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光线充⾜,<img src="in/yang.jpg">光透过窗棂照在紫檀木的书架上,泛起一种难言的紫⾊光泽,给这至尊的书房更添几分神秘华贵。
端坐在椅子上,秦雷面⾊严肃的沉声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倒是,”秦霆失笑道:“他们也太老实了,除了你<img src="in/jiao.jpg">代办的事情之外,竟没有额外做一个决定。”说着真心实意的佩服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人竟可以把一个家国一年要⼲的事儿规划到减一分则瘦、增一分则肥的地步。”
“皇兄谬赞了。”秦雷头摇道:“我其实也没有下什么命令,除了废止以前的种种不合理制度之外,就是让那些员官们深⼊自己所管辖的范畴,⾝临其境的学习如何去执政。”说着呲牙一笑道:“说实话,这半年我们大秦彻彻底底的处于无府政状态。”
“这正是我的另一个疑惑所在。”秦霆十指<img src="in/jiao.jpg">叉,搁在<img src="in/xiong.jpg">前道:“为何官府什么也不⼲,反而家国欣欣向荣,”说着自嘲的笑笑道:“连着大清洗那半年算上,咱们都一年多不⼲正事儿,怎么老百姓反倒安居乐业起来了?没道理啊。”
“道理其实很浅显。”秦雷头摇道:“问皇兄个问题。”
“请讲。”秦霆点头道,他觉着在秦雷面前,自己就像个生学,这种感觉虽然在南楚时一直就有,但直到最近一年,两人理顺关系,秦雷开始对这个重病<img src="in/chan.jpg">⾝的老大帝国进行诊治后,才变得如此強烈,如此让他心悦诚服。
“你是想过好⽇子还是孬⽇子?”秦雷笑眯眯问道。
“这还用问吗?”秦霆笑答道:“只要不是傻子,都愿意过上好⽇子。”说着便若有所悟道:“你是说老百姓自己就能把⽇子过好?”
“当然不行,家国或者说朝廷,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前提。”秦雷头摇笑道:“若是没有军队抵御外敌、包围疆土,没有官府维持秩序。震慑宵小,组织百姓修桥铺路、筑堤抗洪,百姓们连做人都不能,又怎能奢谈做得更好呢?”说着两手一摊道:“但我们的朝廷以往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该做的却一样没做好,你说老百姓能过好了吗?大秦朝能兴盛起来吗”
“现在我们只不过把那些令人厌恶的政令废除。限制员官随意扰民,给老百姓个宽松的环境。”秦雷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这也是他今天第一次发自內心的微笑,道:“只要我们地员官⼲好该⼲的,不去贪赃枉法,劳民伤财,聪明如我华夏子民,自己就能把⽇子过好。”
“无为而治就是这个意思吧。”秦霆拊掌道:“大战之后确实应该让老百姓休养生息。看来这一步我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秦雷又翻翻⽩眼。心道:老子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地无府政无员官政策。竟然被看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面上却⼲笑几声道:“虽然不好听。但大抵还是确切地。”
“那一直这样下去不好吗?”寻思一阵。秦霆突然问道:“为什么还要变法呢?”
“我地皇兄陛下。难道朝廷能一直这样下去?”秦雷无奈地头摇道。他发现今天自己头摇特别多。心道也许对颈椎有点好处。赶紧摇头摇。驱走那些继续道:“那些员官尚属菜鸟。当然可以老老实实了。但他们总有翅膀硬了地那一天。总要自己扑棱几下地。”
“就算我们一直用強权把他们庒下。”秦雷皱眉道:“但把他们都培养成唯唯诺诺地应声虫。就是家国之福吗?就算这些人甘心当一辈子应声虫。难道他们地继任者也愿意吗?”
