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三慢慢逼了过来,王燃一面后退一面叫道:“你们不是自称‘盗亦有道’吗?我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要对付我们?”
王燃说這句话的用意只是想岔开张三的注意力,好空出时间取出自己那把手铳,谁叫自己没穿道袍,没办法做隐蔽性动作…
没想到张三却真的停了下来,神⾊中还透出几分尴尬说道:“兄弟,对不住了,我這也是被逼的…要是有别的选择,我绝对不会挑上你们品诗居…”
王燃不噤奇怪了起来:“你這话是什么意思?比品诗居有钱的多了去了,有钱又为富不仁的也不在少数。”
“可他们防的紧,我们根本没机会动手…”张三无奈地解释道。
原来是捡软柿子捏…王燃一面盘算着加強品诗居的全安保卫工作,一面问道:“你们不都是武林⾼手吗?直接单枪匹马地打进去不就完了吗?”
“开玩笑!你当他们都和你一样是个文弱书生。”张三不屑地说道:“武功再⾼也架不住几个人一起上,那些地主老财请的护院也都不差…最可恶的是,有的还配备了火器.听说是专门给新任兵部尚书贾宝玉准备的…东西虽小,但威力大得很,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也挡不住…”
“是這个吗?”王燃终于顺利地掏出了自己的手铳。
看了一眼王燃的武器,张三说道:“呃,和你手上拿的這个东西有点像,不过应该比你這个大的多…”话刚说完,张三猛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后退了一步,眼睛里満是戒备地打量着王燃和他手里的手铳:“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的⾁票啊…”王燃笑眯眯地摆弄着那把手铳:“文弱书生一个…”
张三明显曾吃过火器的亏,试量了几次最终也没敢轻易尝试直接对抗,但却也没把刀放下,胸口起伏了半晌。
王燃笑了笑“砰”的一声照着旁边一个破瓷碗开了一枪。
接着就看见张三恨恨地把刀一丢:“今儿我认栽了…竟想到品诗居里还有你這号人物!…说吧。你是要我的左手还是右手?”
张三显然是把王燃当成了品诗居雇来的⾼手,而按照规矩。象张三這样失手的人,要想不被送交官府,便只有留下点东西表示补偿。
“别总是搞得那么血淋淋的…”王燃笑了笑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张三一脸戒备地问道:“你要是想让我出卖自己的兄弟,就⼲脆把我的两支手都拿走吧…”
张三当然没有失去自己的手。相反他还成了王燃的一只手。在得知王燃的⾝份后,张三倒没有多做犹豫就答应了王燃的要求。
“你还是⼲自己的老本行。”王燃笑着说道:“勒索谁、勒索多少你可以提建议,决定权归我…事情成功后,我给你提成。”
其实不管是对余生也罢,对张三也罢。虽然他们都不怕死,但既然能够活下去继续从事他们所喜欢并擅长的事情,他们当然也不会傻到非要求死,或非要拆除自己⾝上地几个零件。
何况按王燃的说法,他们从事的工作已经升华到了民族大义、百姓安居乐业這个⾼度。余生去敌占区发展农民运动当然可以推抗清工作的开展,而张三的劫富既可以提供抗清所需要的经费。还可以贫。
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成了府政的人,再也不要担心被视为叛逆。不管什么朝代,国中的绝大多数老百姓都不愿背上一个叛国的罪名,就算是被逼上梁山,也都期望着有朝一曰被朝廷招安…能为家国出力,是深埋在每个真正的国中人心底的一个心愿。
而根据王燃原本时空的记载,這位太湖的张三虽然因为绑架勒索乡绅而名声渐坏,但在清军南下之时,却毅然投入反清的阵营,并最终战死。
“大人,您为什么找上我⼲這件事?”张三奋兴之余也有一些疑惑,兵部尚书手下能员⼲吏肯定不少。
“第一是因为我们有缘,你毕竟是第一个绑架我的人。”王燃笑着回答道:“再就是你很专业,定价非常合理…”
除去通过交谈与资料对张三人品的肯定外,王燃说的的确也是一个重要因素,价钱估算的准确,既可以确保苦主们不会被逼着狗急跳墙,又能保证自己获得最大限度的利益,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坏了,大人,我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王燃的回答虽然让张三很是意外,不过提起绑架二字却一下让张三想起了一件事,他急急忙忙地说道:“我得赶紧到城西去一趟。”
看着王燃探询的目光,张三带着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我们分了两路,我负责到品诗居踩点…我婆娘带了几个人负责夏家的丫头…就是夏允彝的小女儿…”
“夏允彝可是个清官,民声极好,听说还是两袖清风。”王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们怎么把脑筋动到他⾝上去了…”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张三无奈地说道:“太湖的老百姓根本就活不下去了,去年冬天光饿死、冻死的就有好几百人.”
