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冷枫堡的东门外是一片险恶的丛林。
不但如此,这座大巨山谷里还隐含了不少危机,一路上尽是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毒蛇猛兽更是潜蔵其中,处处危机,夜里的温度有时还会骤降到令人骨子里都发寒的程度,而慕容扬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居然任凭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长者深陷其中?
这分明是要置两老于死地!
“唔…”巧云幽幽转醒,她转头看了看四周景物,发现自己正躺在温暖的床上,但疼痛欲裂的头并没有因睡在舒适的床上稍有舒缓过。
她好像又昏厥过去了。
“你醒了?”慕容扬靠向前。实在没想到她的胆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小,他只不过跟她稍微陈述一下梁氏夫妇可能有的下场罢了,她居然就这样昏死过去。“来,先把这碗汤药喝下吧。”
慕容扬为她斟満一碗熬好的热汤,并体贴的递至她唇边让她饮下,不料她却一点也不领情。
“拿走!”她以极憎恨的眸光死盯着他道:“我不喝恶人给的汤药!”这个男人冷血无情,她应该要更早发觉的。
“你确定你不喝?”他的声音温和得如暖阳,隐含着几许柔情。
“是,我绝对不喝!”巧云嘲讽的再补上一句“我梁巧云还不想让自己早早就死于非命。”
“你就不要再任性了。”慕容扬一抹温柔的微笑仍旧挂在唇边,没有因为她的恶意讥讽而恼怒,他坐在床沿柔声软语的劝道:“来,听话,快把汤药喝了。”
“我不要!”她倨傲的再次拒绝“我说过我绝不会喝下你这禽兽不如的——呃…”推拒的同时,她蓦地见到一幕很诡异的画面。
慕容扬对于她嚣张跋卮的态度非但不以为意,反而还将那碗原本要让她喝下的汤药移送到自己唇边,接着她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将少许的汤药饮含于口中,但他并没有好心地替她喝下。
“你…你在做什么?”
她忍不住的瞪着他看,怔愣的张口问了一句,却见慕容扬回过眸对她浅笑了一下,然后开始慢慢靠近她面前。
“喂喂!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唔…”倏然,她纤细的脸尖被他牢牢捏住,他的目光深不可测,接着它略施手劲,硬是将她的下颚捏开,教她只能眼睁睁地让他将口中的药汁喂给她喝下。
強制的喂完药汁后,慕容扬还不想离开她柔软的红唇,他以热炽的舌尖扫入她芳甜的檀口里翻搅嬉戏。
“唔…嗯…”她的心绪忽被慕容扬撩人心魂的吻搅弄得乱七八糟,她原本想将他推离⾝边,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使不上力气。
“芸儿,我的芸儿,我终于找到你了…”慕容扬深情地在她唇边低喃赞叹,并将她紧拥怀中,一点也不在意她一脸慌失措的表情,他细细吻亲着她漂亮的鼻尖、粉额、嫣红的润颊,在她耳边述说一遍又一遍的情话。“我爱你、我爱你,我不会再离开你了,相信我…”
巧云无法言语,甚至让自己就这样沉沦在他温热的怀中,被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她仍无法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心绪,只能感觉到他环抱住她的两只強健臂膀,正微微的颤抖着。
他是在害怕什么吗?
“你…好像在发抖。”她悄声一问“冷了?”
“不,我并不冷,我只是…”他疲惫的笑叹了一口气,轻轻捧起她娇憨的小脸,怜惜般的低语“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多么庆幸自己从未真的失去你,你终于又回到我⾝边了。”
怀抱中温暖的躯娇让他明白,她已经不再是那一座曾经令他心碎的小小孤坟了,从今尔后,他不必再汲汲营营寻觅一个与她相似的女子,来代替一直存在于他心深处的那一缕教人魂牵梦萦的清丽倩影,现在的她是实真无虚的。
她将是他永远的挚爱。
他今晚…变得好温柔。
巧云被他拥得全⾝都暖烘烘地,总觉得这温暖的拥抱让她感到十分熟悉,也感觉到正有一股暖流缓缓的由她心湖升起,然后再流进她的脑海底,空白一片的脑海不受她控制地开始忆起见时生活的一些片段,在那些模糊的记忆中,有她,还有另一个她叫不出名字的少年。
少年凝觑她时的眼神总是那么的温柔,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教她深深悸动着,就跟…现在的他一样!
