫人面前多话。只能忍着到口的话,目送走全部的人离开后,再独自面对她那似乎有点不太对劲的主子。
“姐小,这是你最爱吃的冰镇酸梅糕和八宝凉粉,以往总要悦儿催促厨房的崔大嬷做来解解馋,怎地现在连一口也不想尝?”
悦儿瞧姐小丝毫未动,毫无食<img src="in/yu.jpg">,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把桌上的甜点收了。
这两天来,伺候姐小已成了她最害怕、最胆战心惊的事。什么都不对,姐小像突然转<img src="in/xing.jpg">变了个完全不同的人似的,怎么伺候就怎么不对,发起脾气来更是以往从没见过的。
“既然姐小不想吃甜点,那就刺绣、作画、要不弹琴可好?姐小你最爱用月琴弹那首‘西江月’,悦儿这就去把你那把月琴拿来。”
悦儿转⾝就要去拿琴,生怕伺候得不周到,姐小又要怪罪发脾气。
“弹弹琴也好,这种千金姐小,锦⾐⽟食绫罗绸缎却半点动弹不得,<img src="in/chuan.jpg">不过气来的⽇子,真教人闷得慌,一点也不好玩儿。悦儿,你就拿把胡琴来,我弹首轻快的‘江南小调’解解闷,也好过坐在这儿发呆。”
胡琴?悦儿猛地煞住脚,睁大了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怎么啦!又什么地方不对了?”
冰儿实在搞不懂这楚府的丫鬟,除了动不动就会被吓得泪眼汪汪,要不就被吓得发呆之外还会什么?
其实,冰儿也不是爱<img src="in/luan.jpg">发脾气的人。只不过,无端端被人抓来这儿当什么捞什子千金姐小,已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事了。偏偏这楚家老爷生怕她会再次逃家,整个楚府看守得比皇宮內院还森严,害她偷溜了几次都没溜成,反倒提⾼了他们的警戒心。
最难的是,她抑制不住狂疯想念浩哥哥的心,实在太想太想太想念他了,想得不知该拿自己如何是好,想得心都发疼了,才会忍不住<img src="in/luan.jpg">发脾气。
“姐小,你月琴、琵琶、古筝都爱弹,就是从来不弹胡琴,这叫悦儿一时去哪弄个胡琴来?”
悦儿诚惶诚恐又为难极了。伺候姐小多年,只知她最爱弹凄美哀怨的“西江月”几曾听过她弹什么轻快的“江南小调”
真是岂有此理!这么大一个楚府,连个胡琴也没有,这楚家千金平⽇净是发呆过⽇子不成?“楚家千金?”这四个字犹如一记响雷,轰醒冰儿只顾想念浩哥哥,想昏了想痴了的脑袋瓜。对呀!她现在就是“楚家千金”“楚家千金”就是她。虽说她很不服气,更死不相信,天底下居然有人胆敢和她冰儿长得一模一样,美丽到没人能辨出真伪。算了!暂且不跟这“楚家千金”计较,否则⽇子岂不更难过。于是,她开始很努力去研究了解起“楚家千金”来。
“悦儿,你一定很害怕而且不太喜<img src="in/huan.jpg">现在的‘我’对不对?其实呢?我自己也<img src="in/ting.jpg">不喜<img src="in/huan.jpg">这样的‘我’,但偏偏我在被人掳回来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大概是摔坏了半边脑袋瓜,很多事都不记得了。现在你得帮我恢复记忆,咱们先说,我既然逃了家怎会又笨得被人掳回来?”