现在再追究這个显然不合适,想起张三又是割耳朵又是切手指的话,王燃赶紧说道:“那赶紧去吧…”说道王燃了打量了一下周围荒凉的环境和停在路边的马车,又加了一句:“我和你一起去得了…”
张三的老婆如果去做生意肯定亏不了,劫持也来了个买一赠一,除了夏允彝的小女儿外,女孩的家庭老师也被顺便劫了过来。
王燃和张三两人赶到的应该说相当及时,及时地把张三的老婆从小姑娘的手中解救了出来。
张三的老婆一见张三就叫道:“当家的,咱把這个女娃放了吧..”
虽说這本来就是王燃赶过来的目的,不过听到张三的老婆如此说,还是非常好奇。在张三夫妇到一边窃窃私语去后,王燃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票偎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票怀里,大⾁票看向王燃的眼光虽然很有些复杂,但却只是手捻佛珠,不发一言。
小⾁票却是一脸的正气凛然:“這位公子,看你也是相貌堂堂,为何甘心做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想想,如果是你的亲人被绑架,你是何种心情?如果是你的兄弟姐妹…”
于是在张三夫妇商量完后,王燃立刻苦笑着迎了上去说道:“果然厉害,有唐王的一半功力!”
张三的老婆虽然不知道王燃所说唐王是谁,但也笑着说道:“她的武功我不清楚,這张嘴却是真的厉害,跟我说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大道理,说得我都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唉,说又说不过,打呢,看她们长得這么细皮嫰⾁的,还真下不去手…”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這句话在张三夫妇⾝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不过很显然,张三的老婆对张三的這次选择还是很支持的。用她的话来说:“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能跟着您办事是我们的福气…”
事情很快定了下来,张王燃给他们的指示是系统地收集资料,依据自己拟定的评价指标体系,整理出一个“为富不仁”排行榜,以辅助决策。当然首先是针对太湖一带的富豪,再获取足够的工作经验后,后再组织人手逐步扩展到其它地区,王燃的目标是争取将范围拓展到南明的所有控制区域。
這个庞大的计划显然让激起了张三夫妇全部的工作热情,确定了了单线联系方式后,夫妻两人立即启程返回开展工作。王燃则担负起把“⾁票”们送回家一职…此处依然属于无人区,总不能让两个女孩自己走回去吧。
王燃本来打的主意是把女孩送到地方后,把马车一停,自己直接溜掉…這种事解释起来总归是比较⿇烦,再说,还有一大批事情等着自己去办呢。
不过,王燃的计划得到了彻底破坏。
由于王燃不认识路,进了苏州城后都是小⾁票在马车后一边指示路径,一边继续劝说王燃“弃恶从善。”说得王燃终于忍受不住,慷然承诺道:“姐小,我把你送回去后就立刻去自首。”
于是,在王燃依据指示把马车停在了标有“夏府”两个字的宅院门之后,小⾁票跳下了车,拉住王燃:“跟我一起进去吧,這就是我家.你要是想自首,直接跟我爹说就可以…”
王燃哭笑不得,只好耍赖:“姐小,你放过我见.我上有八十岁的老⺟,下有刚出生的孩子,中有七八个老婆…”
王燃话音未落,小⾁票已经大声喊起来:“来人呀,抓住這个绑匪!”
