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因无正人可托

忽闻得张、任二友俱有科举，在一个古寺内肄业，我不若往昭二人，同他们作伴。”便寻到古寺内，见垂杨清溪，果是个幽静寺院。

　　有唐诗一律为证：清晨入古寺，初<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ng.jpg">，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惟有钟磬音。文英便往房头访问，长老随指引张、任书房之内见了张、任。

　　即将伴读之事与张、任一说，张、任应承。文英遂回家，唤家僮挑了行李并衣服书籍即刻挑来，三人切磋琢磨。

　　你看天表见文英一去，便对夫人道：“文英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同我到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jpg">去，我把几个笔画多的字问他，就不认得，还去进什么场？”

　　夫人道：“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诗作赋，俱是来得。”天表道：“如今世上人谁不晓得做几句打油诗，这折油诗能骗别事，难道举人进士也是骗得来的？如今把侄女另觅佳婿，不然那旧病又要发了。”

　　夫人听说，与他争闹，放声大哭。他只得仍回庄。自此文英一月一回与小姐一会，其余在寺中苦读。俄而冬尽秋来，又是一年光景。与试官已到，初六<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进。

　　到了头场，文英喜得题目凑手，七篇文字尽皆称意。二场、三场，无不中式。过了十五，文英与张、任各写出闱牍，互相赞诵。

　　候至出榜，文英果中第二名，张子将中在二十名，唯有任伯衢落在副榜第一名。文英欢喜之极，那些亲友莫不送贺信，登门求见，真个一时荣耀。文英吃过鹿鸣宴，<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将回来。比那案省进学更加百倍。拜了祖宗母亲，次早便去拜夫人并见小姐。

　　你道房师是谁？原来就是上元县知县赵公。因他是诗经都好，文英也习诗。进见之时，再三致谢。赵公笑道：“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进学是我超拔，今又是我首荐，终久在我门下做门生。”

　　文英别了赵公，便去谢大座师，会诸同伴。赵公便将旗杆牌匾吹打送来。文英着人把旗杆竖起，牌匾高悬。来往之人看了，谁不钦敬？

　　天表再敢纠<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dang2.jpg">毒害文英吗？恐未必然。不知<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试更得联捷否？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再说文英中后，心中快乐异常，取出闱牍速刻朱卷，写下许多拜帖，以待朱卷完工，便可往拜亲友并诸同年。将及十余<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方板完。连忙完得印订事务，又是十多<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文英得出门拜客。

　　文英家中向来原是乏价的，此时竟有三匹人跟随。不知世俗恶薄专有一种人等，一科新举人出，便去投靠着，名曰：“靠新贵。”

　　待得官高位显，家主有了势力，他便虎视眈眈择人而食，岂是些贤良人物！却说天表是个势利人，起初谋害文英，又要转嫁侄女，一见文英中了，便袋许多盛礼致恭伏罪。文英拜客回家，他便伛偻足恭出外相<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笑容<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面，如坐人于春风和气之中。

　　文英见他礼物乐得收下。又看此鞠躬之状，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之事就消释了，及至见了夫人，甜言美语，百般奉承，嘻嘻笑道：“嫂嫂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有了好女婿，连我脸上加了十分光彩。”

　　夫人道：“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被你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n2.jpg">到官，使我女儿出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lou.jpg">丑，就有些光彩也与你无涉。他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举已中了，你快去做怎样的大官，在此何干？”天表<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man.jpg">面羞惭，坐立不安。少顷小姐出来。

　　又假意说道：“侄婿之中，只因我前次激励得紧，他方肯苦志寒窗，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幸登金榜，你看这次叔叔有功么？”小姐背面不应，他又笑戏这：“做了举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nai.jpg">，把阿叔都不瞅不睬了！却无是理。”

　　小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bo.jpg">然怒道：“前后门拦埋伏多凶，不知谁人毒策？若非巧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tuo.jpg">身，怎有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忍心害理，其此为甚！”天表甚觉没趣，怏怏而出。

　　文英为着大座师在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清晨要去参见。那些同年都来同谒，参过座师，又要往谢按台并各房师。众人随自散去。文英拜完同年，那回拜送朱卷的纷纷到来，文英应接不暇。

　　亲友中，有当<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未曾送贺信的，如今又来补送。文英只得将前番的、现今的，一一请来看戏饮酒，以了此局。

　　那张子将与文英同在赵公门下，他家贺富厚，便捐贺请一房年友相接，文英只得也去赴席。那赵公一房，取得八卷门生，其首即是文英，特荐经魁，主司准之。到张子将已是第三卷了。

　　赵公心中最得意的是文英。忽一<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见报到钦召赵公，说是钱粮催徵得足，居官清正，颇有才干，不畏烦剧，特召进京考选。

　　赵公喜不自胜，把科道官职就稳拿在手里。连忙打点行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割钱粮并名样册籍，辞别上台，文英置酒作饯。

　　到了明<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赵公起身，文英远送到二三站路外，方回家。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就与小姐商议，道：“我们二人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成全夫妇，皆赖王宗师之功。

　　闻得初三是他诞辰，不可无礼往庆。”文英立时袋一副盛礼，以酬当时作合之恩。那礼规写道：谨具寿币肆端　鲜鱼肆尾　寿烛一对　寿仙一座鲜<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ou.jpg">二方　寿面一盘　生鹅一对　寿糕一盘生羊二只　生<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2.jpg">四只　寿桃一盘　<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un.jpg">酒二壶

