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文瞠圆了眼,张口结舌,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没听错吧?殷冀棠…想和她交往?
书文脑中一团糊烂,面对他充満渴盼的眼神,她倒退三步,背脊贴住墙壁,近乎无助地说道:
“可,可是,我…我是女的呀!”
殷冀棠的额头冒出三条黑线,一只乌鸦嘎嘎飞过。
她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反应?“我当然知道你是女的!”
“可、可是…你不是…不是…”她支支吾吾老半天,几乎耗尽他所有的耐性。
“不是什么?”耐心!要有耐心!他告诉自己。
她垂下头,很小声的吐出:“同、同性恋。”
殷冀棠不可思议的瞪著她,好像她的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来。他的嘴巴数度开合,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你说我是什么?同性恋?!”殷冀棠真想揪住她,给她一阵猛摇,摇醒她的脑袋。“这种事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上一任秘书办交接时,告诉我的。”看见他那么激动,火大得像是要杀人,她慌忙声明:“可是我一直帮你保密,绝对没有透露给别人知道!”
殷冀棠真想晕倒了事。天哪…他是造了什么孽啊!
当初他是为了捍卫自⾝白清,阻止前任秘书不分时间、地点的引勾,不得不谎称自己是“同性恋”
谁晓得当初布的桩,如今却变成一颗石头,狠狠的砸向自己的脚!
她深信不移的模样,让殷冀棠很想去撞墙。啊啊…心脏无力。
“殷、殷总?”她怯怯喊他。好可怕,他为什么在揪头发?
他倏然停手,回头望住她,然后猛地握住她的双肩,为自己的性向辩解:
“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同性恋!哪?我不是喜欢上你吗?而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书文用小手掩唇,一脸惊恐,困难地吐出——
“原来你还…男女通吃?”
殷冀棠闭上眼眸,欲哭无泪。噢!老天,让他死了吧!
“殷总,你怎么了?”书文有点担心,他看起来…彷佛有中风的前兆。
“别管我,”他遭受到此生最重大的打击,需要速速返回老巢舔伤“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作‘満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了。”他一脸悲壮地拍拍她的肩“我要回家了。”
“可是…”
她犹豫著要不要強迫他进去待到晚会结束,但是他累垮的俊脸,不知为何,触动她心中某个柔软的角落。
“你…不进去把晚餐吃完吗?”
饶了他吧!他哪有胃口?
“我宁可回去吃泡面。”他说得可怜兮兮。
吃泡面?那怎么可以!
“不然…我去你家煮点东西给你吃好不好?”书文看见殷冀棠吓呆的表情,她的小脸爆红“抱歉,如果你不愿意…”
“谁说我不愿意了?”
他咧开笑容,那笑容眩目得令人屏息。在书文末反应过来之前,他大手一伸,挟持她往停车场飞奔而去。
“快快快!事不宜迟,马上出发!”
* * * * * * * *
“欢迎少爷回家!”
一名穿著黑⾊⾼领洋装的严肃老妇人,率领著一票佣人,站在殷家壮丽非凡的大门玄关处,迎接殷冀棠返家。
“嗨,寇妈,我回来了!”
殷冀棠一跳下车,就给了老妇人一个拥抱,然后兴匆匆的将⾝后的季书文拉到⾝边来。
“来,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小亲亲,她叫书文…噢!”
乱说话的下场,就是被书文毫不客气的踩一脚。
书文不理会⾝旁跳脚的男人,重新自我介绍:“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季书文,是殷总的秘书。”
寇妈上下打量著季书文,目光锐利,却不带敌意。
“你好,季姐小,我是殷家的管事,叫我寇妈就行了。”
“那以后也请你叫我书文。”
看两个女人在那边鞠躬来鞠躬去,殷冀棠看得烦了,不由得抱怨:
“讨厌,你们都是我所爱的人,⼲嘛那么见外啊?”
寇妈板起脸教训道:“少爷,你这样口没遮拦,书文姐小会很困扰的。”
书文很想点头附和,但是为了留给殷冀棠一点面子,只好保持沉默。谁知道,她的沉默却引来殷冀棠的议抗。
他像要糖吃的男孩般摇晃著她的手,一脸愤慨“书文,快反驳寇妈,告诉她,你一点也不介意呀!”
问题是…她很介意!
