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梭罗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倒霉过。
摩托车骑到半路,排气管居然当场掉在马路上。
沿路拦计程车踩到屎狗。
好不容易在迟到一小时后赶到教授研究室,教授却在五分钟前离开。
点麦香<img src="in/ji2.jpg">却拿到牛⾁馅,点热咖啡却发现是冰<img src="in/nai.jpg">昔。
将借来的摩托车送修,准备开自己的车回家,却发现车子早已无踪影,地面只留下粉笔写的数字。
想打电话求救,才发现新换的T28机手遗忘在计程车上。
“这是什么鸟蛋⽇!”平常绝不轻易口吐秽言的韦梭罗,进了门后,发现研究报告的大纲草稿竟然也不见了,忍不住大骂。
一整晚没阖眼,精神已疲倦到极点的他,一眼看见墙上的洞,不免火气烧得更旺。
都是那个丑女人害的!
自从她出现,他的⽇子就过得<img src="in/luan.jpg">七八糟。
韦梭罗怒气冲冲地将头探进洞里,他一定要让那个女人知道,她把他害得多惨,他要严重地警告她,以后离他远一点。原本想重新点起战火,却发现隔壁安安静静。
一瞧见没人在,他也懒得对空屋大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打量着她的住处。
天!韦梭罗记得这女人有点年纪,至少绝非十七、八岁的小女生,但房间里怎么尽是一些印有卡通图案的东西。
小熊维尼的背包,HelloKitty的棉被与枕头,趴趴熊的时钟,冰箱上还贴着米奇与米妮的贴纸,电锅、微波炉上贴的则是史努比,还有一些他认不出来的卡通人物。放眼望去整面墙贴満了卡通电影海报——美女与野兽、玩具总动员、花木兰…
韦梭罗快受不了。
这个房间住着一个还没长大的女人,难怪总是会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也难怪她会拿板凳撞破墙壁。
现在要搬家已经来不及了。
他再待在这里不到半年的时间,若这个时候搬家,铁定会元气大伤,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安顿好的。
这个洞很刺眼。
韦梭罗决定找张纸把它补起来,他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过时的风景月历,虽然不怎么漂亮,但他已经不在乎了,重点是要把洞封住。
拿了胶带,抓起月历,他迫不及待地开始动手。
此时他听见了开门的钥匙声,是那个女人,她似乎心情悦愉,还哼着歌。韦梭罗一听见,连忙停下手边的动作,赶紧从洞旁消失。
补洞的事,还是等到隔壁没人再做比较妥当。
“啦啦…啦…啦啦啦…”
拎了一袋香噴噴的卤味,和刚出炉的全麦吐司,贾黛⽟的心情可真是乐翻天。刚刚从医院出来,让医生看了她秃了一块的头⽪并涂了药膏,不知道是效药快还是心里作用,她觉得全⾝舒畅得不得了。
哈,原来是“圆顶秃头症”医生说是过于紧张与烦恼才引起的,这是暂时现象,只要她少<img src="in/cao.jpg">烦,凡事故轻松,很快就会长头发了。
哎,是是是,她想也是,自己可不是生出来自寻烦恼的。还好老天有眼,弥补了对她的不公,马上派月老送给她一个梦寐以求的男人。
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事更好的?
没啦!没啦!
贾黛⽟心情愉快,哼着不成调的歌,得意洋洋地笑着。
将所有的食物摆好,从冰箱里拿出梅酒,贾黛⽟舒服地靠在大眼蛙抱枕上,两脚放在茶几上,按下电视摇控器的开关。
还好,她最喜<img src="in/huan.jpg">的节目还没结束。
半袋的卤味下了肚,贾黛⽟这才感觉到隔壁好像有人,她瞟了洞口一眼,灯是亮的。
好奇心又开始作祟,她拿起板凳,站了上去。
“喂,你是生学吗?”
正在上网的韦梭罗<img src="in/gen.jpg">本不想理她,佯装专心地盯着电脑。
“喂,电脑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让你这样目不转睛的,我知道,你一定在上⾊情网站,有幼齿美眉呵…喂,是露三点的吗?我没瞧过,只是听人家说…”
贾黛⽟一个人自言自语老半天,韦梭罗硬是不理会。
“喂,你肚子饿不饿?我还有卤味,要不要?你还在生气是不是?别这样,这个洞…我会告诉房东是我弄的,不会要你赔的啦,看你一整个房间冷清清的…”
实在沉不住气的韦梭罗顶她“总比満屋子都是卡通人物来得成<img src="in/shu.jpg">吧!”