　　奉　申　祝敬门生庞国俊顿首拜到了初三，文英将礼帖<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jiao.jpg">与从者，坐了大轿往见宗师。文英一至，宗师当堂相见。文英即将视帖递上，宗师展开细看，殷殷致谢。便把寿币寿仙寿酒收了，余皆返璧。文英<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chou.jpg">身告别。回到门首，只见张子将的轿也到了，文英邀入坐下。张子将道：“年兄何来？”

　　文英道：“特去拜王宗师生日，不期兄来赐顾，刚刚相遇。”张子将道：“如今已是十月外，我辈同年起身会试者，足足去了一半。小弟拣定十五起程，年兄可整束行装与弟偕往，不可迟延。”

　　文英道：“月半边，再捱不去了，领教！领教！”及送子将出门去，便与小姐言之，竟接母亲一同居住。

　　惟候十五<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下舡。收拾衣服铺盖，带了二百金盘费，三个僮仆。到了十四晚，夫人备酒款待。明早把行李先发下船，自己别了母亲并夫人，文英与小姐依恋不舍，只得挥泪而别。

　　幸有子将同行颇不寂寞，出了南京，一路上便勤心读书，将有两个月才到都门，赁下寓所，子将、文英互相砥砺。

　　只听得前后左右皆是<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3.jpg">诵之声，愈加兴高。到了二月十五<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三场已过，文英闱卷又做得清新可爱。

　　等至揭晓，文英中在第十二名进士。那张子将竟遭点额，连茸嗟叹，便与文英作别道：“年兄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已作天上人了，小弟情兴萧索，准在明早就要回家。”

　　文英置酒作饯，又将十二金作赆，张子将带领童仆，先自回去不题。再说文英到了三月初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殿试，此时尽挟生平抱负，竟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xiong.jpg">中锦绣。献策金门，皆<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夺取天下大魁。不桀英中了状元，侍胪唱时，竟选了翰林院编修。

　　文英步进殿前，谢过了圣恩，钦命游街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辞朝出来，宫花宫袍，闪闪烁烁。到得丘凤楼前，府尹将轿来接。

　　抬到堂前，府尹备筵款待文英，此时荣耀无比。那些在京大小官员，无不厚礼申贺。便差报子往江宁府刘状元府中报捷，报人禀道：“老爷姓庞，为何要报到刘状元家去？”

　　文英道：“我因赘在刘府，太夫人亦在彼处，所以先要打头报去。”报人星夜飞奔来到江宁，竟往刘府报捷。

　　举家听得文英中了状元，真是喜从天降，便把报人留在家中住了，忙接天表回家打发赏赐。天表与夫人争竞出门，文英进京几时，并不回家一次。听得文英中了状元，追悔无及。

　　又自拨量道：“当今之世，倒是势利些方行得通。我今回去说几句势利话，断没有怪我之理。”

　　趋将回来，但见喧阗闹吵，俱是宦家来贺的。天表见了小姐，深深拜揖道：“状元夫人，愚叔特来贺喜。”

　　小姐连夸叔叔深谋奇计，致有今<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之荣。夫人道：“前<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招了庞生为婿，你说是玷辱匾额。今已得中状元，便翁婿一般，并不见玷辱之处。”

　　只因报人催促起身，遂命天表酬谢送出。次<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江宁太守得了试录，恭送旗匾以表其门。又建状元牌坊，母子婆媳喜出望外。又把门墙改得齐齐整整，凡是天下之人，谁不记得庞状元。正是：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文英授了翰林官职，虽<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请假还乡，奈非三年例假焉得告归？京中官长看他年纪幼小，姿容如玉，谁不赞美。有一当推阁下姓方，名之杰，生得一女，年已十六，只因不肯轻配，以致尚未许人，必择少年状元便谐伉俪。

　　一见文英，心中如得至宝，不忍撇下，烦通政司孙相德作媒。文英正静坐中堂，只见一人报进道：“通政司孙爷来拜！”

　　文英连忙出<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ing.jpg">，请到堂前坐下。文英道：“有何见教？敢蒙下顾。”孙公道：“阁下方彦翁仰慕大才，有一爱女<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yu.jpg">以庞兄为婿，特托不佞做媒，幸勿推却。”

　　文英道：“晚生名微德薄，已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室，只是未曾送进，此事万难从命。”孙公道：“既然如此。

　　也不敢相劝，容俟回覆彦翁，再当请教。”言罢起身别去，便见方彦翁，将文英之言细述。彦翁不悦，又烦孙公再三致意。

　　孙公只得又见文英说道：“方转述尊意，彦翁大有不悦之<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se.jpg">，只怕这亲见能固却说合。坚执不允，只恐<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ri.jpg">后变生不测，还要三思，勿贻后悔。”

　　文英复如前言，那孙公也有些厌烦，一去竟爰彦庵，云是不谐。彦庵正在大怒边，王敬斋来望问道：“先生何故不悦？”彦庵道：“我将爱女愿与庞状元作配，他只云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不从。”

　　敬斋道：“那庞生是我年侄，他原娶<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二年。今科新探花李元，此人才貌与庞生不相高下，且仅十八岁，尚未有<img src="http://xs.80110110ks.com/pic/PexP/qi2.jpg">，先生不若招为佳婿其相凑合。”

　　彦庵便又烦敬斋作媒。不想敬斋一说，他便应诺。文英要接家眷进京，因无正人可托，止天表是个呆物，只得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