不是“笨”是什么?她冰儿也逃家又不见她被抓回傲冰堡。
悦儿这才恍然大悟,拚命猛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呀!难怪我老觉得姐小整个人彻头彻尾,连<img src="in/xing.jpg">子和喜好都和从前大不相同,好象变了个人似的。姐小,你一定是不记得咱们为了逃婚,悦儿打扮成书撞,姐小打扮成书生一起逃家的事。只不过咱们逃到城门口时,正好碰到街上闹烘烘人山人海,万头钻动,大家争相想看正<img src="in/yu.jpg">被行刑处死的囚犯,而被人群冲散了。后来,悦儿惶急措<img src="in/luan.jpg">在城里四处东寻西找,找了整整两天,也找不到姐小的踪影,既不敢回楚府又不敢擅自离开城里,就怕姐小找不到悦儿,没人伺候照顾如何是好?结果那天找到天桥边,悦儿一时被街边引人⼊胜、千奇百怪的魔术表演昅引了去,看得忘了神,一不留意竟被老爷派去的护院识破⾝分,被抓回来。只没想到姐小也被抓了回来,还换回了女装装扮且昏<img src="in/mi2.jpg">不醒。”
冰儿故意重重地点头,通:
“你这么一说,我倒全想起来了。不过,这楚老爷…呢,我的意思是,我爹他是⼲嘛的,这么大本事,居然这么神通广大说派人,就能把咱们掳回来?”
悦儿的双目睁得大大的。姐小这一跤,可摔得真严重。
“老爷在信王府当教头呀!是数一数二的武官,本事当然大啦!信王朱由检就是当今天子的弟弟,他最器重宠信的就是咱们老爷了。”
“哦…,那…老爷既然认为新科状元袁公子,相貌人品样样顶尖出类拔萃,这么好的人选,楚家千金…呢,我是说‘我’,为什么还要逃婚?”
悦儿这次不只瞪大了眼,还张大了口!看来姐小不只摔坏半边脑袋瓜,连另外半边也一并摔得昏头昏脑,什么都记不得了。
“姐小,你怎么连杜公子都忘了?自从咱们去西山赏花,和去慈宁寺上香礼佛两次巧遇杜公子后,姐小便对在宮內任职锦⾐卫,英勇<img src="in/ting.jpg">拔的杜擎杜公子念念不忘,才会抵死宁愿逃家也不肯下嫁给袁公子。”
说曹<img src="in/cao.jpg">曹<img src="in/cao.jpg">就到,而且到的真不是时候。一道人影刚巧就在此时无声无息窜进来,躲在香闺上头的构梁上,却独独错过了这么深情感人的一席话,只听得冰儿下一句教他心碎差点摔下来的无心话。此人正是一心担忧楚江秋的安危,听说她被秦琥<img src="in/bi.jpg">婚逃家又被抓回,坐立寝食难安,非夜探楚府探个究竟不可,否则绝难心安的杜擎。
原来这楚家千金早已有了心上人,这就难怪她要逃婚了。
冰儿竟有些莫名生气地忿声喃喃道。
自己从头到脚全⾝上下都可假装冒充楚家千金,但这唯一仅有的一颗心可不能有别的心上人。她猛跺脚,有些气咻地道:
“管他那在宮內任职锦⾐卫,叫杜什么擎的,有多潇洒英勇<img src="in/ting.jpg">拔俊伟,人家心里只有浩哥哥,再也装不下任何人。悦儿,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什么杜公子的。多提一次,心就多疼一次,怎么才能不疼不想浩哥哥…”
这心口一疼,把冰儿这些天来百口莫辩,硬是被人误认为楚家千金的委屈全化作莹莹泪光,热辣辣涌上眼眶。
悦儿只一个劲儿不知所措猛点头说是,哪还敢再多提只字半句。
只不明⽩,这一跤,怎么无端端摔出个什么浩哥哥来,又怎么说摔就摔掉杜公子这原是那么重要的人。
⾼踞屋宇横梁上的杜擎,只拚命咬牙承受住猛地袭上心头的痛,终是受不住,硬是让一颗心直直坠落碎了満地。
楚姑娘心里早已有了别人,连提都不想提他!而他,除了心碎,还是不能在碎了的心中舍下她,忘了她,连一点点,一滴滴都不能。
话说真正正牌的楚姑娘楚江秋,也好不到哪去?一⾝落魄的书生⾐着,东破一块西破一块不说,肚子已快饿扁了。
自从那天和悦儿在城门口走散后,她便惶<img src="in/luan.jpg">无主得什么似的,偏偏悦儿把随⾝携带的包袱带走了,她落个⾝无分文又前途茫然未卜的窘境里。幸亏⾝上还配挂着一枚⽟佩,找了家当铺典当了,换作盘<img src="in/chan.jpg">还⾜够应付些个⽇子。然而盘算归盘算,预料不到意外倒霉的事,十<img src="in/gen.jpg">指头全细数算过也未必算得到。她在城里东寻西找没找着悦儿便算了,⾝上的银子竟不知何时被扒走了,还差点和她爹派来寻找她的护院家丁们撞个正着,她一急没命似的只管往城郊外跑。
接下来几天的际遇,就更别提了。刚才在前头树林里还险些遭两名瞎了眼的盗匪抢劫。当真是瞎了眼,否则怎会有眼无珠,抢起她这⾝无长物,浑⾝上下搜不出一样值钱东西的落魄书生?总之,逃是逃出了魔掌,但经这么一吓一跑,腿双已虚软得几乎使不出力来,肚子更是咕噜咕噜饿惨了。如果,如果眼前有一个包子或馒头,要不有杯⽔该多好…。正想得⼊神,咦!前面草丛里赫然出现一匹全⾝纯⽩⾊的神驹骏马,江秋使尽力的向它跑去。
“好骏,好漂亮的马儿!”
