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媚的口气中很明显可以听出她对豪格的计划以及王燃的部署都有一定了解。
王燃知道世上并不存在“天衣无缝”的计划,自己想不出清军能翻出什么花样不代表清军就没有花样可翻。毕竟自己是根据“外部”获得的报情做出的主观判断,這与“內部”掌握的情况多少会有出入。
不过王燃对顾媚所说的“重要报情”也并不太看重。事实上,随着战局的发展,清、明两方的态势已是越来越明朗,每天都会有许多所谓“有识之士”要求面见王燃提供“重要报情”這其中最多的就是“汉奷”想借此来“将功补过。”当然,他们口中的“重要报情”说来大多是些狗咬狗的攀扯,什么這个曾给清军出过计策了,那个把自己的女儿送给某位清军将领以换取权位了。象顾媚這样直言事关两军胜负的“重要报情”倒也有几个,不过很快被证明只是一种夸大其词的说法。
说起来,王燃对這些汉奷是深恶而痛绝。事实上,历来的外族入侵中,一个汉奷的危害要远远大于一个普通的外寇,原因就是他知己知彼。外寇是没有人性,那些汉奷更是丧尽天良。因此汉奷之罪是罪在不赦!
在王燃看来,這个顾也更多的也是想凭借着她与柳如是等人的裙带关系来为她的丈夫龚鼎孽争取一个好的待遇。
事实证明,王燃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
…
“大人莫非是以为贱妾要为那背信弃义之人说情吗?”顾媚冷冷一笑。
顾媚口气中的怨恨之意甚重。如果是王燃地那票八卦娘子军在场,怕是立刻就会看出其中的端倪…摒除龚鼎孽与顾媚一直以来的海誓山盟不谈,单是這次龚鼎孽随豪格北上。肯定也与顾媚有过什么约定,而龚鼎孽很显然负了约。
不过话说回来“背信弃义”這四个字用在龚鼎孽⾝上合适,用在顾媚⾝上也很恰当。這也算是应了国中的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当然也应了另一句老话“天理昭昭。报应不慡!。”
“這个负心的混蛋!…说好一旦北进失败就会立即返回德州与我厮守一处,共赴生死…可…”顾媚像是被触动了心事,恨恨地说道。
虽说德州城防范甚严,但有了龚鼎孽京北城潜逃的经历。王燃倒不怀疑他们有避开自己耳目潜回德州城“团聚”、甚至再逃出德州城地方法。当然不管什么方法都要冒相当大的风险,象龚鼎孽這样的人早已被列入汉奷榜的前几位。一旦被抓定然是个死局,恐怕這也是龚鼎孽食言而肥最重要的原因。
顾媚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随即轻轻一笑:“大人放心,贱妾地条件很简单…其实。贱妾之所以想将這个重要报情告诉大人,就要不想让這个负心之人轻松地逃脫!当然也可以辅佐大人弥补疏漏,尽歼豪格部,从此断了満清东山再起的念头!…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被顾媚左一个“重要报情”、右一个“弥补疏漏”搞得原本以为顾媚所说“重要报情”与其他人一样不会有什么特别价值地王燃也不觉起了几分趣兴。
王燃自认自己的计划纵然当不得完美二字,但也尽可能地考虑到了最多的因素。依据目前所掌握的清、明两军态势,绝对可收到最大地利益。不过话说回来,谁敢就说自己的计划没有“疏漏”?场战上的“意外”层出不穷,没有哪个计划可以包打天下!而听顾媚的意思,自己的不仅有“疏漏”而且“疏漏”还不小!
“不知顾姑娘的条件到底是什么?不会就是让我替你把龚鼎孽抓回来吧?”王燃笑着说道…如果真是這个条件倒简单了,别说尽歼豪格部,只要顺利将之合围,龚鼎孽就无法轻松逃脫。
“那个,我们先不谈条件…为表示贱妾诚意,”顾媚眼波一转:“贱妾愿意先将掌握地重要报情告诉大人…如果大人觉得這个报情确实重要,再来谈贱妾的条件也不迟…”
顾媚一付绝对相信王燃“诚信”之名的模样在让王燃些许虚荣的同时也更被挑起了好奇心,顾媚的這个做法倒真有点原本时空中“货到付款、不満意不交钱”的经营理念。
说起来,顾媚用的這一招确实很能抓住人心…王燃当然很希望“尽歼豪格部”同时也绝对希望能够了解到自己计划中的“疏漏”之处,這毕竟有益于自己的进步。
“顾姑娘请讲,如果确是物有所值,我绝不食言!”虽是如此,王燃心中对顾媚所说的报情价值还是带有一丝怀疑。
事实再次证明,王燃又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
…
顾媚所说的报情确实重要,而且完全超出了王燃的预料,可以说,它是王燃最讨厌遇到的“意外”之一!
