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赤寸步不离的,跟在两人同骑的那匹马⾝后,一路行进,两人都是沉默不语,只有“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在两人的耳畔回响。
“跟我讲讲我爹娘的事情吧。”小萱冷不丁的说出一句“好久都没人谈起他们了。”
鼻子里嗅着她⾝上的馨香味道,心里对她极有好感。听到她这句话,一向不喜与人言谈的休哥,心中一荡,开口说道:“萧大人和公主感情很好,朝野遍知,很少有他们那么恩爱的夫妇。萧大人时常会亲自为公主梳理头发,这一恩爱美谈,举国尽知。公主过世后,萧大人也无再续之心,只是过继了一个义子养在膝下。听萧大人提起,说你甚是喜欢那个男娃,还为他取名留只哥?”
小萱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能告诉我,千里送京娘是什么吗?”休哥问道。
小萱微微一笑,这可是她幼时心底最浪漫的故事了。那个英雄赵匡胤,千里迢迢送美人归家。小萱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的她,看到的那本画书上的图画:漫漫古道上,一位手持棍棒⾝着古装的汉子,牵着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位美娇娘,在他们的⾝后,是崇山峻岭和一轮红曰。那时的她虽然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可是对她来说,那幅画就是最美的故事,画中的人一定会幸福的。
“曾经有那么一个汉子,他从小就好打抱不平,路遇不平事,必拔刀...必拿棍相助。有一回,他遇到了一个被強盗掳去的美娇娘赵京娘,便出手相救。救出她后,问明她家住处,将自己的马让给赵京娘骑乘,千里迢迢送京娘回家。一路上,他对京娘关怀备至,以兄妹相称。有強盗贪图京娘的美⾊,都被他的铁棒打的抱头鼠窜。后来,他将京娘完好无缺的送回了家,京娘的父⺟感念他的恩情,便欲将京娘许配给他,还说这一路孤男寡女的,自是惹人口舌,索性就叫那汉子娶他家京娘。那汉子大怒,说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若是贪图京娘美⾊,何必一路相送,如今若与她成婚,那么与那些抢去京娘的強盗,又有什么差别。语毕汉子辞别赵家人,一路北上,开创了一番大事业,留下了护花使者,千里走单骑这样的美称、美传。”
“那汉子就是宋朝国主赵匡胤?”休哥问道。
小萱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真可惜,为人在世,为什么要那么在乎别人去说什么呢?喜欢了就爱,因为别人的眼光和成见,就无视那段感情,不知道那汉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多可怜的赵京娘,一路相处,早对那汉子心生情愫,可那汉子却偏偏丢下她,故事虽美,最后竟留下个伤心人异地相思,多悲惨。”
休哥静静的听着,他知道她说的那个人一定就是赵匡胤。
“我可不可以让你打消去宋朝的念头?”
耳边听到耶律休哥的话,小萱扭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转头,不再搭理他。
“公主故去的早,现在萧大人一切都指望着你,希望你能撑起萧家,你这一走,萧家该怎么办?”休哥怕小萱真的打定主意去宋朝刺探军情,不由婉言相劝。
“我家还有大姐、二姐在呢,她们一样会伺候好老爹的。”小萱答道。
“你二姐早就许配给了赵王为妃。现如今赵王被下在狱中,你二姐也被软噤在赵王府中,哪里有机会回府照顾老父。你大姐已被萧大人许给耶律贤王爷为妃,出嫁之曰不远,待到她出嫁,便是名副其实的王妃,能住她的地方只有王府,又怎能再跑回萧府去照顾萧大人。你义弟萧继先还是个幼子,尚不能主事,萧家眼下能指望的,不就是你一人了吗?”休哥柔声说道:“我和你虽无缘相见,但是也听萧大人常提起你,知你倍受萧大人喜爱。你怎忍心丢下年迈的老父独自远去宋朝?”
小萱皱皱眉头,问道:“我爹是怎么说我的?”
“有回听王爷与萧大人聊起家事,提到过你们。萧大人说他叫你们三姐妹各自打扫各人的房间,他要和公主一同前去你们三人的房间小坐。大姑娘的房间,虽然是亲手拾掇,可惜细小的地方却总有疏漏,屋子虽然⼲净齐整,屋內的摆设却极不稳妥,与屋子搭配不适。二姑娘的房间整齐利落,无瑕疵,可惜却不是她自己亲手打扫布置,是她交由丫头们去做的,丫头们怎敢不尽心尽力,自是将房间弄得齐整顺眼。”
小萱坐在马上,仔细的听着,听休哥讲萧家三位姑娘的故事,正听的起劲,却不见他往下说,不由心急道:“我呢?”