难道,他真的是她的三少爷?她的內心也是一直望渴被他疼惜、宠爱的!
不!不会一样!今晚所有的事情都来得太突然了,他与她记忆中善良温柔的少年根本是两个人,是她把他们弄胡涂了。
眼前这个慕容扬是个曾经企图以自⾝的力量控制整个朝廷的琊恶男人,他恶名昭彰的行径是人尽皆知的事,她绝不能被他一时的温柔所迷惑,她不该就这样被他摆弄于股掌之间。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她冷漠的狠狠推开他“在你的心底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肯放过我爹娘,我猜对了吗?”眼前最要紧的事是爹爹与娘的安危,这才是最教她放心不下的。
“你!”愕觑着她再度否认的神情,教他不噤感到些许愠怒。“没错,我的确不曾打算轻饶他们两人的罪行。”脸⾊一沉,他大方的坦承道。
“他们何罪之有?”巧云反抗道:“他们最大的错误是认了我做养女罢了。”
巧云冷凝着一张苍白的面容,拼命告诉自己必须忍住亟欲爆发的怒气,但脸上却是漠然萧瑟的表情,她抬起眸悄觑向眼前俊伟的男子,在他的脸庞上寻找久远的儿时记忆,一份她曾经极想忘却不愿再去触及的伤心记忆。
一直以为她能够将他忘得一千二净,甚至于她不知在何时已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分,为的就是想遗忘他。
“芸儿?”
“别再这么喊我了。”她终究无法完全忘记当年他一声不响就将她抛下的事实。“我已经不再是你眼中所见的那个季心芸。”过去的她早就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慕容扬面容变得阴沉,笑意尽失。
“意思是…我并不想回到过去。”她微蹙眉宇坦言道:“这世上早就没有季心芸这个人了,她已经死了十多年,在她八岁那一年教你撇下之后就病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梁巧云,她是你叔父的女儿。”
“该死的你不是!”听着她固执的言词,慕容扬忍无可忍的攫住她的手腕喝道:“我不管现在你承不承认原来的⾝分,你永远都无法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
闻言,她倏怔了下。
“你给我好好的听着。”他以稍微舒缓的口气提醒她。“无论你是季心芸或是梁巧云,我没忘记你们都是我慕容扬即将迎娶的妻子。”
“我不愿嫁给你?”她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不管她是哪一个⾝分,她都不想嫁给这样冷酷无情的他。
“你没有权利说不。”他挑眉冷睨了她一眼“关于这一点,我以为我让你知道了?”他的脸上露出一抹傲慢又从容的微笑。
就算她将来成了他慕容扬的妻子,她也没有那种权力可以对他发号施今。
“那么…至少救救他们吧。”她决定退让了,就算明知道她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决定,她还是想尝试一下。
他无语的睇向她,不敢相信她到现在还是不放弃为那两个罪人求情。
“请你念在他们也曾经救过我一命的份上饶恕他们吧,他们是无心的,那一年家乡大旱,大妹珍儿就是因为家中无以为济才活活饿死,卖⾝为奴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思,与旁人无关。两位老人家不但没有逼迫我,还曾劝阻过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难道,你就不能为了我而放过他们?”说完,她担心的咬着下唇,等待他下决定。
慕容扬默然无语地腾起一只大掌伸向她,然后轻轻捏起她的脸尖让她正视着自己。
他冷峻的目光教她紧缩了一下⾝子,但她強迫自己回视着他,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像个弱者。
“你这是在要求我吗?还是你想与我妥协了?”他眯起一双俊眸,凝觑着她的小脸。
“都有吧。”她真的不愿意见到因为她一个人的缘故,让两位年已半百的长辈平白受苦。
“那好,要我派人将他们救回并不难,但前提是…我可以得到什么报酬?”慕容扬的眸光闪烁跳动,盯着她红润的朱唇浅声低语道:“别忘了,我现在的⾝分还是个商人,我不做赔本的买卖。”他用拇指恣意抚弄过她饱満时甜唇。
“那你…你想得到什么报酬?”巧云双颊绯红,怯声一问。
“你应该明白我想得到什么。”他放开她,双臂盘胸,但一双魔魅的黑眸仍是一瞬也不瞬的凝睇着她。
“我…”他这一回是认真的,是吗?那么她即将出口的一句话,会操纵着两条无辜的灵魂?这个狡猾的恶商!
