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行宮乃是秦始皇帝的祖先建的,其实并不很大。但正因为它不大,这才在项羽大肆烧焚秦国宮室的劫难中得以幸免,先做了塞王司马欣的宮殿,又成了汉王太子的居所。
汉二年七月,萧何从巴蜀回来,带回士卒二万余人,尽数交由刘邦带走,往守荥阳去。而刘邦见到萧何回来,终于放下了心,让太子刘盈留守关中,并把关中事务完全委托给萧何,辅佐太子治理內政。
说是辅佐,其实太子刘盈不过只有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完全就是个坐旌的,真正的事务处理,几乎全部由萧何来完成。
当然,对于处理政务这样冗杂繁重的活计,刘常満也是一点趣兴也没有的。
“处理政务”看起来不过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真要做起来,没有经年累月的锻炼,那是肯定做不好的。有些“怀才不遇”的愤人常说,只要给我职位,我连国中的总理都能当好,那纯粹是庇话。
不过萧何绝对是个好丞相,刘常満可是看得出来的。凡是好丞相,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总理了,那必定是很瘦的,这一点不庸置疑,就象周总理、温总理一样。
作为丞相,萧何每天需要处理的政务多达几百件,据随侍他的陈涓汇报,萧何夜里一般只睡两个时辰,连吃饭时候都在想着如何处理政务,因此回到关中才一个月,人就整整瘦了一大圈。不过关中的事务,在他这样的內行手里,却也渐渐上了轨道。
萧何忙得紧,刘常満可就闲得很了,倘若不是废丘还有个章邯在那里杵着,萧何不允许他乱跑,刘常満还真想趁着这个空儿,好好在关中旅游一番。不过汉二年七月,就在刘邦带兵前往荥阳后不久,被围在废丘已经十个月的章邯,终于彻底败了。
巨鹿大战投降后,章邯就被项羽封为雍王,等分封诸候时,项羽果不食言,把秦国关中六郡,分给了章邯两郡半,算是很对得起他的。章邯也感恩图报,知道项羽不放心刘邦,就派兵将刘邦自关中出来的栈道出口全部守死,防止刘邦北上。
但自从项羽坑杀秦卒后,原本⾝为秦军主将的章邯,已经被秦人摒弃。比起对秦人甚好的刘邦,秦人倒是更希望刘邦前来做秦王。而被贬到汉中的刘邦部下之中,也有许多人看出了这一点可资利用,这才有了汉元年八月韩信率军北进的事件。
被沿陈仓故道而出的韩信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后,章邯收拢部下,坚守废丘,刘邦便派樊哙、陈希为将,带两万人马围住废丘,防止章邯突围。其他诸将分头并进之下,很快平定了三秦之地,唯有章邯固守废丘不下。
不过章邯城內,只有万余人马不说,秦地百姓也早就恨透了他,章邯是无法偷偷逃亡的。齐王田荣就是因为对百姓不好,这才在逃亡时被国人杀于平原城中,章邯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也没做突围的打算,只是坚守不下,等着机会出现。
但刘邦败退之后,深感很有必要把章邯这祸根给拔除,这才在王武、申公不过千余人造反的情况下,还派了主将韩信前往废丘,其实也有观察敌情,伺机拔除这根钉子的意思。
章邯乃是名将,守城极有法度,纵使韩信,也觉得无机可乘。败退后汉王刘邦人马极缺,犯不着去強攻这个守于死地的章邯,损伤人马。
于是韩信便定下计谋,让樊哙等待时机,自己回咸阳与刘邦会合,带兵前往荥阳去了。等韩信到了荥阳后,他只以区区数千人马,再加上荥阳城里收集来的几千辆破车架子,就在京索之间大破钟离昧,展示了自己的指挥能力。而他所交待给樊哙的机会,也终于来临了。
汉二年七月,连降五天大雨之后,渭河水位抬升了不少,樊哙便派人挖渠引水,灌向废丘城。这时的城墙,都是由⻩土夯成,废丘又不是大城,很快城脚便被泡软,城墙摇摇欲坠。章邯见事不可为,率部突围时被陈希斩杀。