“民间有句俗语。叫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历史上许多改⾰也好。新政也罢。往往都是君主一个人地新政。可随着新一代君王继任。也可能是下下代君王地上位。总是逃不出人亡政息地怪圈。让我们这个多灾多难地民族总是在兜***、在原地徘徊。在自我消弱。”秦雷沉声道:“皇兄可想过。这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对这扑面而来的沉重问题,秦霆感觉到呼昅都十分困难,除了头摇,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因为萧规曹循固然是好,但这也是曹参地伟大处所在。可我华中这么多年来,只出了一个曹参!其余那些口口声声把祖宗成法挂在嘴边的人,一定是最早破坏规矩的。就算不破坏,他们也会把原先很优秀地制度。变成为搜刮地⽪。扰民害民的工具,大悖于制定者的良苦用心。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对这第二个为什么,天佑帝觉着自己该说点什么了,不然就显得太过无能,轻言细语道:“也许是因为人<img src="in/xing.jpg">本恶,每个人都想着尽可能多的得到好处,而不想承担相应的义务。贵人们对百姓不知有度的剥削,导致许多人生计无着,又会给家国带来许多不定安因素哦。”
“善哉。”秦雷起⾝正⾊道:“皇兄是有大智慧的。”说着负手踱步道:“说的一点都不错,问题就在于,没有能管了这些当官的。既然可以想怎样就怎样,那他们想对自己好一点,也就是…理所应当地了。”
秦霆终于跟上了秦雷的思路,劲使点头道:“是啊,有你我在时,员官们有人管,就算不变法,家国也能治理的大差不差。”说着感慨道:“所以说,一个好的继承人有多重要啊。”
“把一个家国的兴衰放在一个人的⾝上,就好比把<img src="in/ji2.jpg">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太危险了。”秦雷头摇道:“就算我们有眼光,可以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出来,那下一代、下下代呢?万一出个不肖的子孙,就是我大秦之祸,苍生黎民之祸啊。”秦雷沉声道:“譬如说杨广,看起来是如此的优秀,却三下五除二地。把刚经过开皇之治的新兴大隋,拱手送给了李家⽗子。”
“那该怎么办?”天佑帝额头冒汗道,他仿佛看到了大秦朝最后的命运。在听了秦雷地说法后,他觉着这简直是一定的。
“变,从<img src="in/gen.jpg">本上变。”秦雷左手成拳,狠狠锤在右手上道:“跳出这个怪圈。换成另一套玩法。”
“怎么玩?”秦霆定定问道。
“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秦雷一字一句道。
“共治天下?”秦霆低声重复道:“具体呢?”
“崇法制,尊皇权,重吏治,信赏罚,一号令为主!”秦雷的声音十分低沉,却有着震动历史的力量:“通过一系列的举措,把央中权力分成皇权、相权、台谏之权,三者互相限制,又互相倚恃,形成稳定的政治架构。”
具体如何去做?
“所谓崇法制,便是完善法制,讲究依法办事,使大秦律法⾼于一切。任何权力行为,都要依法施行,不得擅越…一道命令应先经过以內阁为代表地六部九卿提出。再由御史台或督察院,以及将来地六部审计官审查通过,最后经皇帝批准才能实行。”
“也就是说,皇帝拥有否决权,但不能越过朝臣直接下令。”秦雷郑重解释道:“朝臣拥有行权政,但不经过台谏的审查,和陛下地批准,同样无法形成命令。”
“这样皇帝会不会太惨了点?”秦霆皱眉问道,他的职业毕竟是皇帝。当然不想看到自己的权力被削减。
“这正是第二条,尊皇权的目地所在。”秦雷不慌不忙道:“皇帝是家国的元首,军队的最⾼统帅,拥有一切事务地否决权,也就是说,只要他认为不行的政令就无法通过,不过是不再直接下令罢了,这样的权力还小吗?”秦雷循循善<img src="in/you.jpg">道…其实也只有这个特殊地历史时期,遇上这个一心传位的皇帝。才能通过这条法令。缓缓的点点头,秦霆还有些狐疑道:“可我还是觉着,皇帝会不会势单力孤了点啊?”
“不会的,首先皇帝是终⾝制的,”秦雷头摇道:“而员官是有任期的,比方说內阁首辅,每任五年,最多任两届,之后便不能在府政担任任何职位。铁打的皇帝流⽔的官。皇帝本⾝就有优势。”
“而且还有台谏言官,虽说他们既可以指出皇帝的过失。又可以纠察百官。但皇帝既不是政策地制定者,也不是政策的执行者,在家国大事上怎么会有错呢?”秦雷伸出<img src="in/gen.jpg">手指道:“唯一一种可能,就是皇帝骄奢<img src="in/yin2.jpg">逸,劳民伤财,言官们才会指出皇帝在个人行为上的过失。”说着嘿嘿一笑道:“有人帮我们管教子孙,实在是求之不得啊。”
“可以说,只要皇帝在生活上不太过分,言官们便是站在皇帝⾝边的忠实力量。他们帮着皇帝纠察百官,审计政务,捍卫皇权,固本清源,如此三者关系便可以稳定,大家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岂不善哉快哉?”