绑票事件在夏允彝父子与王燃撞上之后就自然告一段落。说是撞上,是因为夏家父子是闻讯往外冲,而王燃则属于劫持“人质”往里闯,正好打了个照面。
這也不能怪王燃…对這两个⾁票和围上来的夏府家人,王燃当然不会想着使用自己的手铳或手雷等杀伤性武器,同时也不愿在大街上闹起来,引得众人围观可就要传笑话了…可要让王燃束手就擒,然后五花大绑的被绑进夏府,也不符合王燃的美学观点。
因此王燃的选择是,顺手拉过离自己比较近、也被突发情况弄得有些发怔的大⾁票,伸手作锁喉状,一声断喝“谁要再敢过来,我就动手了…”镇住了围上来的人,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拖着大⾁票冲进了夏府…這种自投罗网的行为倒是让小⾁票和夏府的家人大惑不解。
夏允彝父子与王燃的胜利会师,带给大家的当然是欢欣鼓舞。根本用不着王燃费脑筋,大家理所当然地就想像出一套王燃智取绑匪、解救人质的故事…王燃也厚着脸皮没有否认…从一定意义上来说,這也是事实。
而小⾁票在确定王燃的⾝份后,立刻将女人翻脸如同翻书的技能施展到极致,对王燃亲热的不得了…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称之为女人。
据夏完淳解释,小⾁票早就是王燃的超级粉丝。事实上,王燃的传奇故事早已深入闺阁之中,已经成了诸多少女心中的偶像。
当晚夏允彝自然是摆开盛宴答谢王燃,祁彪佳等诸位亲朋好友也被拉来同贺。绑架這件事显然使王燃与祁彪佳、夏允彝等人的关系入进了藌月期。
事实上。王燃对夏允彝等人本来就没什么恶感,祁彪佳、夏允彝的官声一直很好,属于典型的廉洁能⼲型。
而余生事件的误会也都已经解释清楚,说起来最后利益的还是王燃,敲诈到了五百万两军费。也正是因为這件事,王燃在祁彪佳、夏允彝等人心中也树立了足智多谋的印象。双方倒也是惺惺相惜。
现有正好又有了這么一个联络感情的机会。正所谓众人拾柴火焰⾼,既然這么有缘分。在祁彪佳地提议下,大家一致同意把关系再往前推进一步…当然不是烧⻩纸,那是韦爵爷的专利。
很快,感谢宴变成了拜师宴。王燃正式收了夏完淳和小⾁票作弟子。夏家自然是很⾼兴,小⾁票不用说。余生一事也已经彻底折服了夏完淳。而王燃也很⾼兴,不论是夏完淳地年少多智,还是小⾁票的镇定勇敢都让王燃很欣赏,关键是…缘分啊!
而事实上。王燃也确实属于捡到了宝。
夏完淳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童,5岁就能讲述《论语》,6岁时和长辈交谈,对答如流,9岁时时已经写了一部诗集《代啂集》,小小年纪就和一些朋友模仿父辈的样子。组织了一个叫“西南得朋会”的小团体,在一起研究诗文,讨论国事,比之现在的少年先锋队也只⾼不低。
夏完淳对时事的见解很有独到之处,年纪虽小但处理事情起却是井井有条“陷害”王燃一事就是夏完淳的提议。
小⾁票,现在应该叫她的大名夏昭南…和她的哥哥、姐姐一样,也极富才气,从小就表现出了过人地机智和胆气,像今天的绑架案就可以看出端倪。小姑娘和她的姐姐夏美南一起并称为“二南”再加上夏完淳,三人又被并称为空谷三隐,這些称号可都是赞扬他们所取得的成就。
话说回来,虽然王燃收了两个弟子,但他自家知道自家事,与诗文相关的传统教育自己是做不来的,还得现任家庭老师大⾁票负责。
说起大⾁票,可是是今晚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這当然不是说大⾁票不美,相反,大⾁票非常美,俏丽的容颜中隐着淡淡的孤傲,清冷的神态中透着微微地知性.非常符合冷美人的标准。对别人还好,但对王燃是相当的冷,面容冷,语气也冷…這可以理解,谁在一天之內被绑架两次也不会⾼兴,尤其是其中一个绑架者就坐在对面。
因此即使王燃明的、暗的道歉了次,换来的也只有一句话:“贾大人客气了,贫尼愧不敢当…”
贫尼?不错,虽说這么美的女孩去当尼姑,确实有点让人…但她确实是个出家人,只不过是带发修行而已,法名妙玉。
据说這位妙玉原本也是一个官宦女儿,因守了望门寡才出的家。這与夏允彝的大女儿的情况多少有些类似,因此两人倒是相谈甚得,成为好友。
说实话,妙玉的经历让王燃很有些同情…所谓望门寡,则是指在双方定了亲、但在正式拜堂前,男方就死了,而此时由于女方还未过门,就只能望着男方的门守寡。
這也同时让王燃小松一口气…寇媚经常联合柳如是、李香君等人一起拿她“妹妹”也就是因贾宝玉背情负约出家的那个女孩刺激王燃,虽然她们的目的是想从加重王燃负疚感的角度提醒王燃珍惜眼前的幸福,但也搞得王燃见到出家的小尼姑就有点神经过敏,而显然那个女孩的经历中没有忘门寡這一说。
看了看妙玉一脸的平淡,王燃噤不住自嘲地一笑…又不是写小说,哪有這么巧的事?!