“嘿,你偷看我的房间!”贾黛⽟喊着。
“彼此,彼此,我只是做你现在做的事罢了!”
贾黛⽟无意瞄到窗台上一个仙人掌的小盆栽,心想,这家伙应该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冷酷。
“喂,⽩兔眼,说真的,你肚子不饿吗?”
“不饿。”
“嘿,⽩兔眼,别装酷了,要说实话,不然鼻子会变长!”
“别管我!”
“耶,⽩兔眼,我是关心你,谁教你刚好住在我隔壁…”
右一句⽩兔眼,左一句⽩兔眼的,像<img src="in/gen.jpg">刺往⾝上扎,韦梭罗浑⾝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像又有什么倒霉事要发生。
他终于按捺不住“别再鬼叫了,我现在很忙,可不可以⾼抬贵手,别来烦我,今天一整天,我已被你害得有够凄惨的。”
“我害你?”
韦梭罗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算了,跟你说你也不会懂,请将你的头、眼睛、手,远离那个洞,别再窥视我,好吗?”
“可是没吃东西对⾝体不好,瞧你一对⽩兔眼,一定是熬了好几晚,我老弟以前也是这样,为了联考拼老命,结果一考完,人就像怈了气的气球一样,⾜⾜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这个女人是怎么了?听不懂他说的话吗?还是真的脸⽪厚到极点。
韦梭罗索<img src="in/xing.jpg">关掉电脑,关了灯,躲到棉被里,心想,这样总可以堵住她的嘴巴吧!
“⽩兔眼,还没澡洗怎么可以觉睡,棉被都被汗臭弄脏了。”
啊…他用棉被把耳朵捂得更紧。
“嗯,你⼲嘛这样躲我?”贾黛⽟丝毫不死心,她上⾝趴在洞口“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我对小男生没什么趣兴。我现在心情很好,想找你说说话,顺便向你道歉…”
隆起的棉被动也不动。
“喂,⽩兔眼,你真的睡着了啊?我在跟你道歉耶,我贾黛⽟可是很难得向人这样低声下气,要不是看在…”
有了,她看见棉被微微在抖动。
“你在听,我知道你听见了,喂,你接受我的道歉是吧!”
其实<img src="in/gen.jpg">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回事。
闷在被窝里窃笑的韦梭罗实在忍不住,他掀开棉被“你刚说你叫什么?贾黛⽟?呵呵…这个名字配你的人,实在是大爆笑。”
“怎么?谁规定不能用黛⽟这两个字?我老爸喜<img src="in/huan.jpg">,本姑<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就可以用,而且也用了三十年。”
韦梭罗张大嘴巴“天,你…三十岁了?”
他只觉得她不像和他同年龄的女人一样,但却没料到是三十岁,啊,他还没跟这样岁数的女人谈过话,更何况还拥有整屋子卡通造形家具的女人。
“怎么?”贾黛⽟讨厌他那张吃惊的脸,顺手拿了个印有加菲猫的⽪球,瞄准了他的头“本姑<img src="in/nai.jpg"><img src="in/nai.jpg">不能三十岁吗?”
⽪球击中韦梭罗额头的那一瞬间,贾黛⽟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电话,眼神仍盯着那个洞。
“喂。”
“啊,你在家啊!你老妈还说这个时间你不可能在家,但我打赌你一定会在,因为你是我女儿,和我心有灵犀。”
完蛋,是老爸,贾黛⽟扶着额头面露难⾊,按惯例,老爸来电通常都没啥好事。
她摸了摸鼻子“好了,老爸,有话就直说吧,我知道你打电话来不是要聊天的。”
“我就说嘛!你最懂老爸的心。是这样的,下星期有个聚会,你和老爸一起去。”
“咦?⼲嘛?你们那些退休老男人的聚会为什么要拖我下⽔?桥牌我又不会,⾼尔夫会要我的命,⿇将<img src="in/cuo.jpg">牌声音我受不了,你要我去?怪怪,老爸,你安什么心啊?”
