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连忙点头,李泌拍了拍手,远处一位仆人走了过来。李泌贴耳吩咐几句,仆人快速的离去。
李泌闭上眼睛,眉头紧紧拧起,坐在雪亭之中也不说话。青年神⾊愈加谦卑,摒心静气地等待着。
过了小半个时辰,风雪之中走来一位微胖的⾝影,大步走⼊亭子之中。李泌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来人年约三旬,神情温和,在亭中坐下之后,向着赵广点了点头:“你想要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赵广神⾊微凛,见李泌对来人神⾊恭敬,知道这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他的神⾊愈加谦卑,低眉恭敬道:“小的赵广,原是安西新军校尉,万里迢迢逃回这里,是为了那马璘谋反一事…”
“你说马璘谋反,可有证据?”微胖男子温和道。
“马璘<img src="in/yu.jpg">反,此乃司马昭之心,在碛西已是路人皆知。”赵广连声道“马璘最为倚重的,便是安西新军,新军将校之中,多有野心<img src="in/bo.jpg"><img src="in/bo.jpg">之辈,不少人私下议论,说…说长安兵少将寡,军械陈旧,只要数千兵马,便可一鼓而下,想要推举马璘更进一步,争夺天下…李相,军中将校唯马璘之命是从,心中只有总督,而无有天子,那等人为了功名富贵,都想要马璘举兵东进…持此议者最初不多,私下议论被马璘知晓,马璘只是一笑置之,那等人便愈加放肆,到处宣扬此事…如今新军将校们聚在一起,便是公然议论此事。马璘⾝在军中。分明知晓此事。却从未对麾下士卒阻止过一次…李相,小的以为此乃大逆不道,马璘心怀不轨,才会对麾下这般放任。小的对大唐忠心耿耿,这才不远万里舍命归来,向李相禀报此事…”
赵广神情谦卑,缓缓地复述着那人教他的话,不是偷眼看着两人。
这些话倒也全部都是谎言。实真的部分也有,添油加醋的部分更多。一路之上这都是背<img src="in/shu.jpg">了的,所以说起来倒是极为流畅。
“…小的地位低微,却知忠义二字,知道马璘包蔵祸心,便从大食归来,知晓李相乃是忠臣,才来禀报此事。李相,此事关系重大,还望早做筹备。为国剪除奷佞…”
赵广说完,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偷眼看了两人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
“…这样么…知道了…”那微胖男子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神⾊凝重的李泌,复又看着赵广笑道“马璘之事,倒也罢了…你说张巡与马璘乃是一<img src="in/dang2.jpg">…呵呵,张巡为了大唐殚精竭虑⽇夜<img src="in/cao.jpg">劳,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你说马璘要谋反便罢,你又扯上张巡,却是为何?”
赵广恭敬道:“小的并未说张巡谋反,然今⽇张巡独霸朝纲,乃是最大的权臣,他在长安肆意妄为,只手遮天不听人言,小的觉得他是把自己当天子了,这和谋反又有什么不同。”
“小子,你还真敢说啊。”微胖男子笑道。
赵广想着那人所教的话,恭声道:“小的自大食千辛万苦逃回来,已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小的到长安也有些时⽇,知晓一些事情,那张巡不<img src="in/dang2.jpg">而<img src="in/dang2.jpg">,朝堂重臣皆是张巡耳目,长安城中人人皆知。他对于马璘极为支持,马璘在大食杀人盈野,大食百姓十室九空,闹得怨声载道,败坏我大唐仁义之师的名声,如今化外异族群情汹汹,皆是责怪天可汗。马璘意<img src="in/yu.jpg">谋反,张巡只手遮天,此二人皆是国之巨蠹,<img src="in/luan.jpg">臣贼子,小的求李相为国除之!”
微胖男子看了李泌一眼,微笑道:“这倒是个好汉子,就先在你府里住下吧。”
李泌紧绷着脸,点了点头。
赵广被仆人带到了别处,微胖男子收了笑容,起⾝背负双手看着厅外飞舞的雪花,脸⾊微微变得有些<img src="in/yin.jpg">沉。
李泌皱眉道:“殿下,此事该当如何?”
微胖男子哼了一声道:“马仁杰果然包蔵祸心!放任属下议论谋反之事,他想⼲什么?马少保之子,当真要争夺我李家的天下了啊,呵呵!”
“殿下信他的话?”李泌皱眉道“我观此人非正人君子,此事或许有诈。马仁杰若是有意谋反,何必辛辛苦苦去扫<img src="in/dang.jpg">大食,他如今远在万里之外,如何会有谋反之心?”