江秋一眼便爱上这匹骏马。
马儿也用一双聪慧精灵的眼睛瞧她,<img src="in/ting.jpg">驯从地任她轻抚着它⾝上纯⽩⾊的⽑发。她的柔荑轻拍着马背,美丽的眸子却被座骑旁挂着一个看似装⼲粮食物的袋子昅引住,这一看目光就不肯移开,肚子更是饿得拚命敲锣打鼓了。
她来回四下张望了好几回,就是不见马儿的主人。天⾊渐渐昏暗了,看来马儿的主人在天黑前大概不会回来了,又或者,这原是匹没主人的马儿。总之,所有的大概或者,全抵不过饥肠辘辘饿得已在翻搅的肚子。她猛咽口⽔,什么都管不得了。飞快打开那个袋子,果然里头有几个饽饽,她拿起其中一个就大口大口狼呑虎咽起来。想她这经年养在深闺,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缎罗绸缎,住的是雕梁画栋楼宇的千金姐小,几时饿得如此狼狈样儿。就在她心头涌起的酸楚和一口口猛往下咽的饽饽,几乎梗住她,几乎<img src="in/bi.jpg">出她点点晶盈的泪光时…。
“什么人偷我挂在马背上的东西?”
一声狂喝声猛然响起。
江秋吓得心儿差点跳蹦出<img src="in/xiong.jpg">腔,饽饽滚落地上,她回头一看,这一看不但心儿蹦离了<img src="in/xiong.jpg">口,还差点昏过去。
这…眼散大声狂喝,⾼大英<img src="in/ting.jpg">的男子,那…圆润的天庭,斜飞的剑眉,深刻的五官,一直只出现在梦里,如今竟真实真实<img src="in/bi.jpg">到她眼前来的,正是她心儿想得好苦,魂儿为他萦牵梦系,为他逃家逃婚的杜擎!
她这一惊只想赶紧逃离开这儿,愈快愈好,她拔起腿,能往哪儿逃便往哪儿。
“这位公子,你别跑!”
杜擎手上拿着刚自溪边取回⽔的⽔袋,叫嚷着直追赶上去。
虽只匆匆一瞥,不知怎么的,对方那満眼惊诧、満眼莹亮的泪光,和饥不择食的狼狈样儿,猛地在他心中紧紧一菗。他加快脚步,对方却比他更快,几乎是在逃命。一定是自己狂喝大吼的模样太吓人,杜擎没来得及责怪自己,只听得前头一声惊嚷和“噗通”的落⽔声,糟了!那位公子竟想不开投⽔自尽了!
“这位兄台,你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竟要轻生?”
杜擎好不容易把浑⾝<img src="in/shi.jpg">透还拚命挣扎,更见狼狈的江秋从溪⽔中“捞”起。说是“捞”起,绝不夸张,江秋在他⾼大俊伟的⾝子揽抱下,更显娇小纤柔。
“我…我…我不是要轻生,我…只是跑得太快太急,天⾊又太昏暗,不慎失⾜落⽔…”
江秋支吾结⾆,一时只觉狼狈不堪得恨不能其淹死算了!哪还能说出什么完整的话来。
“在下杜擎,刚才实无意朝兄台狂喝,待发觉兄台只因太过饥饿吃了在下一些⼲粮,又想兄台或许会需要些⽔解渴,于是拿着⽔袋追上来。还好兄台安然无事。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尊姓大名?”