贾⽗得意地笑着“早就知道瞒不过你的,但你老妈要我不能说,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出破绽,所以,我还是说实话好了。”
“好吧,说啊,我现在心情很好,什么都影响不了我的。”
“呵呵,那太好了。是这样的,黛⽟,那个聚会其实是一场相亲,主角是你,但我和你妈都会出席的。”
“啊?”贾黛⽟差点晕倒。
“乖女儿,你知道我和你妈对你的婚姻大事都很着急,刚好呢,爸爸以前生意往来的一家公司董事长,正好也要替他儿子物⾊对象,我见过这孩子,一表人才,这么好的对象,当然不能让别人抢走,所以我当场就和对方约好见面时间,我知道…”
贾黛⽟浑⾝起了<img src="in/ji2.jpg">⽪疙瘩,生平最讨厌就是相亲这种事,老爸的话她再也听不下去,对着话筒大喊:“停!”
“黛⽟,你同意了?”
“我脑袋坏了才会同意,老爸,就算你找了十辆坦克车拉我去,我也抵死不从。”
“你…你为什么都不能体会⽗⺟的苦心?我好不容易把你养得这么大,进棺材前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有个好归宿,可是你老是让我和你妈担心,真不知道你脑袋瓜在想什么。”
“老爸…”
“唉、唉、唉,小孩长大了就是这样,算了,你不想去我也不強迫,我只好向韦老板说抱歉,唉,实在是…”
啊?韦老板?
贾黛⽟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改变,她抓紧话筒,急促地问着:“老爸,你刚说对方姓什么来着?”
“姓什么又不重要,你已经说不去了。”
贾黛⽟想起月老说过的话,只要缘分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和韦歌德相见。
“你刚说他姓韦,是不是韦小宝的韦?老爸!”
“是啊,人家是韦氏企业的董事长,他们愿意和我们结亲家,算是我们⾼攀喔!啊,说再多也没有用,反正你一点趣兴也没有。唉,我不说了,我要挂电话了。”
贾黛⽟一听⽗亲要挂电话,急急忙忙喊着:“等一下!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就算你反悔不让我去,我死也要去。”
贾⽗迟疑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突然改变心意?”
“你不是希望我去吗?我不想让你没面子嘛!瞧,我对你多好,我才不让你有说我是不肖女的机会呢!”
贾黛⽟吐了吐⾆头,笑意満面。
好耶,她真正的舂天总算要来了!没想到月老还真灵验!
就在贾黛⽟接电话的同时,隔壁韦梭罗的电话也响了。
他一手<img src="in/rou2.jpg">着刚被球击中的额头,嘴里咒骂着,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小罗,论文准备的怎么样?”
是哥哥。
韦梭罗转⾝坐在沙发上,将话筒夹在脖子与肩膀问,两只手用力地<img src="in/rou2.jpg">着额头。
“还好,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下星期有空吗?”
他皱了皱眉,只要哥哥要求,韦梭罗从不拒绝。
“当然有,要做什么?”
“爸妈帮我安排了相亲,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什么!”过于惊讶,以致于他从沙发上摔下来,话筒也掉在地上。
“小罗,小罗,怎么了?还好吗?”
哥在搞什么啊?难道他不知道莎岗对他有意思,竟然还要去相亲,他到底把莎岗当成什么?韦梭罗原本以为哥哥喜<img src="in/huan.jpg">莎岗,所以他才放弃退出的。
拾起话筒,韦梭罗的眼神移到桌上的相框,里面有张少女的相片,绑着两条⿇花辫,充満笑意的凤眼和小嘴,双颊有着浅浅的酒窝。
“没什么,哥,你为什么突然想相亲?”
“喔,只是⽗亲提起,反正我工作忙,也没什么时间<img src="in/jiao.jpg">女朋友,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去相亲或许是最快、最好的方法。”
韦梭罗很想直接问他,对莎岗有什么想法,但又想起莎岗要他保密,不准说出她喜<img src="in/huan.jpg">哥哥的事,他只好又把话呑了回去。
“是吗?”
“我年纪也不小了。”
“哥,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你的⾝边已经有人爱慕你很久了?”他试探地问。
韦歌德大笑“怎么可能?我朋友都说我是最不懂情调、最不会讨女人<img src="in/huan.jpg">心了,怎么会有女人喜<img src="in/huan.jpg">我,小罗,你太抬举我了。坦⽩说,工作庒力这么大,我也没太多心思去想儿女情长的事。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下星期回家一趟,我还需要你这个智多星帮帮我呢,看看能不能给对方好印象。”
这个忙他要帮吗?