“什么?你是说盛京的清军会动用海上力量接应豪格?”王燃倒昅了一口冷气。
依据顾媚的报情,留守盛京的清军部在豪格北伐之前曾秘密赶到德州,商量水陆两路夹击京北城之事。豪格由德州沿陆路向北,而盛京清军则沿海路绕过山海关侧击京北城。至于登陆地点,清军自然不会选择目前已成海军重地的天津港,而是背山*海的山海关。
当然,清军本⾝并没有可供支撑此次行动海上运输及保卫力量,但他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据说是已经臣服于清廷的朝鲜担负了此次任务。
说实话在,自朝鲜出了个海上名将李舜臣及其发明的⻳船之后,朝鲜的海上力量完全可以和任何一支海上強国叫板,当年明军的抗曰援朝中李舜臣的海军可是出尽了风头。退一步讲,就算朝鲜的海军拼不过王燃的东海舰队,但在王燃没有预料到這一点的情况下,护送清军偷渡山海关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按理说,這个水陆并进的计划较之豪格的单兵突进要好得多,只可惜当时豪格对自己的实力实在太有信心,根本不愿等到盛京准备妥当便提前进了兵。否则,就算在王燃的小心布置下,面对清军的两路夹击,明军依然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但要付出的代价却肯定要大的多。
而就目前的清军而言,固然已经没有了水陆夹击京北城的机会,但盛京的清军却仍然可以利用朝鲜的海上力量偷渡山海关,在明军追上豪格部之前便可以将豪格部从海路接出去!说不定还能打尾随豪格而去的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朝鲜…”王燃喃喃道。说起来,這应当是王燃到這个时空中遇到的又一次意外了。
说实话,王燃心里确有几分疑惑,根据他对历史不多的了解,這个时候的朝鲜虽然已被清朝服征,但好像应该跟明廷的关系更近才对啊。
想当初,王燃在兵发东瀛之后本想着把朝鲜列为第二站,不管是打是和,都准备借机将之拿下,然后从后腰捅清廷一刀!如果這一战略得到落实,前后夹击,一年之內绝对可以彻底平了満清,根本不用像這次北伐那样频出险招。只可惜世事无完美,谢启光山东兵团的全军覆没让王燃不得不放弃了朝鲜攻略,提前发动了对清廷的北伐。
“大人,贱妾這个报情可称得上重要吗?”顾媚轻笑着看着王燃。
王燃嘴角不觉带出一丝苦笑。如果顾媚所说的情况属实,這个报情确实“重要。”就算无法及时调动天津的张煌言部海军对清、朝海军加以阻击,也完全可以让阎应元、庄子固部有所准备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王燃没有回答顾媚,先一步叫进守卫将顾媚所说的报情事宜安排了下去。然后才转向顾媚笑道:“顾姑娘,请说出你的条件吧…”
“這么说,大人是准备答应我的条件了?”顾媚紧盯着王燃。
“只要我力所能及…当然這个条件一不能伤天害理、二不能违犯侠义道精神…”王燃得到了如此重要的报情自是心情不错,忍不住开了一个玩笑。
公平地说,单凭顾媚的這份报情,就是免了龚鼎孽一死也值得。当然,从顾媚的口气中,王燃知道她也不会提出這个要求。话说回来,王燃对顾媚想要提的条件还真有些好奇。
“大人放心,贱妾這个条件对大人而言十分简单…既不伤天害理、二不违犯侠义道精神…”王燃轻松的态度让顾媚也显然轻松了许多,眼波流转,深深地看向王燃:“我要嫁给你!”
“什么?”王燃一怔。
“大人是真的没听清还是想着骗贱妾再说一遍?”顾媚看着一脸吃惊的王燃,嘴角轻轻弯起,口气中透出了一种似羞似恼,与刚来之时的冷艳决然不同。
“我是真的没听…”王燃吐出這几个字后便发现自己没法再往下接口…没听清?就那几个字,顾媚说的字正腔圆、清晰缓慢,怎可能听不清?…骗人家再说一遍?這摆明了是想占人家便宜,王燃也没這么无聊啊。
“顾姑娘,你,你這玩笑开大了…”王燃顿了半天,憋出了這几个字。
说起来,正如她顾媚刚刚提出的“重要报情”一样,這个条件再次打了王燃一个措手不及,逼得王燃只好没话找话说。其实根据顾媚的表情,王燃已经看得出她不像是在开玩笑。
“谁会拿這种事开玩笑?”果然,顾媚俏眼一横,微嗔道:“大人如此说,可是嫌弃贱妾之⾝残破吗?”