江秋傻傻地张大眼,想自己的模样儿一定又蠢又驴又笨,甚至又方又呆又木…就叫方木好了。
“敝姓方…方穆。”
总算窘涩难堪地硬挤出个名字来。
“方公子,天⾊已黑,你又浑⾝<img src="in/shi.jpg">透,我看你不如先和我共同骑坐一匹马匹,先出得这片树林再作打算,你意下如何?”
浑⾝<img src="in/shi.jpg">答答,心情尚未回复过来的江秋,被他这么一问,立刻觉得笼罩上黑暗的四周,着实<img src="in/yin.jpg">森吓人。再想到,如果得单独在这儿度过夜一,更吓得寒意袭⾝打起哆嗦来。只有猛点头说好。
于是,比在梦中还不实真的事竟发生了,她竟和她的心上人共骑一匹马匹,踏过月⾊一路快马驰骋过这片树林。
只觉一切轻飘飘,彷若置⾝在云端,待双脚着地,下得马儿后,他们已来到一间破庙前。
“方公子,我每年都会路经此地去探望一位亲人,这方圆几里內就只有这间破庙能暂且容⾝度过一宿。你全⾝都<img src="in/shi.jpg">了,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我去找些⼲柴树枝来取火,好烘⼲你的⾐服。”
待杜擎抱着一大把⼲柴树枝回来时,江秋已把破庙里缺了条脚的木桌,歪梁倒柱、东挂西扯,纵横<img src="in/jiao.jpg">错的螂蛛网,甚至连神案上蒙了层灰的神像都稍稍打扫了一下,还把散落満地的⼲草聚成一堆堆在一旁,坐起来舒服些。
杜擎升起一堆火,又到马鞍中取出毯子和布垫,江秋避到一旁去换掉<img src="in/shi.jpg">⾐服,用毯子里住⾝子,把<img src="in/shi.jpg">⾐服掠在一边烘⼲。
“方公子,咱们能在这破庙里共宿夜一,亦算有缘。敢问公子怎会落得一⾝狼狈饥饿<img src="in/jiao.jpg">加,独自在那片宵小盗匪经常出没的林子里?”
杜擎问出这句话后,才发觉火光下,这方公子竟有着一张比女人还美丽无瑕,娟秀俊美的面容。娟秀的肩、一双黑⽔晶似的清亮眸子、<img src="in/ting.jpg">直微翘的鼻子,<img src="in/chun2.jpg">红齿⽩,当真是位少见的美貌书生。尤其是那双闪动着涩羞温柔流光的眸子,令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我原是要去湖南探望一位远亲,不料还未出得京北城门便遭小偷抓走⾝上的银子,又不幸和我的书僮走散了,才会…才会…”
江秋一半瞎编一半倒也实真的话说到这儿,已被脸上一片嫣红打住。她娇羞地赶紧改变话题,眼波<img src="in/gen.jpg">本不敢望向杜擎。
“杜公子此行是否亦是要去探望亲人?”
杜擎被他那娇羞嫣红的模样,惹得一阵傻,一阵恍惚,连带心头一阵悸动。真是的!没见过哪个大男人如此容易涩羞脸红。他收拾起心中的异样,道:
“其实我这次要去探望的穆大婶并非我的亲人,只因我娘过世得早,我爹生前又在西厂二总管震钱彬的震府里当管事,自幼便把我<img src="in/jiao.jpg">托给她抚养,因此我早就视她为唯一的亲人,每年立秋前都会去探望她。尤其是在我心情最烦闷低嘲的时刻,更是想去她那儿避避散散心。”
“敢问杜公子为何事心烦,又为何心情欠佳?”
江秋漂亮秀致的面容上立刻抹上一片关怀。
那片关怀看进杜擎眼里,有一丝亲切,有一丝悸动,还有一些说不出来却感觉到的真诚。
这一丝丝、一些些统统加起来,再加上温馨的火光摇曳照耀下,杜擎竟不自觉地对着初见面却一见如故的“方公子”说起心中从不曾对外人道过的“心头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