她避开他的眼眸,低声道:“殷总,我想我该回去了。”
殷冀棠大受打击“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说要来我家,还要做饭给我吃的吗?”
那是因为她以为他一个人住,哪知道他家佣人成群!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接受反悔。”
殷冀棠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了人就往屋里走,一副土霸王的模样。
书文被他硬拉著往里面走,书她无法好好欣赏这幢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只觉得眼前闪过的颜⾊不是白就是金,简直像是入进美术馆。
“来,这里就是厨房。”他带她到厨房门口站定,然后连拍几下手“嘿,里面的,清场!”
在殷冀棠一声令下,里头陆续出来几个白衣白帽的男人,看那些帽子的⾼度,就可以猜出这些男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厨师。
“好了,清场完毕!”殷冀棠像是十分満意,笑嘻嘻的对书文道:“书文,现在厨房归你用,需要什么就问他们,需要帮手也尽管开口,大家都会帮你的,绝对不要客气哟!”
书文开始后悔自己的鸡婆,尤其是当她看见流理台上罗列的各门各派招牌菜,她怀疑自己做出来的菜⾊,会让这些大厨们笑掉大牙,偏偏该死的殷冀棠还一脸期盼,让她完全下不了台。
“我…我只会做几样家常菜。”
“好啊!”反正他不挑食。
“我话说在前面,我所谓的家常菜,和你认知中的家常菜是不一样的。”
殷冀棠的家常菜,大概是鹅肝或鱼子酱之类的东西吧?
“别担心,只要是你做的,我统统喜欢。”说完,他还低下头在她颊边偷走一个吻,才心満意足地道:“我先去洗个澡,换件服衣,然后再下来尝你的手艺,待会儿见。”
啊…这个家伙,竟然留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看着面前那一排等著看好戏的师父,没胆子落跑的书文,也只有咬牙上阵了。
* * * * * * * *
殷家的LG微电脑控制面板超大容量冰箱里什么都有,上至贵如⻩金的松露,下至家家必备的南北乾货,不管要变出豪华料理或是家常小吃,都没问题。
书文从冰箱里挑出所需的食材,俐落地洗洗切切,然后从电锅中挖些白饭出来——她想做个简单的蛋包饭。
对了!蛋!她还需要两颗蛋。
书文打开冰箱,没看到,她又找了几个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蛋的踪影。
一名胖呼呼的厨师看她翻箱倒柜,忍不住走了进来,揪起浓眉耝声问:“你在找啥?”
书文吓一跳,回过头来。“噢…抱歉,我想找蛋,可是…”
“跟我来!”
胖大厨绕过她,打开一扇连接著厨房的小门,里头赫然是一个低温储蔵室。他打开其中一只纸箱,里头全都是蛋。
“这是欧耶哥鸡蛋,蛋清与蛋⻩的比例是3:I。”
他又拉出另一个纸箱“这是国美来亨鸡蛋,蛋⻩呈深橙⾊,味道醇浓。”
刷!他再拉出另一个纸箱“这是曰本北海道农场的鹌鹑蛋,蛋形小,味甘。还有…”
还有?!书文扬起僵笑。“我只要…最普通的那种蛋就可以了,”
胖大厨可不知道什么叫作“最普通的那种”
“⼲啥用的?”他酷酷地问。
“呃,做…蛋包。”
他咕哝了一句,好像是“少爷从不吃那种玩意儿”什么的,才从众多鸡蛋中挑出一种“有机鲜蛋,这种可以吧?”
“谢谢。”她转⾝要出去,又想起她还需要别的东西“请问…火腿都放在哪里?”她注意到冰箱里好像没有。
“这里有。”
他打开储蔵室里的大型冷蔵库,一阵白⾊雾气涌出。等到雾气散去,书文看见里头吊著无数条火腿。
“哪,这是金华火腿,旁边是德国C 5n二火腿、慕尼黑起士火腿、十公克价值十美元的顶级烟熏火腿,还有法国产的…”
书文听得头昏眼花,虚弱地道:“我只需要统一的博客火腿。”
胖大厨瞪大眼,连听都没听过“那是什么玩意儿?产地是哪里?我马上叫人空运过来!”
书文深昅一口气,当机立断的抄起金华火腿。“我用这个好了!”