夏家的绑架案虽然得到圆満的解决,但却引发苏松本地官绅的极大震动。夏允彝可是苏松的二把手,连他的女儿都被绑架…虽说绑匪只要了二百两赎银,這从侧面也反映了夏允彝为官的清廉…但不管怎么说,令人太没有全安感了…
一时间,要求朝廷出兵捉拿罪魁祸首的呼声响彻整个苏州城,连王燃那里也收到了许多类似的民意。
“他们是在借题发挥!”王燃的住处,夏允彝指着民意代表的名字:“這些大都是上次俞伯祥一案中牵涉到的‘主人’们,前几天我刚把罚款通知发下去…他们不翻天才怪…”
“這些人虽然别有用心,可也的确不能再纵容這些绑匪猖狂”祁彪佳说道:“這样下去,根本无法保持苏松的稳定.现在已经有人扬言要准备迁往其它地方…”
“其它地方?”夏允彝冷笑一声:“现在苏松可说是最稳定的地方了,金陵、扬州刚遭受兵祸,湖州、杭州是刘泽清的地盘,他可比绑匪利害多了…其它地方要么和満清交界,要么和李闯交兄.他们敢去吗?”
“他们还真敢去,已经有人宣布准备去河南或山东”祁彪佳看着王燃说道:“他们说那里虽和満清交界,但并没有刀兵之苦,反而相当繁华,治安也非常好,他们很多原本想逃难过来的亲戚都纷纷来信劝他们过去呢…”
王燃好笑地看着两个一唱一和的家伙,這个时候夸奖河南、山东显然不仅仅是想吹捧王燃的业绩,更多是责怪王燃从這里挖走资源…话说回来,河南、山东的发展是不错,政策也相当优惠,但还是属于起步阶段,说這些享受惯了水乡江南的人说走就走,那也很不现实…這两人显然是想把自己拉下水,共同解决苏松目前的问题。
因为绑匪绝大部分都蔵⾝于太湖,要对付他们,最方便的自然就是王燃手下的海军了。
不过在王燃看来,出动海军打绑匪,纯属浪费。既达不到练兵的目的,对手的实力太弱,又不在海上…也没有效益,太湖的強者张三为区区两百两银子都敢动苏松的二把手,這些人能有多少家当?更重要的是,這明显是治标不治本…
“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祁彪佳叹着气说:“可想要治本,就得减赋或免赋…老百姓曰子好过了,自然就不愿意去当土匪…就是有我匪性难除,只要没人帮他们,缴灭起来也会很轻松…”
這家伙还真是很明白的…王燃咽回自己想说的话。
“可是不行啊…”夏允彝也叹着气说:“目前我大明的粮食、赋税主要来源于江浙…其实对我苏松而言,正常上交给朝廷的并不多,关系是还要额外担负十万军队的供应…這样一来,别说是免赋了,就是减一成也不成啊…”十万军队?王燃总算是明白了他们两人的真正意图。在苏松地区驻扎本镇兵马再加海上军撑死了也不过是两三万人,這十万军队说得肯定就是驻扎在太湖附近的刘泽清。
很明显,他们希望王燃出面,免了這个额外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