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这么做吗?”丁蔷换上护士的服衣。
──坦白说,她穿上医师袍比较适合,很难见到看起来很耝野的护士。
曾曼在穿衣镜前相当満意自己医师的打扮。
丁蔷则在⾝旁跳脚。
“你知道我很少演戏的,而且又不是主角,只是外面把关的,万一我被吓得心脏病发怎么办?”
他才会被吓得心脏病发,在医院长廊上讲话这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混进来似 地。
“为什么探视病人要打扮成这样?而且只是帮人家照顾老太太嘛,为什么找探侦社 ,还给我们这么多钱?”丁蔷嘟哝著。
这就是不能让丁蔷知道计画的原因。
──否则不到三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计画了。
“不希望老太太发生危险吧,她是个有头有脸的有钱人。”曾曼沉住气说。
“已经有那么多察警保护了…”说著,面前走来一个察警,她照说不误。“难道 察警都是笨蛋?”
曾曼心口用力一跳,幸好察警的耳朵被警帽盖住了,他没听到丁蔷的话,否则没走 到病房就被人抓去枪毙了。
“察警里面也可能有图谋不轨的人,委托人相当小心,你也一样。”快到病房时, 曾曼庒低声音对丁蔷说。
丁蔷急忙用力点头。
病房外,有三个察警看守,当赵诗柔再度发生谋杀事件后,警方已派人严密保护。
“现在怎么办?”丁蔷一颗心跳个不停。
“由你上前支开他们。”曾曼托腮凝思。
丁蔷转转眼珠子。
“像电影那样撩起裙摆伸出腿大?”丁蔷呑著口水。
曾曼斜睨著她。
“你穿的是护士裤。”
──况且电影很少出现像你那样太长的腿大…
“你要我上去打昏他们?”丁蔷张大眼睛。
“也可以。”
“怎么可以!我乃是察警世家的英雄子女,⾝上流著察警世家的优良血统,怎么可 以以暴力制伏同类!”
“那请你自己想个不打昏他们依然能够完成使命的好办法──行吗?”曾曼大声喝 道。
──也顾不得形象了。
结果两人躲在墙角许久,丁蔷左思右想,起码想了一百种方法。
──唉,早说过,不能让她参与案件…
“我可以走上前,脸上挂著白衣天使慈祥的笑容,然后轻轻点一下其中一个人的肩 膀,故作惊讶状说:总统来了,他们一定往我指的方向看去,那我就可以偷偷溜进去了 。”丁蔷眨著大眼又想到一个。
──拜托,她以为别人的智商都和她一样…
“姐小,是我溜进去,你在外面把关。”
“说的也是,不然我带你来有何用处。”她看一下他说。
──谁带谁来啊…丁蔷又凝住气想。
“就说医院楼下发生谋杀案。”
──不能再拖时间了,就当作这是她一百种探侦妙计里最好的一计。
“可以。”
“真的可以?”丁蔷反而难以置信。
“万无一失的妙计。”说著,曾曼一脚把她踢出去。
当立在长廊上,丁蔷吓得魂魄乱飞,三位察警六只眼睛瞪著突然出现的她,三只手 立刻按住腰间硬物。
手…手枪…丁蔷吓得软了脚,立在原地好久不能动弹。
──拜托,他们只是想拿出察警识别证,告诉你他们留在医院里的目的,别这么紧 张。
“护士姐小,我们奉命保护病房里的人,请别误会…”当察警亮出警局签署的 件证,丁蔷吓得护住头。
“没…没有手枪?”丁蔷的声音都发抖了。
三个察警面面相觑。
“有,用来对付想混进来的人。”
听著,丁蔷脚跟往后一提,整个溜入转角。
三秒后,她被一只大脚踢出去。
她⼲笑着…
“你们看得出来,我是护士,是个白衣天使,脸上充満慈祥笑容的可爱护士,怎么 可能是穿护士服衣想支开你们、而让另一个人溜进病房、自己在外面把关的骗子呢,哈 哈…”曾曼冷汗掉下来。
三位官警瞪著这个⾼个子护士…
她是不是吃错药了?三个人一齐怀疑。
丁蔷抖著脚走上前。
“你们可不可以暂时离开一下?”
她⼲脆直说了。
“为什么?”
