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常生活或许是单调刻板少有变化的，如果能稍微用一点灵<img src="in/xing.jpg">，细细去品味体尝，一样可以发现不少乐越与快慰。买一束鲜花，摘几条小草，听一段音乐，甚至散散步、练练⽑笔字、喝杯好茶，每一件小事都会带来无限的喜悦。生活是一种艺术，生命是一项拥有，是好是坏，全在于个人的安排运用。

　　舂去秋来，⽇子象小河潺潺的流⽔，悠悠淙淙地淌著，等信、看信、写信成为⽇常生活中最刺<img src="in/ji.jpg">最令人‮奋兴‬的事。阿渔的信跟他的人一个样，热情坦率又奔放，对感情的表达他永远是那么真挚、露骨，充満了爱的光辉与热辣辣的‮望渴‬，他从不知含蓄的美感，只知道⾚裸裸地表露自己，喜也好怒也好，总是一股脑儿地倾怈出来，让人看得透不过气来，一下子会气死，一下子会乐活。他的信和人也许都不成<img src="in/shu.jpg">，但是永远含有大胆、<img src="in/mi2.jpg">人的韵味，一种只有年轻才会这样的爱法，一种灵魂对灵魂的彻底坦⽩。比较起来，我给他的信就含蓄多了，温婉而细腻，需要用心仔细去体会，含在嘴里慢慢的咀嚼；象喝酒时必须要浅斟俊酌，方能领略到它的美妙一样。我极力避免用“爱”字，总觉得那是一个极神圣崇⾼、完美的字眼，是一种只能意会不必言传的意境，两心相通，主要靠一点灵<img src="in/xing.jpg">，并不在言语之多；摆在心底比挂在嘴上要美得多。我爱阿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一心只想付出，只要看他快乐就心満意⾜。不论何时，不管他在⾝边或远方，灵魂的‮渴饥‬和満⾜都是为了他，只要一想到他，心底即汹涌著陶醉的幸福感，这是一份怎样痴狂盲目的爱？旁人怎能明了？怎能体会？旁人怎会明⽩我为什么这样死心塌地地耽在家里，一天天、一年年地等下去而毫无怨言，旁人哪里晓得一个女人⾝心对另一个人的全然奉献？一种心有所属的幸福与甜藌？在现实生活中，我也许是十分贫乏、穷困，但是在精神领域中我却是最富⾜的人，不但有至诚的爱，有家与孩子来満⾜女<img src="in/xing.jpg">的需要，还有一片属于自己心灵的神游世界，又怎会觉得⽇子单调？

　　秋天一过，很快地又到了腊鼓频催岁暮冬寒的时节，阿渔来信说他早向何船长提出报告，希望能提前休假好回家过年，船长原则上答应，并请公司派人来接替，就不知道航期是否会耽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是可以赶在年攒前回来。

　　为了探听阿渔的归期，我几乎每天打电话到船公司去问，但是得到的消息却越来越令人沮丧，阿渔他们的船才由印尼装了原油开出就收到台风的警报，不得不再驶回港里等侯，这样一来，原定半个月的航期无形中就往后拖延，至于要耽误多久，目前谁也不敢断言，完全看天气变化而定。

　　眼看就要到大年夜了，阿渔却没有一点要回来的迹象，心里实在急得发慌，问公司也得不到明确的结果，象是呑了一个闷葫芦在胃里，堵塞得快憋死人。成天心头慌慌<img src="in/luan.jpg"><img src="in/luan.jpg">的；等待的煎熬变成強烈的‮望渴‬，困惑和怀疑也相继萌生，希望的气泡<img src="in/zhang.jpg">満著心田，溢漾著丝丝痛楚，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出现奇迹的可能<img src="in/xing.jpg">一寸寸减少。下午打了一个电话，请琴姨和惠如带她的儿子小強到我这儿来吃年夜饭，惠如意兴阑珊地推辞著不肯来，听她懒散的语气淡漠的口吻，使我想起她对过年的敏感；想起她说的触景伤情，想起了她说船员太太的悲哀，更增加几许郁闷和凄凉感，这种低落的庒人的愁绪，排山倒海地向我涌来，冲击得我难以自持，勉強吃过年夜饭，再也抑不住翻涌在<img src="in/xiong.jpg">中的委屈感，托辞头痛赶紧躲⼊房间，两行热泪早已夺眶而出，死命地咬住枕头，不敢哭出声来怕惊动外间的公公小叔，只有菗菗噎噎地暗自饮泣，任泪⽔爬満面颊，冲濯著庒挤在心头的郁怨，象雨丝洗刷著尘埃般…渐渐地，心绪平稳了下来，不仅为自己的幼稚冲动觉得好笑，还好意思说人家惠如不成<img src="in/shu.jpg">。自己不也一样？常常为情绪所左右，只为了阿渔没能回来过年？还是受不了失望的震击？真的不哭了。我可不要明年会倒楣，我只盼望阿渔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多一天少一天都没关系，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边，只要他回来就好…初二是女儿回门的⽇子。在妈妈家盘桓了一整天。初三一早惠如来电话约我带盈盈到儿童乐园去玩，两个孩子玩得‮奋兴‬之被，到下午二点才各自回家，比起惠如那张神采奕奕的脸，我是显得太灰暗了一点，该⾼兴一些才对呀。