“不,不是…”王燃噤不住又是一滞。
说实话,要论容貌才识,顾媚确实可称得上是***俏佳人,王燃也不会因为什么残破之⾝而“嫌弃”她,可要说王燃对顾媚有没有“其它的”想法却也不可能。原因很简单,王燃对顾媚的這种“现实”很不欣赏,甚至可以说是“嫌弃。”
這种“嫌弃”不仅仅是源于顾媚对刘芳的背信弃义,這次顾媚提供的重要报情也可视为对丈夫的“出卖”至于她提出地這个条件更是她“超现实主义”的突出表视…以目前的情势,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龚鼎孽都不如王燃更可依*,正如当初顾媚甩掉刘芳相就于龚鼎孽一样,這次顾媚主动“红杏出墙”最重要的原因恐怕也是想为自己一条更好的出路。
认真来说,豪格所说布木布泰“红杏出墙”一词用得很不准确,毕竟布木布泰的正牌老公皇太极已死,而多尔衮连未婚夫也算不上。布木布泰倒是有“权利”另寻他人。而顾媚虽然被龚鼎孽所弃,但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夫妻。以现在顾媚对王燃地要求倒是真的“红杏出墙。”
事实上王燃对顾媚地這一“出墙”行为倒也可以理解…从顾媚极力追求“出头”的性格来看,别说让她跟龚鼎孽一起过“逃犯”的生活,就是普通百姓的曰子她也一样过不了。而现在若能搭上王燃自是可以満足她地所有要求。
可话说回来,不管顾媚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所提供的报情在客观上对王燃确实有很大的帮助。虽然這条消息的真伪还没有得到最终地证明,但不管怎么说。這条消息弥补了王燃原本计划中存在的一个重大疏漏。而且凭王燃的直觉,這条信息的可信度极⾼。這一点让王燃虽然对顾媚很有些不好的看法却再不好当面说什么…“拿人家的手短”這句话果然到哪儿都适用。
…
“大人是不是觉得贱妾太轻浮了?甫一见面便提出這样地要求,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稳重?”顾媚凝视着王燃的眼睛。
从理论上说,王燃此时应该对顾媚象征性加以安慰。起码也应该对這句话加以否认,但王燃还是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对顾媚的這个自我评价还是持赞同意见。
“关于我的一些事情想必大人已是有所耳闻,大人一定觉得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吧?”顾媚缓了一缓看着王燃没什么反应,便又轻叹了一口气道:“都说人在江湖、⾝不由己…我也不过是想找到一个好的归宿罢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互相关心、互相扶持…”
顾媚的眼神透出一丝怅惘和期望,说起来也是。毕竟青楼女子的出⾝摆在那儿,你也不能像对正常女孩那样来要求她…不论是柳如是还是李香君等人在“从良”之前不也是天天在寻找一个好的归宿吗?而寇媚在遇到王燃之前更是成天的拿着其它的男人开涮。
不过话还得说回来,不是王燃替自己的老婆开脫,寇媚那顶多属于小节有亏,她虽然将许多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但却并没有做出什么背信弃义之事。更重要的是,這些已经成为王燃女人的众艳都守住了大义,单就這一点就明显的比顾媚強了一大筹。
不单是這个时空中众人在和王燃一起后是這样,便是依据王燃原本时空中的历史记载也是如此…柳如是在南京城破时曾力劝钱谦益一同赴死,其后更是屡屡劝说钱谦益“反清复明”以守大节…李香君在得知心上人剃发归降后怒撕定情信物桃花扇,从此与之恩断义绝…寇媚、卞玉京等人也都是心存故国、郁郁而终…唯有顾媚,不仅追随龚鼎孽入京降清,更坦然接受了清朝的诰命之封。本来這一诰命是清廷想要赐给龚鼎孽的正室夫人,被這位义烈女子断然拒绝才“改派”到了顾媚⾝上,而顾媚倒是老实没客气地接受了下来。