三个察警果真被丁蔷的神经质吓傻了。
“因为医院门口发生谋杀案。”丁蔷振振有辞地说。
他们愣一下,然后噗哧笑出来。
“护士姐小,你是怕我们站得太无聊,所以故意说笑话解闷吧?”
“你们不相信?”丁蔷震惊地问。
他们一致──大力头摇。
“那么…总统来了!”
他们笑得更凶了。
丁蔷低头苦思。
“那么…”
突然她加入他们之间,庒低声音。
“我是丁镇暴的女儿,丁雄大队长的妹妹丁蔷,现在我想请你们帮个忙可以吗?”
丁镇暴…丁雄…
“可以!”三个察警傻住脸大声说。
现下可好,不必支开官警,更不必扮假护士、假医生做掩护,曾曼非常轻松地入进 病房。
──有时,实话才是最绝的妙计。
尤其对有察警世家为背景的丁蔷来说。
而丁蔷,还是坚守“把关”重任,与三位察警弟兄杵在病房外共同把关。
──其实已经不需要把关了…
不过能把丁蔷骗到病房外,也是一桩天大喜事。
***
“我看不见你。”
赵诗柔躺在病床上,如邱琳琳所形容的,満头白发、満脸皱纹的老妇,让曾曼意外 的是,她脸上深刻的皱纹已变成一条条黑⾊动扭的纹路。
她显得有些激动。
“但是你清楚听到我、嗅到我、计算我,等于看到了我。”曾曼站在她床边倏然开 口。
赵诗柔舔一下⼲枯的手。
“你怎么知道?”
曾曼低声一笑。
──亏她已经知道他是探侦了呢!
“你的指头从未停过,对吧?”曾曼故意贴近她。“一个拥有武学深厚基础的人 ,不可能让一个陌生人轻易入进,尤其当门口一阵喧闹之后。”
赵诗柔轻吐出气,肩膀跟著松下来。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曾曼拖过一把椅子坐下。
赵诗柔耳坠轻颤一下,然后低声笑出来。
“一个瘦长个子,个性缓慢,不喜欢你簦你砹?燮返那钏嵴焯剑?园桑俊?
曾曼却一点也不惊讶她把他看透了。
──她是个善用耳朵的⾼手,从关上门的声音重心她可以知道对方的⾼度,从沉稳 脚步声听出一个人的个性,从对方回答的第一句话,分析个性,从说话的频率认定一个 人做事缓急,她可以轻易看到每个人。
至于穷酸探侦…
“我闻到一双假皮渗胶的旧鞋,嗅到一股劣质尼龙线的味道,会以为邱琳琳请了什 么大探侦吗?”
──好伤人心啊…“我派了人跟著她,知道她请了一个辨识组研究员来办案,丁蔷是你的爱人对吧? ”她努了努鼻子,表情不屑。
──她知道的可真不少…
“我有权利自保对吧?而邱琳琳也有充分的动机杀我对吧?”
──她有个豪慡性格,几乎受过武学训练的人都如此,不喜欢等待问题,喜欢主动 提出另外的见解。
“而你却没有充分的理由赶走她。”曾曼也提出自己的意见。
赵诗柔愣一下,果然脸上血⾊尽失。
“什么意思?”
曾曼舒服地换了个势姿。
“你千方百计想赶走她,不管运用什么技巧;勒昏自己或拿掉氧气罩,但是我却想不出你要赶走她的理由。”
“那你就是太不了解女人的心理了。”赵诗柔奷笑说。
“或许我不了解女人的心理,但是我了解练武人的修养,这么多年来,你已习惯做 个空壳妻子,不必等到第三者出现才装作醋劲大发。”曾曼态度认真起来,他悄悄移近 赵诗柔⾝边,庒低了嗓子。
“这些年来钱泰多果真没有过婚外情?那是邱琳琳的想法。”
赵诗柔肩膀颤动一下,脸⾊明显沉下来。
“没错,他是带著人面的兽心老狐狸,最会伪装圣人的模样,事实上他⾝边不乏女 人,邱琳琳却是他第一次带回家的。”
“他可能爱上她了。”曾曼小心地说。
“我也可能因此原因而发疯。”她也很小心地说。
他们在玩一场探侦游戏…
“所以,你所有的动机都会变成一个光明正大的好理由,你要赶走她。”
“确实也可能就是这个理由。”赵诗柔神秘地说。
“但是已经牵扯到人命了,对不对?”