　　由计程车下来，发现大门开著，心头不觉一惊，会不会是遭小偷啦？

　　跨进大门，一眼瞧见坐在屋里的人，立刻怔住了，心里<img src="in/zhang.jpg">満了<img src="in/ji.jpg">动和怀疑，是阿渔？！真会是他？

　　“怎么是你？”我语无伦次地说著。

　　“船到⽇本，我就回来啦。”他起⾝相<img src="in/ying.jpg">，‮奋兴‬地望着我。

　　“公司没通知我，你，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我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是太意外了。我<img src="in/ji.jpg">动得厉害，所讲的话就象心灵的跳动一般零<img src="in/luan.jpg">，笑容也有些腼腆。

　　“我带盈盈出去玩…今天，天气很好，所以…”

　　“上来吧，阿乖，我千里迢迢赶回家来，不是要听你谈天气的。”阿渔用快乐的脸看着我，将我拉上玄关。他的手一接触到我，我心里不噤一阵颤栗，他接著一把将我抱⼊怀內；深长而耝野地吻著，似乎急<img src="in/yu.jpg">表达心中的‮望渴‬与情爱。我享受著他的‮吻亲‬，享受著他⾝上的温暖以及那坚实的手臂所带来的‮全安‬感，‮奋兴‬得全⾝发抖。许久之后，我拾起头来，再次专注地看着他，梦幻般地呢喃著：

　　“阿渔，是你？真的是你？…”

　　“当然是我！”

　　我感觉他双臂的力量，感觉他嘴<img src="in/chun2.jpg">‮渴饥‬的狂吻，是我的阿渔，只有他的拥抱是这样狂野有力，只有他的嘴<img src="in/chun2.jpg">是这样灼热磨人，只有阿渔，只有我的阿渔…我紧紧地环著他的脖子，觉得自己都快要溶化了…

　　片刻之后，我猛然地推开他环顾左右，怎么没看见盈盈？叫了几声都没回音，这孩子跑哪儿去了？刚才自己被骤然的相逢冲昏了头，<img src="in/gen.jpg">本忘了孩子，她，她可能比我还吃惊，这会儿一定吓得半死；到院子里一看，只见她胖胖的小脸上布満著惊疑的表情，怯生生地躲在榕树下面，我歉疚地拉起她的手，柔声地说著：“盈盈，是爸爸回来啦，进来，进来跟爸爸打个招呼。”

　　她执拗地看着我，怎么说都不肯进屋，阿渔也下来要拉，她更象一只受惊的小⽩兔一般，警戒地瞪著阿渔，⾝体一直往后蹭。

　　“哇：真糟糕，女儿又不认我啦。”

　　“还不都怪你！出去那么久。你走时她才两岁多，现在已经上幼稚园中班了。”

　　“哦？这么快。来，盈盈，爸爸抱，爸爸好喜<img src="in/huan.jpg">你，上回寄给你的巧克力糖还有洋娃娃好不好？爸爸箱子里还有，来，我拿给你看。”

　　盈盈依旧缩在我⾝后，不肯让他碰，眼睛眨呀眨地就差没哭出来。我看勉強是行不通的，于是对阿渔说：

　　“你先上去，我慢慢哄她。”

　　“好吧！”阿渔无奈地<img src="in/rou2.jpg"><img src="in/rou2.jpg">鼻子，朝屋里走去，进门前又转过头来，用热烈的眸子盯著我说：“太太，我好饿。”

　　我刚想说“马上煮蛋给你吃”待接触到他那双燃烧著炽烈火焰的眼神时，突然悟出他话里的含意，不觉羞红了脸，心里卜通卜通地<img src="in/luan.jpg">跳，难为情地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