韦梭罗不敢正面回应,只简单地说:“我会回去的。”
星期六韦梭罗回家拿换洗的⾐物,一进门,⺟亲就冲着他笑,笑容却有些诡异。
“怎么了?妈,你的脸颊是怎么回事?菗筋呀?牌打得不过瘾吗?”
⺟亲不但笑容満面,还不停对他眨眼“莎岗来了,她来找你,我让她进你的房间里等。”
“噢!”
一提到莎岗两个字,韦梭罗便手⾜无措。
⺟亲喜孜孜地笑,意有所指地说:“连我都不确定你今天会不会回家,但是莎岗知道…”
啊,完了,⺟亲一定<img src="in/luan.jpg">猜想,他今天回家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有堂课老师请假。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img src="in/gen.jpg">本没有…只是…因为我想…”韦梭罗急着解释,但话语却七零八落的。
⺟亲表现得很了解似的“你年纪也不小了,<img src="in/jiao.jpg">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我又不会怪你。再说,莎岗是我和你爸从小看她长大的,她⽗⺟和我们也很<img src="in/shu.jpg">,都是好朋友,如果你真的和莎岗在一起,我们可⾼兴都来不及了。”
韦梭罗尴尬不安,双颊涨红“妈,我和莎岗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胡说了!”
他无法解释清楚,⼲脆丢下好奇的⺟亲直接上楼。
莎岗一见到他,红眼眶马上又泛出眼泪。
“小罗,我该怎么办?我听我妈说歌德哥哥要去相亲,是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听他提起?”
泪眼汪汪的莎岗让韦梭罗见了好心疼,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呵护。
“是的,他告诉我了,⽗亲确实帮他安排相亲。”
莎岗焦急地说:“那我怎么办?如果歌德哥哥喜<img src="in/huan.jpg">上相亲的对象,我…”
他咬着<img src="in/chun2.jpg">,想轻拍她柔弱颤抖的肩膀,但手才稍稍举起,却因多虑与迟疑又收了回去。
“或许…你应该告诉他,让他知道。”
莎岗抬头注视着他,如⽩瓷般的脸蛋,现在却泪如雨下,泛红的眼眶,长长的睫⽑上还沾着泪⽔。
“我应该主动告诉他吗?可是我怕…我好怕,万一他拒绝了我,我会受不了。小罗,你知道我从小就爱他,好爱他,除了他之外,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别的男人…”莎岗焦急地拉着他的手问:“小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韦梭罗好矛盾,他应该自私地极力隐瞒莎岗对哥哥的感情,还是宁愿自己受伤而促成他们呢?
他沉默地注视着莎岗的脸,一语不发。
毕竟他的心<img src="in/xiong.jpg">仍不够宽大,也没有完全准备好将莎岗让给哥哥。
韦歌德尽量放轻脚步上楼,免得打扰到梭罗与莎岗。
他一回来就被⺟亲拉到一旁,要他别上楼去打扰这一对正开始热恋的小两口。但是他并没有照⺟亲的意思做,反而说:“我一定得上楼去拿个重要的东西。”
哪有什么重要东西,韦歌德只是心里怪怪的,得上楼瞧瞧才会心安。
当他蹑⾜经过梭罗的房门口,门没有关拢,晕⻩的灯光从门<img src="in/feng.jpg">怈出来,韦歌德正好瞄到相互注视的两人,而莎岗的手还亲密地挽着梭罗的手臂。
当下,韦歌德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但却又替弟弟梭罗感到欣喜。
他们真是郞才女貌的一对!
不但年龄相仿,就连外貌也很登对。
他们从小就常常玩在一起,梭罗总是特别照顾莎岗,只要有哪个邻居小孩欺负她,他总是头一个出面打抱不平。
歌德和他们相差⾜⾜有七岁,当他上小学的时候,梭罗、莎岗才出生。他总是很难打进他们的圈子,莎岗会在梭罗的面前哭泣,但在他面前却从不掉眼泪,尽管他明明知道她受了委屈。
莎岗总是对他笑着。不论心情好坏,她永远都像朵向⽇葵,在他面前绽放着笑脸。
她应该只是把他当成大哥,就像梭罗一样。韦歌德低声叹了口气,轻悄悄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