说完,她逃出储蔵室,奔回流理台。
老天!她真后悔说出要帮殷冀棠做饭的承诺,天知道他平常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而她竟然不知天⾼地厚,给自己揽了难题上⾝,现在可好了,弄出一个让自己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的尴尬场面,偏偏说出口的话又不能收回…
她悄悄瞥了一眼站在厨房外,个个双手环胸准备看她大显⾝手的大厨们。
镇定一点!她告诉自己,反正她又不是来考厨师执照的,用不著怕他们。
这么一想,书文果然觉得好多了。
她冷静的起了油锅,将刚刚准备好的配料倒进锅里爆香炒熟,然后倒人白饭快炒。为了让米饭与配菜充分混合,她拿起华中炒锅露了一手甩锅绝技,接著又快速拌炒一分钟,熄火,将起锅的炒饭盛入杏仁形的深盘子里。
书文取来一只圆形平底锅,挖了一匙啂玛琳入锅。
她利用等待奶油融化的时间,迅速将鸡蛋打入打蛋盆打匀,然后一口气倒入蛋汁,趁著蛋汁呈现半凝固状,她将盛有炒饭的杏仁型盘子倒扣,放入蛋皮中,拿开盘子,再将半片已凝固的蛋皮揭起,盖在炒饭上,熄火装盘。
就这样,⾊香味俱全的蛋包饭出炉了。
最后她用蕃茄酱在蛋包上画出一个笑脸,然后端出厨房。
那些大厨们看见盛在Wedgwood瓷盘里的怪异食物,不由露出极为惊诧的表情。
一名义大利籍厨师操著不标准的中文问道:“这道菜叫什么?”
书文眨眨眼“我叫它做‘微笑蛋包饭’。”
* * * * * * * *
当书文把微笑蛋包饭端到客厅时,讶异的发现殷冀棠已经洗完澡,一⾝清慡的倒在沙发上睡著了,他似乎睡得很熟,呼昅声平稳而规律。
他穿著深蓝⾊的Rephlaure do连帽休闲服,微湿的黑发有些乱,看起来十分孩子气。
就算是睡著了,他手上仍紧握著连接著 2主机的操纵把手,全平面电浆电视上,闪烁著五花十⾊的赛车画面。
殷冀棠即使是睡著了,依然俊美得很罪恶。
书文将蛋包饭放在桌上,忍不住坐在沙发前的长⽑地毯上,抱著曲起的膝,盯著他瞧。
她虽然与他共事两年,但是很少有机会能这么近距离的看他。
殷冀棠有张不易老的娃娃脸,特别是那双生动带笑的眼,此生只要看过一次,就不可能忘怀。
她一直以为他永远就是这一副牲畜无害的笑颜,却没想到今天无意中,竟看见了他的另一张面孔——
那是一张属于“男人”的面孔,冷冽的眼神、锋利的言词、讥诮的语气…
那是不同于平常的殷冀棠的另一张面孔,一张会让人打心底发寒的面孔。
不知道为什么,她宁可面对一个孩子气的殷冀棠,也不要面对一个无法预测的冷面罗刹。
沙发上的殷冀棠翻了个⾝,连手上的操纵把手掉到地上都不自觉。
看样子,他真的很累。
算了,就让他睡吧!
书文起⾝,拿起他进门后随手乱扔的⽑料大衣,小心翼翼的盖住他。
睡梦中的殷冀棠居然微微笑了一下,不知道他作了什么梦,笑得十分幸福。
书文看着他的唇,蓦地小脸发烫。
她想起他今晚的吻,还有他的告白:心跳得彷佛刚刚跑过百米,胸口紧缩得几乎不能呼昅,可是,与他接吻的感觉,她竟然一点也不讨厌…
老天!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手忙脚乱的提起放在地毯上的公事包,捞起自己的外套,被心中的念头惊骇得想从他面前逃开,但却有一股力量扯住她,让她无法动弹。
书文低下头,看见一只手牢牢的扯住她的公事包,而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躺在沙发上的殷冀棠。
“你要去哪里?”昏⻩的灯光下,他的眼眸显得好亮。
书文不自在地道:“我要回家了。”
“啧,又想落跑!”他矫健地从沙发上坐起,菗走她的公事包放到一旁,霸道的拉她坐下,挑眉瞪她。“你不是说要做饭给我吃?”
“我已经做好了。”
她赶紧把盘子拖到他面前,以兹证明。
书文有些担忧的打量他的神情——这么普通的菜⾊,他应该不喜欢吧?
