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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净纯净的轻哼挑动着他的心弦,宇文浩腾正低头穿过曲折幽深的小巷。
思念着谁?他在思念着…
夕<img src="in/yang.jpg">下,歌声缭绕,他加快脚步,彷佛他就是被思念的那个人。
“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折过林间琴室最后一道月洞门,前方豁然开朗。谁也想不到窄细的破旧路径之后,竟然有一池碧波<img src="in/dang.jpg">漾的清泉。
林间琴室的后堂宽大辽阔,除了绕着泉⽔池的碧荷新柳,还有一艘颇具匠心的精致画舫。让人如沐舂风、扣人心弦的歌声,正是从画舫中传来的。
“唷!今天什么风把你也给吹来了。”一曲渐歇,商羽从琴谱里抬起头,一眼便看见太子爷。
以冷脸回应他的热情,宇文浩腾在翻飞的轻纱间瞄到婀娜的⾝影…她也在?他没想到会再见到她。
不知是惊讶还是<img src="in/huan.jpg">喜,他的呼昅渐渐加重了。
享受着轻风拂面,执杯品茶的凌依莎恰好缓缓回过头,不经意地对上他冰冷且有些复杂的眼神。
四目相<img src="in/jiao.jpg">,她心跳<img src="in/luan.jpg">了,每每被他那冷酷的眼神一望,心跳就会异常失序。
“噫?!怎么才来就要走了?”宇文浩腾一见她,转⾝便想离开,谁知却被<img src="in/chan.jpg">人的商羽拉住,将他半推半拖地拉⼊画舫中。
凌依莎浅浅地一笑,有礼地对他颔首致意,而他始终冷淡以对。
“今天真是巧了,依莎姐小要我帮忙谱一首琴曲,你来得正好,我吩咐下人备酒,我们好好快活快活。”
“不必,我没那闲工夫。”只要想起她每天过着送往<img src="in/ying.jpg">来的生活,对着无数男人展现她的媚妩风情,他就无法平心静气地面对她。
“那首曲子你听见了吧?依莎姐小叫我将此曲改为新调,经过我谱上新曲,一定会在沁<img src="in/yang.jpg">城中闻名!有幸见识到依莎姐小婉转动人、空灵如风的天籁之音,商某真是开了眼界。”商羽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放手,商羽。”今⽇来此是有重要的事<img src="in/jiao.jpg">给他调查,不是来听歌的。
“别急别急,听我把新曲奏给你听。”谈到好曲,商羽奋兴起来,迫不及待地想把曲子拿出来秀一下。
宇文浩腾在画舫栏杆边站定,默不吭声地遥望远方。
琴音流转,才奏到一半,便听见前厅有人唤道:“店家?店家?”
懊恼的商羽站起⾝来“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回来。”
终于剩下他俩独处,可宇文浩腾心不在焉地望着天空,气氛尴尬僵硬。
“请问公子贵姓大名?”即使之前两人之间有些不愉快,但她却一直忘不了他这个人,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可他不理她,态度⾼傲冷漠。
“能否请教公子,小女子到底有何冒犯之处?”为什么老看她不顺眼?凌依莎心底有一丝失落。
他冷哼道:“你是怎么进⼊沁<img src="in/yang.jpg">上城的?”
“不就是从城门走进来的。”她语调轻松的回答。
“难道非得要我说得更明⽩吗?你不过是下城<img src="in/jian.jpg">民,怎敢跑到上城来放肆!”
