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
医生来来往往,步伐匆忙。
她失魂的靠在墙壁上,任手背、额头的血丝点点滴落。
她的服衣都是血,都是血…
都是贺梓瀚的血…
医院的走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平时沉健的脚步,此刻,却慌乱无比。
“默默,你没事吧!”
下一刻,她落入一个宽广的怀抱。
她⾝上的血印在了他白皙的家居服上,可是,他却不管不顾,紧紧得抱着她,仿佛松开片刻,她的生命就会流逝。
“医院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我以为…”
他再也说不下去,慌乱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的感觉,他经历了。
“不是我,是梓瀚…”
她浓重的哭音,已经无法说下去。
终于平稳自己的情绪,他注意到,她全⾝都是擦伤。
“先去包扎你的伤口。”他不容拒绝搂住她,往外科走去。
“不!”这一刻,她很坚决的拒绝他:“梓瀚没出来,我哪也不去!”
“走!去包扎。”他的眼里有点愤怒的火焰一点一点在窜动。
“不!”她从没这么坚决的和他说‘不’这个字。
他眼里的火焰已经逾近爆发, 僵持片刻,他推开她, “很好,顾默默,你不爱惜自己,没人会爱惜你!”
他毫不犹豫的转⾝离去。
留下瘫软在医院长椅里的她。
她不走,她不能走…
牧言…对不起…
耳边传来一个妇人凌厉凄惨的哭声。
“梓瀚,我的儿啊!”是梓瀚他那⾼贵无比的⺟亲。
曾经趾⾼气昂的要求她离开她儿子的贵夫人。
现在,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无助哭泣的妇女。
突然,她冲到默默面前: “是你!怎么是你!”
她指着默默惊恐的问,脸上的泪水化花了浓妆,因为愤怒,脸上分外狰狞:“又是你!你几年前害我儿子一次还不够,这次又是你!”
“你滚,你滚的远远的!”
她奋力的推挤着默默,拳打脚踢。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因为她,她有了发怈点,尽情的发怈。
而默默,只能默默承受。
“住手!”一声愤怒的咆哮成功的让妇人惊恐的停住了打骂。
尹牧言将失神的默默拉到⾝后,牢牢的挡住她。
“你敢再动她一下试试!”他一字一顿的说,眼眸里的冷洌,寒的如同冬曰的冷风。
他与生俱来的冷酷,成功的吓阻了妇人的动作。
他没有再理妇人。
转⾝将她拉到长椅上,拿出消毒药水和纱布,仔细的帮她擦拭伤口,然后细心的包扎。
每一个动作,他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她。
他没有走,他永远狠不下心就这样对她不理不顾,他拗不过她,只好去拿来包扎的东西。
“为什么,任她打,不避一下。”
他还介意刚才的事,怎么能不介意呢,她全⾝都是伤,却还任人缒打。
“她说的没错,都是我害的。”她失魂落魄的说。
“是意外!没人可以预料!”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
他不喜欢这样的她,眼里没有神采,仿佛连魂魄都丢了。
为了另一个男人…! 如果可以,他宁可躺里面的是他! “不是意外!”她遮住耳朵,仿佛受不了打击的说:“我不把‘它’还给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不明白,你永远不明白,是我,是我害他的!”
“闭嘴,顾默默!”
他猛得抱住竭尽撕底的她,抱的很紧很紧。
“他不可以就这样死掉,我会…好好爱他…只爱他…不再让他伤心…”
她没有焦距的喃喃自语。
他的心一紧,纷绕的情绪涌上心头,有莫名的慌乱,尖锐的心痛,甚至…难堪的嫉妒…
他将她抱得很紧很紧,却依然觉得怀里的人这么飘渺。
他…是不是…还是…失去了她? …
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
她猛然的推开他, 目光没有片刻停留在他僵冷、鄂然的脸上, 她急切的朝手术室奔去。
贺梓瀚面容苍白的被推出,浑⾝都是⼲涸的血渍。
“抢救很成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医生笑容可鞠的摘下面罩。
“菩萨显灵!谢天谢地!…”松了口气的妇人下一秒就昏倒在地上,旁边一阵混乱。
“太好了,太好了…”默默喃喃着。
漆黑的眩晕一层一层散去,始终坠在半空中的心也渐渐落了下来,好像沙漠中拼命奔跑了几天几夜的人终于看到绿洲就在前方。
紧握住病床的边缘,随着医生护士的脚步,默默推着病床上的梓瀚慢慢地走着。
移动病床在走廊里轰隆隆地走着。
走廊上昏暗的灯光将病床上昏迷的贺梓瀚和始终低头凝视他的顾默默轻轻地笼罩在一起,她的心神是那样凝注,以至于全然遗忘掉走廊的地面上投映着一道斜斜长长的一个人影。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怔怔地望着她。
她却专注地望着病床上的贺梓瀚。
眼神没有半点飘忽。
一整晚,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贺梓瀚, 以至于全然没有注意,那个以往冷漠平静的男子,今晚是如何张慌失措,甚至,大雪纷飞的天气,他只着单薄的家居服,脚上穿着的是卧室的凉鞋…
他,喉咙⼲哑地伸出手, 想喊她,声音却消失在嘴边, 那只手停留在空气中,是想要抓住她吗,还是想要让她注意到他,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只是觉得⾝体一阵阵的寒冷,这种寒冷甚至已经超过了多年前临近死亡的那一刻。
…
手术后,贺梓瀚在重症监护室里过了夜一,没有出现异常的情况,就转入了加护病房。当他再次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时,是第二天上午了,一抹阳光闪耀在他的眼前,金灿灿的阳光,她的面容被阳光映得如金子般温柔,低头俯看着他,轻声说: “你醒了…”
她细心地用温热的⽑巾擦拭他的脸和双手,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体象被车狙裂了一样疼痛。
然而,他的第一句话,并不是痛苦的呻昑。
“你没事吧?”声音犹若线丝,喉咙⼲涸的声音嘶哑。
她摇头摇,小心翼翼地将他的病床床头摇⾼一些,让他能够舒服地半倚着。
看见她的额头和手臂上深深浅的擦痕,令他再次心疼的问:“痛吗?”
她再次摇头摇。
“饿不饿?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拿过来一只保温杯,旋开盖子,热热的米粥香气顿时弥漫在空气中。
“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流食,所以就煮了一些小米粥,你只喝米油就好。”默默轻轻将小勺里的米汤吹得凉些,送到他的唇边“尽量多喝一点,对⾝体的恢复有好处。”
他怔楞,她的声音如此轻柔…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他的面容依旧虚弱和苍白,⾝上揷着很多管子,手腕输着液体,⾝上白茫茫一片的包扎。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细心地没有弄脏他哪怕一丁点,他沉默地望着她,她将喝完的保温杯收起来,用温热的⽑巾轻轻擦拭他微微⼲裂的嘴唇。
“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不用谢,这是女朋友应该做的。”她柔声说。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
她成了他的女朋友…
她接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