“你的回答呢?”就如同多年前一样,他必须先得到她的亲口保证。
“我愿意一切照你的吩咐去做…任何事。”她的自由或许是唯一能救两条人命的方法了。
一人抵两命?值得。
“任何事?”他清楚的再确认一次。
“是的。”她莫可奈何的点点头。“任何事。”
“好。”慕容扬释然的浅笑一声“就为你这一份承诺,这一次…我就如你所愿。”
“你真的会派人去救他们吗?”她拽住他的衣袖问道。
“你信不过我?”就算没有今曰她的承诺,他也不至于将那姓梁的老家伙弄死,他早就暗中派人去保护他们了,只是她还不知道。
其实他只是想教训他们竟然敢对他撒下一个漫天大谎,让他足足兜了一大圈才又找到她,单纯的只因为他不甘被骗,如此而已!
“当然。”他曾狠狠的骗过她一次,更何况这一回还包括了两条人命,她能再相信他吗?
“既然如此,这一笔交易就当作取消好了。”猜出她眼中疑惑,他坏坏的琊肆一笑,故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正我也没损失。”
“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一点信用都没有?”他不会是想反悔吧?
“那就别怀疑我。”她应该先明白一件事情。“我不是个很有耐性的男人,尤其像是对你这样刁蛮又固执的女人。”
“你才是蛮横又无礼的野人。”她想也不想就开口回以重击。
“你以前不会这样跟我顶嘴的。”他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取笑她。
离开他⾝边的这些年,她已经变了许多,也难怪了,都经过了十多年的光景,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柔顺稚嫰的⻩⽑丫头了。
但奇怪的是,面对她对自己越见锋利的口吻,他并不感到任何介意,相反的,他认为这样有精神的她才真正是他记忆中所深深挚爱的她。
“是吗?”巧云黛眉一挑,用刚才他警告她的语气回话“我忘了告诉你,老实说我也不是个很有记性的姑娘,太久远的事我一件也记不起来。”
“所以十年前那一次偶然的相遇,你显然早已经将我忘得十分彻底了?”他深幽一问,俊逸的脸庞上闪过一抹失落。
是啊!她又怎么能明了这些年来,他为她所承受的种种相思之苦呢?
“我…”见他一副神伤的模样,她蓦然觉得有些愧疚的感觉。
“无妨。”他微敛下眼睫,苦笑的轻叹道:“反正你实真的⾝分已获得证实,至于你遗失的那些记忆,我会一一替你找回来的。”
“你要如何寻找?”
“用我的心啊,傻丫头。”他的笑带着一丝坚定。“我会教你重新再爱上我的,我发誓。”
在慕容扬痴迷的眼中,她又看到一簇激情的光芒。
相信今晚的夜,将会过得十分漫长…
xunlove xunlove xunlove
第二天清晨一早,巧云即得知梁氏夫妻已经顺利的脫离碉堡东门外的那一片险境,并且在慕容扬派人暗助之下,两老全安的回到了南方老家。
慕容扬并没有食言,他依约放过了他们,那么,她呢?
她是不是也该遵守约定,柔顺的照两人所达成的交易嫁他为妻?
唉!她⼲啥还这么杞人忧天的!就算她真的反悔了,他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放过他?
巧云烦躁的赖在慕容扬舒适的大床上翻来复去,陷入苦思。
经过昨曰的夜一缠绵,她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我究竟该如何是好呢?”她顺手掏出腰际边自从失而复得后,一直不离⾝的木偶娃娃。
这是当年他亲手刻给她的珍贵宝物,难怪那天她故意用这对木偶娃娃恐吓他时,他是一点也不怕,当然,也没有责怪她乱动他房里的物品。
因为…
三少爷…是他。
鬼公子…也是他。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慕容扬…唉!还是他。
弄了老半天,他还比她多扮演了一个角⾊呢!
扮演角⾊?
是啊,她所扮演的梁巧云这个角⾊是不是也该落幕了呢?
事实上,她儿时的记忆并不全然消失得不见踪影,是她的死心眼教自己硬是将他的记忆从脑海中剔除。
不料,经过这样漫长的十多年岁月,她非但不曾忘记他;在知晓他即是她记忆深处所思念的伊人之后,对于两人过去点点滴滴的儿时记忆更是不断的在她脑海累积。
是的,她早就想起了一切,或许应该说她不曾忘记过一切,只是当时她认为他带给她的伤害实在太沉痛了。
沉痛到她必须用遗忘,才能稍稍减轻被刻划在心口上的疼。
如果他仇恨未解、他是不是就这样永远的抛下她了呢?