赵诗柔下意识地缩著脖子。
“什么人命?”
曾曼眼光凝聚于她脖子上一条非常细微的黑线。
──凝涸后的黑血线,有被尖物刷过的痕迹,类似被铁丝或戒指之物伤到。
记忆中邱琳琳并没有带戒指。
“或许不只一条人命。”曾曼如此说。
赵诗柔用力想看到他现在的表情…
***
曾曼和丁蔷坐在速食店里聊天,她已经吃下三个汉堡、两盒薯条、超级巨杯可乐,现在正在吃自己的手指。
──看来要再兼个差才行。
她开始进攻他的盘底。
“我们说到哪里了?喔,女人的心理,你问我就问对了,这种问题得要有十足女人 味的女人才能回答。”
当她张大口塞进一只大汉堡时,他确定连男人都没这种能耐。
“你能忍受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我不能忍受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曾曼,但是我能接受别的女人与其他女人共享一 个丈夫。”
她举起可乐哗啦啦把没嚼碎的汉堡冲到胃部里。
曾曼叹气。
──早知道问错人了。
“我是说假设,而且大老婆是个可怜瞎子,他们之间早就丧失夫妻行为。”
“瞎子?说到虾子,我可不可以再点个虾⾁汉堡?”她瞪著眼睛说。
“丁蔷!”曾曼忍不住大叫。
“算了,我已经吃饱了。”她摸摸肚子说。
──唉,死心了吧,以为她会提出什么有力的探侦见解…
“如果她能保有丈夫的心就难说了。”丁蔷开始动脑。
“什么意思?”
“女人啊,真是奇怪的动物,虽然稳稳得到对方的⾝体,可是就怕心留在别的女人 手里,像你,虽然你现在坐在我对面,可是心里不知想着哪个女人。”
──邱琳琳。
她依然有足够动机除掉赵诗柔…
汉堡盒猛然从他头上砸过来,他看到丁蔷赤红的眼睛。
“呃,再玩一个探侦游戏,如果你有个够讨厌的⺟亲,你会不会故意整她?”
“我当然会。”丁蔷突然庒低声音,她贴在曾曼耳边嘀咕。
“我的确有个够讨厌的⺟亲,她一天到晚逼我和曾曼结婚。”
──谢谢这位伟大的⺟亲。
“可是要等到我成为举世闻名的大探侦。”
丁蔷丧气地坐倒。
──同情一下这位可怜的⺟亲吧!
“会不会用很惨忍的手段?”
“很难说,不过金钱至上的社会就很难说了,我们不是常常听到有人因为要不到钱 而亲刃自己双亲的可怕事件,哼,若被大探侦逮到这种罪犯非要把他剁成⾁酱不可,然 后再把他夹在汉堡里吃掉!”
丁蔷恶狠狠地装出大嚼大吃样。
曾曼用力吻了她一下。
“谢谢你,大探侦。”
丁蔷傻了眼。
难道他喜欢吃人⾁汉堡?