“观人之术,孤也懂得一些。这人目光闪烁,神情畏缩,一看就是贪生怕死之人,自然不是正人君子。不过孤能看出来,他说的话乃是真的。”
“孤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人定是因故被马仁杰处置,心怀不満才逃回来出首,为的就是让马仁杰⾝败名裂。这一点,孤能明⽩,然而他说的话,却是极为可信。马仁杰军中确有谋反之言语,马仁杰确未曾制止。”
李泌皱眉道:“殿下,纵然如此,也未必就说明马仁杰要反。他为统兵大将,功劳卓著,此事须要谨慎。他毕竟是马少保之子,世受皇恩,忠臣之后,哪里会轻易造反?庭州城外有双圣祠,上面的话臣也记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能写出这样的话,已经可见其心<img src="in/xiong.jpg">。这样的<img src="in/xiong.jpg">怀,他如何会谋反?”
微胖男子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手里慢慢融化,冷笑道:“沽名钓誉而已。他自然是不会主动造反的,因为他想要保全名声,然而军中议论如此,他却不加以制止,反而是一笑置之!呵呵!如此放任下去,最后的结果只怕是众人<img src="in/bi.jpg">他谋反,他不得不从之了!想要夺取我李家天下,却又不想担下恶名,真是国之柱石,大唐栋梁!马少保之子,当真是好心思,好手段!”
“…若真如此,马仁杰未免也太过奷诈了。殿下,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此事决断须要慎重。”李泌神⾊微凛,低声道“马仁杰毕竟兵多将广,他若是有不臣之心,局面怕是不好收拾,还是要谨慎为上。”
“谨慎?孤还如何谨慎?等到他的部下拥戴他为帝,十万铁骑兵⼊中原么?他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我等自然也不能束手待毙!他有十万大军,孤有亿兆百姓!我大唐立国百有余年,人心归附,纵然是他马仁杰兵多将广,又岂能轻易呑了我大唐锦绣河山?”微胖男子看着飞舞的雪花,神情冷厉“既是如此,我等便要着手准备,为国除贼!孤意已决,定要有所举动,决不能让这万里锦绣河山拱手让人!”
李泌皱着眉头,低声道:“殿下,马仁杰如今远在大食,距离此地万里之遥,如何杀之?何况他如今是为我大唐开疆拓土,正是关键之时,此时对付他,只怕百姓们会有非议——”
“左相是在担心物议么?左相是君子,孤却不是。孤是太宗的子孙,是将来的天子!马仁杰带着我大唐的儿郞,却是为他马家开疆拓土,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微胖男子冷然一笑“人家都要造反了,咱们不早作准备,只能束手就擒,现在开始准备,还来得及!”
“左相,马仁杰远在天边,孤自是无法铲除,然而张巡就在这里!此二人沆瀣一气,皆是国之巨蠹,孤与左相可合力铲除这个大贼,之后再来对付马仁杰!”
寒风呼啸,卷起雪花飞⼊亭中。微胖男子神⾊冷厉,站在那里陡然现出极強的气势。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似平⽇里的温和,仿若是一只<img src="in/yu.jpg">要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
“…马璘谋反,殿下要杀张相?”李泌皱眉道“张相为人专横了些,可是毕竟劳苦功⾼,如今大唐边军四面出击,全靠张相在后面支撑,这个时候若是没了张相…”
“偃武修文,致君尧舜,方为臣子之道!似马仁杰与张巡这般穷兵黩武,视人命为草芥,只会为后人招祸!今⽇是我大唐強过别人,就去杀人掠地,砍了好几百万人头,待到来⽇别人強过我大唐,倒霉的就是我大唐百姓!——若仅仅为此,孤也不会要除掉张巡,左相,这是孤三⽇前收到的一封密信,左相不妨好好看看。”
说着微胖男子自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李泌。
李泌一看之下,亦是变了脸⾊。
“若真如此,张巡该杀!”
微胖男子拿过⽩纸,掏出火折子吹燃,⽩纸凑了上去,立马着了起来。
火焰快要燎到男子的手,男子松开了手,看着残纸落在地上,彻底化为了灰烬。
“张巡弄权,马璘跋扈,煌煌大唐,危若累卵。便是今⽇你不找孤,孤也准备来找你了——老师。”
李泌脸⾊一肃,点了点头。
“为国除奷,责无旁贷。”
“这封信,不知是何人所送,只能看出来出自后宮。可见便是宮娥太监,內中亦有忠臣义士…”
“自⽗皇登基之后…一年多了,孤这个做儿子的,一直都没见过他的面。这等事情,孤私下里也有过猜测,然而却没有实据…看了信里的话,孤才知道原来⽗皇竟然是昏睡年余,已经油尽灯枯,这一年多时间传出来的所有的旨意,都是张巡矫诏而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