“他***,老子终于可以放心的出去玩了!”听到废丘被拔下的消息,刘常満心里很⾼兴,以为可以出去游玩了。谁知这个时候,刘邦又下了一道诏令:命诸候子年十二以上,十八以下者,尽居栎阳,卫太子!萧何当即把诸候弟子全都集中起来,轮流排号,在太子行宮里值卫。
刘邦要求诸候弟子守卫太子,很有些“质子”的意味,刘常満素来极讨厌这种做法。而且这么一来,⾝上如同贴了一大堆狗皮膏药一般,想⼲什么都不方便了。
于是刘常満便给老爹上表说,丞相萧何事务冗多,每曰接待员官甚众,但其居所狭仄,不敷使用,请让萧何换到行宮处理政务。如今废丘已降,章邯已死,咸阳乃秦地之中枢所在,不可无人治之,奏请让自己往治咸阳。
刘邦见表大喜,没想到儿子竟然已经这么能⼲了,立即照准不说,还派了一个硕儒叫叔孙通的,回来做太子太傅,辅佐太子,治于咸阳。
接表后刘常満哭笑不得,这可好,甩掉一堆小膏药,换来一贴大膏药,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刘常満确实不愿意呆在栎阳了,萧何忙得要死,自己一点忙都不帮也就罢了,萧何还得分心照顾自己,倒不如去咸阳那边的好。
“阿爹说什么了,让你这些傻呆呆的!”刘乐见弟弟拿着诏令不说话,便伸手将刘常満手里的诏书给夺了过来。
“不就给你派了个师傅嘛,值当这么愁眉苦脸的!”刘乐嗔道。
“傻姐姐,你知道什么?你没看上面写着‘硕儒’么?阿爹真是的,他自己讨厌儒生,却偏偏塞给我一个‘硕儒’,还不如弄来两只‘硕鼠’让我玩呢!”
“该死的家伙,竟敢说我傻?看我不拧烂你的嘴!”刘乐可没刘常満这么多心思,一听弟弟出言不逊,顿时大怒,伸手便朝他脸上拧来。
“好姐姐,是我不小心说错了嘛,别拧了,哎哟…”刘常満一边护着脸一边躲闪着。
“芑芑,帮我抓住他!”正追得太弟子弟満屋跑的刘乐,见范芑进来,连忙说道。
“我可不敢哟,我二哥说了,叫我以后呀,别跟常満闹了,人家可是太~子~哟”范芑拉长了声音笑道。
“太子?我看他成了太子也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嘛,也没见长进了什么,说话还是没大没小的。再说了,他是太子又怎么样?太子不还是我弟弟么?我弟弟就是你弟弟,快来帮我拧他!”刘乐好不容易逮住了刘常満,见刘常満挣得厉害,便一边劲使拽住他,一边对范芑叫道。
“听见没太~子~,这可是公主的命令哟~”范芑嘴里说着,上前来捏住刘常満的脸蛋,狠狠的拧了两下不说,更将中指屈起,将刘常満的额头上弹出了两个大红包。
“我认输了,认输了,好姐姐们,别拧啦…”刘常満生怕用力过猛把姐姐摔到地上,谁知范芑这小丫头的手太重,拧得刘常満呲牙咧嘴的,这才猛一菗手把姐姐挣开,然后将她推到范芑⾝上,远远逃开。
“好姐姐,现在咱们在闹闹还行,倘若那叔孙太傅来了,他可是硕~儒~来着。”刘常満学着范芑叫自己的音调说道。
“那时候,咱们在一起玩闹要让他看见,准得一顿教训,要是象芑芑这样,把我弹出两个大红包来,在脸上挂了幌子出去,他不知道要把我们批成什么样子呢!”刘常満说道。
见刘常満一脸愁苦,刘乐和范芑这才重视起来。“真的吗?为什么他那么厉害?这世上除了阿爹阿妈还有我,难道还有人能管得了你?”刘乐很诧异的说道。
“就是呀,你已经是汉王太子了,我看连萧丞相都对你客客气气的,难道那叔孙通,比萧丞相还厉害吗?”范芑也有些讶异。
“要不怎么说你傻呢。阿爹诏书里面说什么来着?硕儒,他是儒生呀,跟萧叔叔、马老夫子都不一样的。儒家讲究一曰为师,终⾝为父,你做得不对的,他当然要管,这是师傅的特权,连阿爹都不能⼲涉的。”刘常満愁眉苦脸的说道。
只有“硕儒”这两个字倒也罢了,但当它和“师傅”两个字连起来以后,总让刘常満想起电影上私塾里的塾师,手执戒尺,面目可憎,实在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