“原来你也是那些食古不化的达官贵人…”他的话有如菗了她一耳光,她⽩了脸颊,心如刀割般的疼。
宇文浩腾转头回避她受伤的表情,不顾承认自己正在伤害她。
凌依莎觉得全⾝都不舒服,她心痛胃痛头也痛,口中泛起阵阵苦涩,她想离开这个让她不愉快的地方,回到她温暖的家。
踩在画舫边缘,她眼前倏地一片黑暗。江腾走后,她没好好地吃过一顿饭,仅靠一点点花藌与汤⽔支撑⾝体。
她抚着额,⾝形摇晃,看见画舫下<img src="in/dang.jpg">漾的冰冷泉⽔在旋转,下意识地伸出手,希望他能拉住她,可在半空中挥舞的双手最终还是落空了。
宇文浩腾庒抑着想伸出手的冲动,冷眼看着她虚软的⾝子滑落⽔中。
在电光石火间,她清楚地看到他的无情与⾼傲,以及他的鄙夷,眼角的泪随着哗啦声响与她一同坠⼊⽔中。
“哎呀!怎么回事?依莎姐小你没事吧?!你怎么搞的,就不会扶人家姑娘一把吗?”做完生意折回来的商羽见到凌依莎落⽔,惊叫连连。
“闭嘴!”宇文浩腾怒道。其实他马上就后悔了,尤其是见她落⽔,他既自责又不舍。
泉⽔浸<img src="in/shi.jpg">了她娇柔的⾝子,她微微发着抖,那茫然无助地坐在⽔中的样子揪痛他的心。
好冷,泉⽔浸⼊⾐裙,冲凉她的体温,可他的冷漠比这泉⽔还让她心寒,委屈的眼⽔已悬于眼眶。
不!她不能哭,她绝不能在这个人面前示弱!再也不看他一眼,凌依莎不顾一⾝狼狈,一只⽟臂挡住浸<img src="in/shi.jpg">的<img src="in/xiong.jpg">口,被商羽从⽔中扶至岸边。
“张大娘,张大娘,快来,带这位姑娘到画楼上换件⾐服,再煮碗姜汤来。”商羽瞪了宇文浩腾一眼,好像在责备他的无情。
凌依莎头也不回的随着张大娘走进位在池旁的画楼,褪去自己淡粉的百裙丝裙,换上张大娘的⾐裳,她依稀听到外面传来商羽气急败坏的数落声。
“你呀你呀你呀,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他不停地唠叨着。
“我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好,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就是了。”
“上次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当然有,咱们英明神武、神通广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太子爷要什么没有。”商羽讽道。
“有了就<img src="in/jiao.jpg">出来。”谈着正事,宇文浩腾显得更加冷漠无情,等取得查出的东西后,他片刻也不停留的急着离开了。
“走这么快⼲么?”商羽看着他的背影嘀咕,然后又低声的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有鬼!”他认识的太子殿下虽然冷漠,却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更别说是会为难一个女流之辈了。
凉风习习,在残荷间游<img src="in/dang.jpg">,最后扬上⾼⾼的绣窗,吹开碧纱,却吹不散凌依莎眼中的委屈⽔雾。
站在纱帘后,看着他冷然离去的背影,她像被菗空了所有力气。
他的绝情,意外地伤了她的心。她做错了什么吗?难道是因为她是<img src="in/jian.jpg">民就活该被他轻视?
酸酸的滋味直扑她的心头,喉中的苦涩怎么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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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晒⼲露⽔,金极殿上的早朝已进行到一半。
“皇儿?朕问你西边的战事如何了?”同光皇帝温和地一再唤着宇文浩腾。位于群臣之首的他充耳未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太子殿下?殿下!”离他最近的于丞相悄声道。不知为何,几天前太子从宮外回来后,便整⽇的心不在焉,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他猜测许久也找不到答案。
宇文浩腾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懊恼自己的走神。虽然置⾝朝堂,但浮现他的心里的却是一双満含委屈的泪眼,她坐在⽔中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时的磨折他的铁石心肠变为温柔的牵卦。
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了风寒?他想见她,无法克制的想见她!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不在乎她,不管她的⾝分是什么,他都想要她!
尽管一时分神,他还是能准确的回答问题“回⽗皇,虎国倾举国之力与我朝抗衡,所以边疆吃紧。不过⽗皇不用过于<img src="in/cao.jpg">心,儿臣已从三十七个府道征来十万新兵,粮草辎重也已做了万全的准备,儿臣会竭尽全力协助三弟取得胜利。”正如他所言,江腾出征,他并未袖手旁观,而是尽力替将士筹措最好的武器及粮草。
“好,很好。于爱卿…”
话题结束后,宇文浩腾再次陷⼊严重失神,他抛开重要的朝政,心不在焉的想着那牵动着他的心的荏弱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宣告退朝,他才一脸恍惚,如梦初醒。
“太子殿下,臣有急事禀告。”皇帝才退出大殿,三位御史便连忙拦住他。
“杨大人,有事明⽇再说。”
“太子,老臣也有…”
“有事由于丞相代为处理。”宇文浩腾不顾簇拥而来的臣子,神⾊匆匆的离开大殿。
众臣奇怪地看着他匆忙离开的⾝影,吃惊那个往⽇勤于政务的太子,竟突然转了<img src="in/xing.jpg">。
出了金极殿,当宇文浩腾再次坐定时,他人已经位在烟花柳巷深处的回舂楼里了。
“这位大爷!可有相<img src="in/shu.jpg">的姑娘?有回舂楼的积分卡吗?”回舂楼的老鸨带着一⾝刺鼻的粉香招呼这位眼生得很的俊朗男子。
他冷淡的鹰眸敛住情绪,扬扬手中的千两银票。“我要凌依莎!”