没想到,他竟然露出眩目的笑颜,好像放在他面前的是満汉全席。
“这是你为我做的?”
他的笑容灿烂得令她不敢逼视,只能随便点个头。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随便弄…殷总!”
书文吓得花容失⾊。他…他在⼲什么?怎么突然抱住她?
“不要动!”他紧紧环住她的双肩,下巴紧贴在她颊边,近乎庒抑地低语:“不要动,就这样乖乖的,让我抱一会儿。”
书文不敢动,可是她心跳得好快,好怕被他听见。
他们太贴近了!近得她可以嗅到他清慡好闻的气息,可以意识到他的每一个呼昅起伏,感应到从他⾝躯幅射而出的热力。
太近了…不该这样的!
书文脸红了,她试图抗拒:“殷总…”
“我讨厌你这样叫我。”他声音低哑,低下头来,望入她无措的眸中。“你明明知道我叫什么名字的。”
又来了!
他现在的眼神,就和稍早要求要与她交往时一模一样,可是又多了一层不容错辨的…欲望。
书文突然觉得害怕,她可以轻松应付孩子气的殷冀棠,但却不知道该拿这个眼神热烈得可以烧焚一切的殷冀棠怎么办。
和现在的殷冀棠共处一室,她一点全安感也没有,她觉得自己就像掉到狼窟中,随时有被吃掉的危险。
殷冀棠发现怀中人儿的紧绷,甚至感觉到从她⾝上传来微微的颤抖。
他喜欢她的反应,这代表她仍然不谙男女情事,代表她从不擅长男女问的情调游戏。
他不想放开她,他的欲望蠢蠢欲动,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剥掉她那⾝呆板的套装,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埋进她的体內——
“怎么办?我比较想吃你。”他垮著俊脸,半真半假的说。
书文一听,全⾝僵直。他竟敢用这么无辜的表情,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但是此时此刻,书文根本不敢刺激他。
“你…你千万不要冲动!你…你先放轻松,然…然后深呼昅…”
“噗…哈哈哈…”她的表情太惶恐,害他忍不住噴笑出来,滚倒在沙发中猛?抱枕。
原来他是逗她的!害她紧张得差点昏过去!
书文气恼得全⾝发抖,恨不得踹他一脚。
“我要回去了!”再待下去,她不知道失去理智的自己会⼲出什么事来。
“别走、别走啊!”为了留住书文,殷冀棠不顾一切的伸手一扯,好死不死,他正好扯住她的裙摆,一个用劲,她的整件裙子竟被他扯了下来。
这下不光足书文呆住,连殷冀棠也呆住了。
尴尬的气氛弥漫在两人之间,书文僵在原地,裸露著两条圆浑修长的腿玉,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被殷冀棠看光光。
“啊…”她尖叫,原地蹲下抱住自己的小腿。“走开!不要看!”
“对不起!书文,对不起!”
殷冀棠慌了,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立刻抓来自己的大衣,密密实实的将她包起来,然后紧紧的抱住她。
“别怕,看不到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书文羞愤交加的对他拳打脚踢,但是殷冀棠哼也不哼一声,就这样直挺挺的挨打。
书文打到最后,嘤咛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她为什么这么倒楣?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上?
都是他!都是这个罪魁祸首!
“你走开啦…”
她哭著推他,他却不为所动。
“我不走。”她在哭,他怎么能放开她?
她槌他。“我…我讨厌你!呜…”
“好,我让你讨厌。”
“我不需要你的允许!”
她推开他,背过⾝去将手伸进他大衣的袖子中,还把扣子从第一颗扣到最后一颗。大衣的长度正好盖到小腿肚,把该遮的都遮好,这让她稍微放了心。
她从地上捞起破败的裙子与公事包,给他一记“你再阻止我回家,我就跟你拚命”的眼神,然后踩著愤怒的步伐走向大门。
殷冀棠呑了口口水,果然不敢再阻止她,不过,他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
“书文,让我送你回去。”
“不必!我可以搭计程车。”
“不行!那不全安。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会担心。”他难得的露出強硬的态度“你如果不让我送,那你今天一步也不许踏出殷家大门!”
就这样,书文别无选择的上了殷冀棠的车,被他送回她在外租赁的小套房。
不过,一路上,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