听了秦雷的描述,天佑帝也不噤神往道:“若是能让大秦长治久安,祖宗山河可以千秋万代,就算损失一些东西也是值得的。”
“不错,”秦雷颔首轻声道:“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一句话让亚圣大人彻底惹到了历代的君王,以至于到现在他老人家仍然被关在小黑屋中,都不能接受供奉。”
“这真是千古奇冤啊。”秦雷一拍腿大,感慨道:“他分明是为君王讲述了家国如何长盛不衰的唯一真谛!如果千年来的帝王都能遵照这句话,不那么自私自利,把百姓和山河放在自己之上,家国怎会闹到那般田地?哪还有什么朝代更迭?民不聊生?”
“他唯一地错误,就是公开讲了这句话,如果只是放在帝王心术中讲一讲,让未来的皇帝们牢记在心即刻。说的四海皆知,会让人有想法的。”
秦霆轻声道,⾝为皇帝,虽然大部分权力已经转移给秦雷,这天下也将是秦雷的。但秦霆心里都明⽩,今天这次书房密谈。一定会影响大秦的命运,甚至决定今后几十上百年地政治走向。
在这种前提下,他还是要为后来的同行尽量争取一点的。
“就是要让他们有想法。”秦雷却面不改⾊道:“孟子说: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这就是说,违背仁义地统治者是独夫民贼!周武王诛灭独夫纣王,并不属于弑君叛逆,并没有违背礼地精神!”
“我要把这句话用大字雕刻在中都城最醒目的地方。给我们地后代的脑袋上悬一柄利剑!告诉小子们,全天下的人们都看着呢,你们要是敢做像夏桀、商纣、周幽、秦二世、汉灵帝、汉桓帝、晋惠帝、隋炀帝那样的昏君。大家就可以⾰你的命,重新换一个皇帝!”
见秦霆已经瞠目结⾆,秦雷赶紧补充道:“但皇帝必须姓秦,且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后代才行!除此之外,任何觊觎九鼎神器者,杀无赦!”
秦霆这才松口气,擦擦额头的汗⽔道:“可是如果皇帝幼小,尚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条恐怕会被人利用了。”
“这个不难。”秦雷语出惊人道:“立长立贤不立嫡。规定二十岁以下的皇子没有继承权,二十岁以上地⾝心健康的子孙都有继承权!”说着看一眼秦霆道:“如果皇帝自己的孩子不够格,就要从兄弟中选择,绝不能为了延续小家地统治,而毁了我们祖宗的山河。”
本来皇帝没有子息,或者子息太不像话,就可以由皇太后做主,在亲族中贤能者接任,现在秦雷只不过将这条強化了一些。对于今⽇已经<img src="in/bao.jpg">受刺<img src="in/ji.jpg">的秦霆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稍一沉昑便点头道:“好吧,我承认你这个法子如果成了,我们秦家的山河可能就永远下去了。”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明⻩⾊的文简,満面笑意的看着秦雷道:“你拟定的条目我细细看了数遍,这些天的精力几乎都用在这上面了。我现在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就在上面用玺。否则…”
“问吧。”秦雷长舒口气道:“既然拿出法子来了,就不怕人问。”
“我观看这上面的条条目目,无不是在強化皇权,以至于让我以为。你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地強权时代呢。”秦霆两眼勾直勾的望着秦雷,沉声问道:“可听你这一说。却又是完全相反的意思,我到底该信哪一个?还是…”两个都不信这话虽没说出来,傻子都明⽩。
“两个都可以信。”秦雷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道:“想达到我所说的局面,需要有个大权威、大能耐、大毅力之人,先把这个<img src="in/luan.jpg">世收拾了,让我华夏休戈止息,重归一统。”说着一拂⾐袖道:“然后又能不过分恋栈权柄,能再次把权力分配出去。”
“你可以做到吗?”秦霆审视着秦雷,淡淡道:“据我所知,权力会让人上瘾,终生不可自拔的。”
“你不就没有上瘾吗?”秦雷轻笑道。
“这不一样,”秦霆头摇道:“我一直知道大秦的強权在哪里,所以能保持清醒。”说着一指秦雷,毫不讳言道:“可你呢?你这个大秦唯一的強权,怎么让我相信你能永远清醒下去?”
因为我来自遥远的未来?因为在另一个时空中,华夏将被反复⼊侵?到有一个千年还没有拾回往⽇地荣光?因为我是一个炎⻩子孙,想为自己的⺟亲做点事?
秦雷有充分的理由,却一条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闷声道:“我们可以将今天所说的一切,⽩纸黑字写下来,让天下人监督我们!”
“好吧。”沉思片刻,天佑帝终于点头道:“我签字用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