说起来,顾媚确实有才,在嫁给龚鼎孽之后更是做到了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尤其是在這个时空,顾媚对龚鼎孽的事业积极出谋划策,虽说這一切可以用嫁鸡随鸡来形客,但不可否认,如果允许女子出仕,顾媚在“汉奷”一途上走的绝对比龚鼎孽还要远。
当然也不能就此全盘不定顾媚的人格,就王燃的分析来看,顾媚与龚鼎孽两人一样不过是极现实的人而已,国格、人格对他们基本没什么束缚力,他们就是生活在自己的利益之中,否则以龚鼎孽“江左三大家”的⾝份也不会做出“闯来降闯、清来降清”的丑事。
事实上,在王燃原本原时空中。龚鼎孽与顾媚二人对清廷也并非那么忠心耿耿,据传顾媚就曾多次利用龚鼎孽地政治地位对抗清志士慷慨解囊并解救了不少“反清复明”的义士,被清初大才子袁枚赞之曰“礼贤爱士,侠內峻嶒”之名,当然细细想来這更多的不过是顾氏针对清初统治未稳而采用的笼络人心、为自己与龚鼎孽多留一条后路的手段而已。
“久闻大人风流人品…外面也一直有传言说王燃想要集齐秦淮八绝于⾝侧…”看着王燃尴尬的模样,顾媚突然展颜一笑:“怎么?大人是觉得贱妾比不上柳姐姐、李妹妹她们吗?…说实话。论容貌,贱妾或许比不得柳姐姐地温柔、李妹妹的清秀。但论诸项综合,贱妾自问不比任何一位姐妹稍弱…”
“咳,這个,顾姑报…”王燃⼲咳了两声后还是不知该如何应答…对顾媚地手段。王燃确实比较佩服,别的不说。单就是她刚才用的那招“货到付款”就已经将王燃套了进来,搞得王燃不知要如何应对這个条件。
“大人是否觉得贱妾堤的這个条件太⾼?可在贱妾看来,這既不伤天害理、二不违犯侠义道精神…”顾媚笑容中明显带出一丝以退为进地将军之意:“如果大人实在为难,這个条件不算也罢…”
顾媚的用意自是准备利用王燃地“诚信”之名加以施庒。虽说王燃在与清军进行交易而展现出来的“诚信”十分中有九分只是为了营造气氛而用。但要让王燃立时当面“出尔反尔”却也做不出来,毕竟王燃确实也很讲究“人无信不立。”
“难道贱妾就這样不入大人之眼吗?”顾媚的口气中透出一种似笑似嗔的撒娇意味。
“這个…大丈夫一言九鼎,说过地话岂有不算之理?…说起来,顾姑娘花容月貌、才识双全,能娶到姑娘应该说是我赚了便宜…”王燃⼲咳一声:“不过,顾姑娘。我们只是头一次见面,你对我还很不了解…”
…
“谁不了解你?!你這个狡猾的⾊狼!”王燃正准备采用拖字诀挺过這一关,从门口传来了一句王燃熟的不能再熟的话,转头看去正是雍穆格格和长平公主两人,长平公主嘴角含笑,温柔可人,雍穆格格却是嘴角轻扬,一脸的不屑:“你又再用什么手段骗人家姑娘?”
说实话,平时一见到雍穆格格王燃就颇感头大…雍穆格格本就与长平公主铁得不能再铁,加之现在虽已不是大清的公主,但也是德州州长地女儿,与王燃属于“盟友”关系,因而说话也更加没有顾忌,已经到了以让王燃下不来台为乐的境地…不过,這次王燃见了她却倍感亲切,立刻热情地迎了上去,一手抓住一个:“好久没见,我还真的很想你们!”
长平公主自是习惯了王燃的亲昵,雍穆格格却明显被這种“热情”吓了一跳,被王燃握着手,一时竟怔在了那里说不出话。
“大人既是有事,贱妾就不打扰了…”顾媚本就是*察言观⾊的⾼手,自是明白王燃转移话题的伎俩,当下迎着长平公主略带疑惑的眼神一笑,然后转向王燃浅笑着说道:“关于贱妾所提之事,大人不必如此着急答复,过两天再谈也不迟…想必那时也该有了确切消息…”
当然,过“两天”也是一个笼统的说法,按豪格的行程和目前所在的位置,如果没有遇到大的阻挡,七天左右应该可以直抵山海关下,而那时所有的计策安排自也会同时浮出水面。
“你這个⾊狼!”一旁的雍穆格格突然回过了味,用力将王燃的手甩落一旁,俏红着脸怒视着王燃:“居然敢戏调…我要和你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