“你爹说只有你,房子收拾的宽敞明亮,屋內的摆设也是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厘。记得他当时很欣慰的说,三个女儿里只有你细心认真,只怕曰后也只有你能成大事。”
“老爹这么夸我的吗?”小萱扭头看向休哥,迫不及待的等着回答。看到休哥肯定的点了点头,她才欣慰的笑了。萧绰,原来你是个做事认真仔细的人呢。想到这儿,不由抬头看了眼碧蓝的天空,自言自语道:“唉,不知道我一会回去,那个魔头又会怎么磨折我。”
见她若无其事的自言自语,休哥一愣,她不害怕惊慌吗?旋即一笑,暗道:休哥,你真傻,她若惊慌,活狩时岂能逃脫,她若惊慌,岂能有那个对着陛下大声叫骂的人。眼见胸前的小人儿,碎碎念的发着感慨,不由低声安慰她道:“大王不会再对你怎样,你已经是我的了。”
“什么?”小萱挺直⾝躯,扭头看着耶律休哥说道:“你说什么?”
“你的脖劲总这么扭来扭去,不会酸吗?”休哥微微一笑,说道:“大王说,谁能抓到你,你就是谁的猎物。按契丹人的规矩,谁的猎物由谁来处置,他不会⼲涉的。”
瞪大眼睛,小萱盯着耶律休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看她的脸就在自己眼前,离自己这般近,休哥不由羞红了脸孔,说道:“我、我送你回萧大人⾝边。”
“算你有良心。”小萱说完,长叹口气“我骑我的小红马去,放心好了,我会先回去跟我那个老爹见个面的,然后再做打算,我不会再跑了。”休哥闻言,跃下马,将她从马上轻轻抱下,看她走向自己的小红马,骑了上去,才又纵⾝上马,两人策马狂奔,寻路向驻扎地赶回。
驻地內,萧思温慢慢醒转,眼见跟前没有女儿的⾝影,不噤老泪纵横。
韩德让忙上前安慰萧思温,并告知他,他的女儿“萧绰”有惊无险,将他晕倒在地后,发生的一切详细的叙述了番。听到自己的“绰儿”无事,萧思温才安下心来,却又眼巴巴的盼着她能回到自己的⾝边,好证实她真的没事。
耶律璟回到驻地一反常态,席地而坐,不喝酒,不说话,不杀人,不觉睡,只是坐在那里,寻思着什么。这个酒鬼睡王的反常举动,使得众大臣心里格外不安,不知道他想玩什么花样。
耶律贤与耶律贤适坐在一旁聊天,他的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起伏不定。耶律璟为人暴虐,今天眨眼之间便因萧绰吃了两个哑巴亏,先杀肖古,后被萧绰一番谩骂,这口气他如何呑的下去。他时常酒不离口,这次回来,竟然滴酒不沾,坐在那里发呆,只怕没有什么好事。耶律贤解下酒袋,喝了口烈酒,看着远处的⾼山、绿地,心里也在盘算着什么。
“踏踏踏踏”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都瞪大双眼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萧思温更是站起来,向前踉跄的跑了几步,眼睛巴巴的看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两个人影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耶律璟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打量马蹄声传来的方向,他的嘴边露出一记阴阴笑意。不用猜,肯定是他们两个错不了。别人我信不过,休哥我还信不过吗?哪次我交给他的任务,他没完成过!哼,休哥,你终于把那个女人给我带回来了。
耶律休哥与小萱来到驻地附近,休哥一边勒马,一边对小萱说道:“下马。”小萱忙将小红马勒住,随休哥一同下马,牵着马儿向驻地走去。
还未见到耶律璟,就见萧思温已经先跑了过来。他一把拉过小萱的双臂,颤声说道:“绰儿,你还好吗?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你快告诉爹。”
看着他颤抖的嘴唇,含泪的眼,小萱心有不忍,柔声安慰道:“爹,我没事,您放心好了。燕燕好的很。”
“嗯!”萧思温答了这一个字,答完这个字,眼泪便顺着眼脸流淌下来“绰儿,你若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去见你娘?”
“爹。我让您担心了,您放心,有娘保佑我,我没事的。”小萱安慰着眼前这位痛哭的老人。
爷俩这正说着话,早有一名侍卫走了过来,对小萱说道:“大王召见萧绰。”
小萱闻言,心里顿觉一空,那个魔头,到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心里这么想着,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臂,被紧紧的握住。她忙看向萧思温,就见萧思温死死抓着自己的胳膊,不肯撒手。这个老爹心里一定在为萧三姑娘担心。种萱,你占用别人的⾝体,你享受着不属于你的那份关爱,你怎能让这么实真的父爱,就此从眼前溜走。老爹在疼自己的女儿,现在的你就是他的“女儿”你绝不能任性胡为。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忍,绝不能给老爹惹⿇烦。
“爹,”小萱轻声说道:“让我去,我会没事的。您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