所有深埋于心的疑问又一一浮现于她的面前,为了报仇雪恨,他是一个可以不顾一切,甚至是片字不留就抛下她的男人。
她不噤想问,他是否真的爱过她。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她呢?
巧云才想到这里,房门外即传来一声声奋兴的呼喊声。
“姐小,你瞧你瞧!娟儿给你拿什么来了?”
娟儿手里捧着一叠艳红的丝绸嫁衣兴匆匆的跨进房里,一张稚嫰的小脸上満是盈盈笑意。
“是什么?”巧云一动也不动,随口淡应了声。
“给你与堡主大喜时所穿着的新娘嫁衣呀!来看看!”
娟儿喜孜孜的拉着她一齐到厅桌坐下,不停的为她解释堆得跟小山一样⾼的嫁妆行头。
“你摸摸,这可都是上等的质料,听说是从西域来的一品蚕丝呢!这种⾼级布料除了皇室里的贵妃娘娘们穿得起,平常人家哪里见得着?还有还有,这些珠宝、花簪、额饰全是堡主亲自为姐小挑选的哟。”
“是吗?”巧云扯动了一下唇角,勉为其难的浅笑了下。
“我说姐小啊,瞧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是不是在担心那夜一的事?”笑看着若有所思的巧云,娟儿当她是放心不下柳如凤一事,于是微笑的道出心中所想“放心吧,娟儿看得出来堡主这回是动了真心,有了姐小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妻,堡主一颗浮动多年的心也该定下来了——”
“娟儿!”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
“红袖。”娟儿怯怯的看向来人。
“你是向天借胆了不成?”红袖完全不把即将成为夫人的巧云放在眼底,迳白绕过她⾝边大声斥责娟儿“你居然敢背着堡主说出这样不敬的话来?难不成你真的仗着服侍准夫人的福气就开始变得目中无人了?”
红袖眸光流转,若有似无的瞥觑了巧云一眼,意有所指的丢下一句。
“娟儿,你会不会也放心得太早了?”
“红袖,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她不明白她的怒气何来。
“哼!”红袖冷哼一声,眸露轻蔑神情。
巧云斜觑着眼前一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陌生面孔感到一阵好奇,她疑惑的打断两人的对话。
“抱歉,请问一下,这位姑娘是…”
闻言,红袖回眸将目光凋回她⾝上。
“夫人,我名唤红袖,是堡內的总管。”她郑重为自己的⾝分做解释。
“原来是红袖姑娘。”她终于肯正眼瞧她了。“没想到慕容扬连个总管都让大美人来担任,放眼望去,冷枫堡內没一处不赏心悦目了。”他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夫人太过奖了。”红袖一双水眸里暗蔵着一记算计的狡狯寒芒,她徐缓一笑,又道:“其实堡里也不尽然都是这般好,这堡中的某一处,还曾上演着教人难以启齿的戏码呢。”她暗暗的讽刺。
“红袖姑娘说的是静思阁吗?”对呀!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难怪她总觉得有什么事一直悬挂在她心头。
这得全怪慕容扬,要不是他擅自抓来她的养父⺟,害她担心受怕忘了有这档事,这件惨无人道的事早该解决了。
“夫人也知道柳如凤?”红袖对巧云的坦然自若感到讶异,她蓦地转头看向娟儿“娟儿,该不会是你——”
“此事与娟儿无关。”她打断红袖的猜测“是我自个儿不小心闯入的。”
“但那里是个噤地,红袖不明白夫人为何会——”
“红袖姑娘,你这是在质问我吗?”为了不让迷路而误闯噤地的糗事被拆穿,巧云故意板起面孔吓她。
这种机智的反应是她当了十多年丫环所磨练出来的真工夫,她这一生的奴婢生涯,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与察言观⾊了。
这位红袖姑娘在这冷枫堡內肯定是个举足轻重的狠角⾊。
“红袖不敢。”红袖连忙收敛气馅。
“放心吧。”巧云坦言道:“误闯静思阁一事,我自然会向慕容扬禀告。”
哼!就算慕容扬对此事不追问,她还想跟他追问个清楚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