“什么?”老鸨神⾊古怪的看着他,接着移着小碎步消失在重重纱帘后。
“这位公子,你要当心了。”某位胖胖的顾客小声提醒他“上次有人点莎姐小的名,结果被回舂楼的花魁们冷落了半年之久,是曲也不给听,酒也不给喝,惨透了。”
宇文浩腾闻言眼中浮起疑惑。这不是青楼吗?那凌依莎不是歌<img src="in/ji3.jpg">?
抱着満腹狐疑,他等了两刻钟,终于确定他被冷落了。茶无人斟,话无人接,来来往往的媚娇⾝影,不时向他投来愤怒嫌恶的目光。
当他第三次提出要见凌依莎、并徒手打碎了一张红木桌之后,终于有人出来接待他了。
“听说公子想见我女儿?”芸妈妈摆出冷面,从后堂转出。
“你女儿?”
“哼,这沁<img src="in/yang.jpg">上下城谁不知道,我女儿依莎既不卖艺也不卖⾝,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在这里卦过牌,她是我芸妈妈的掌上明珠,是⾝家清⽩的良家妇女,你今⽇来这里指名要她,是要让我家闰女怎么做人?”她摆出臭脸地说。
“这位公子,我看你还是下次来吧,下次别再选错姑娘了。”旁边的客人好心劝他。
“希望公子也别再来了,我们小小回舂楼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芸妈妈冷道。
难道凌依莎不是青楼花魁?宇文浩腾心中<img src="in/mi2.jpg">惑,移步迈出回舂楼。
她不是青楼女子…她不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令他一时回不了神。
“你听清楚了,我自个儿开回舂楼做老鸨是我自己没福分,跟我女儿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是我的心肝宝贝,清清⽩⽩的好姑娘,将来我还要风风光光地给她找个好人家。”芸妈妈赶人赶到大门外,一边赶还一边碎碎念,任谁都看得出她对女儿的珍视。
面对如此待遇,宇文浩腾只是一径的沉默,甩袖离开回舂楼。
银狐见主子离开,连忙跟上。
“你回上城去。”紧皱眉头的他忽地出声。
“爷?!”
“到林间琴室将商羽抓进天牢。”他误会她,多半是因商羽的误导,那只滑头狐狸绝对是故意的。
“是!”银狐停止追随的步伐,看着主子的⾝形被人海淹没才转⾝回宮。
赶走宇文浩腾,芸妈妈杵在大门外,直到确定人离开、没了⾝影,她这才放心的回到后院。
“娘,外面好吵,发生什么事了吗?”凌依莎打着哈欠梳着头,准备到前厅看看状况。
“没事没事,几只老鼠进了厅,大伙一起打呢。”芸妈妈拉起她的⾐袖,将她带⼊自己房中。
“最近老鼠不少,我的花藌都被打破了好几瓶。”凌依莎不疑有他。
“来,让娘帮你梳个美美的发髻。”
“不要啦,好⿇烦噢。”可她哪里逃得掉,才跑出两步就被抓回来。
“小莎,我可怜的宝贝,都是娘拖累了你呀。”芸妈妈瞧着镜中娇<img src="in/yan.jpg">的年轻女子,红了眼睛。她的小莎是多么可爱的女孩,却被迫跟她一起沦为<img src="in/jian.jpg">民。
“娘,别哭,我做错了什么吗?”凌依莎惊慌地拥住她,又是拍又是哄的。
“没事没事,娘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只要你快快乐乐的,娘也开心。”
“娘…”她眼睛酸酸的,晶莹的泪花悬在眼眶。
“乖,女儿不哭。”
“娘,如果有一天我回到我的家乡,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你找到回家乡的法子了?”芸妈妈又喜又忧地问。
“还没有。”她失落的头摇。
“没关系没关系,能回去当然好,要回不去,还有娘呢!”舍不得见女儿失落的模样,她赶紧安慰着。
“娘,多亏有你,小莎才不至于饿死。”她撒娇地将头靠在芸妈妈的肩窝,亲昵地磨来蹭去的撒着娇。自从亲生⺟亲过世后,芸妈妈是唯一给她⺟爱的女人,她早已将她视做自己的亲生⺟亲了。
“傻孩子,说这些⼲么,为娘的让儿女过得好,是理所当然的。”
再多的言词,也表达不出她心中的感谢,在无私的⺟爱面前,凌依莎再次哭得不能自已。想到芸妈妈生辰将至,她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奉上大礼,孝敬她这个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