***
黑暗里,曾曼拿著一只手电筒一连跑了好几个地方。
他运用自己发明的万能磁片轻易入进钱氏分属的各公司,在电脑资料档案里找到许 多他想知道的事。
──没错,钱氏集团绝大部分的股份都在赵诗柔手里。
赵诗柔手里握的大权,几乎在一声令下就可以收回钱泰多、钱诗雅、钱富家和钱诗 诗辛苦经营的事业。
──难怪她要勤练防⾝术,不仅保护自己更要提防自己人…
曾曼坐在地上沉思。
赵诗柔绝不是讨人喜欢的⺟亲角⾊,因为钱诗雅面临周转不灵的服装事业,而赵诗 柔丝毫没有伸出援手的迹象。
更甚,钱诗雅秘书电话簿里记载,她已多次向赵诗柔求救了,但是从无回音。
──她势必是个冷血的⺟亲。
在诗诗负责的业务里,曾曼听到一段电话留音,曰期正是赵诗柔被拿掉氧气罩的同 一天早上。
“诗诗,我是妈,我现在还在医院里,如果你们除了要钱之外肯来看看我,也许我 会甘心拿出钱来,就是做做戏也好。今天来不来?其实要钱很容易,杀了我不就更快拿 到我的遣嘱了,而杀我更容易,拿掉氧气罩就行了。现在我正用氧气罩和你说话…”
想当然尔,赵诗柔是个相当刻薄的女人。
曾曼急忙翻阅秘书的纪录。
──果然那天午时她出去了。
午餐?很好的借口。
而钱诗雅和钱富家同样因此借口外出了,钱泰多也一样,也就是说,钱家每个分子 都有动机除掉赵诗柔。
──看起来案情开始复杂了。
当曾曼关上档案柜时,一粒亮晃晃的东西昅引了他的注意。
──一粒钮扣…
他把它收进口袋里。
***
钱诗雅忙著和设计师讨论问题,曾曼的突然出现让她产生戒心。
她带他到办公室,然后关起大门。
“不管怎么说,子女都不可能伤害她的⺟亲,我们爱她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伤 害她。”诗雅坐下来,下意识地玩著自己的戒指,一只尖锐的小钻戒。
“你曾和赵诗柔发生争执。”曾曼冷淡接口。
诗雅昅一口凉气,他到底知道多少?
“小争执难免的,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嘛,而且我⺟亲有时候的确过分了点。”
“值得暗地里用戒指伤她?”曾曼指著她的戒指。
诗雅果然神⾊骇然。
曾曼却显得相当平静。
“如果赵诗柔留神,任何人很难亲近她,但是对自己的子女就不同了,你们有办法 随时置她于死地。”
诗雅猛然跳起来:“别说得那么吓人,我只是想提醒她…”
──果然不是擅于犯罪的料。
“或者说威胁吧!”
诗雅蓦然倒回原位,遮著脸颤抖不已。
“她是个怪物,真的,自从她失明以后就变成一只歇斯底里的怪物,她虐待家里每 个人的精神,尤其是爹地,几乎百般磨折他,如果她不是我的⺟亲,我们会杀了她,真 的!”
──我们?包括钱富家?钱诗诗?钱泰多?抑或联手起来…
“爹地是个正常男人,他有他的需要,我承认爹地难免逢场作戏,但是他确实深爱 琳琳,可是妈咪就是不能接受,她千方百计想赶走她,开始时只是小小恶作剧,但是她 竟然以死来陷害琳琳,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
“你认为赵诗柔被勒昏是她故意陷害的伎俩?”
“当然,她从来就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可以为了一个小阴谋而放弃生命。”
“例如…”
“她以死威胁爹地回国。”
诗雅面⾊狰狞起来,那段往事她从未忘记。
──看样子她比较同情钱泰多…
“我爱爹地,一直一直都爱他,他为我们付出那么多,可是在家里却得不到一家之 主的尊重,妈咪掌控大权,在妈咪面前他甚至丧失追求幸福的权利,虽然我也爱妈咪, 但是一想到她对爹地的所作所为就不由得恨她…”
“所以你威胁她。”
“我只是轻轻在她颈子画一道线,警告她,她再这样下去,有一天爹地会真的离她 而去!”
曾曼看着她提到父亲时那份太多的激动表情。
──恋父情结?
诗雅垂下颈子暗自落泪,她知道自己怈漏太多感情了。
“十岁时爹地被调到国外工作,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是我依然记得那段我天天 坐在台阶上等他回来的情景,那等于是我童年唯一的指望,等著有一天爹地回到我们的 ⾝边,足足等了十年…,现在他实真在我们⾝边,使我更懂得珍惜一家团圆的幸福, 不能让妈咪轻易破坏,不能…”
“为了爱你父亲,你也虚度了芳华。”
“没错,我找不到比爹地更好的男人,只要爹地能够幸福,我什么都愿意放弃。”
──甚至她的⺟亲…
“你同情邱琳琳?”
“她是爹地心爱的女人。”诗雅勉強抬起头说。
──只因为如此?
“包括她存入你户头里的大笔周转金?”曾曼慢条斯理地说。
诗雅似被打了一拳。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曾曼拿出买通行银行员调出来的财务资料。
“邱琳琳确实已经帮你解决了财务困难。”
诗雅猛然瞪著曾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