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驿的客栈里,田横杀自被拦下后,很沉静的和刘常刘常満感觉形势非常不妙。“幸好我早就备好了说服你的理由。”刘常満心里暗自庆幸。
好死不如赖活着,象刘常満这种人当然是这么想的,但来到秦汉曰久,刘常満也见识过许多不怕死的人物,这田横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一个。
“田将军,其实呢,你义不受辱,宁肯杀自也不愿去见汉王,这做法是不错的,我很支持。”刘常満却不着急,在田横对面站定后,不慌不忙的说道。
“常満,你…”范吓了一跳,还当刘常満发了什么疯,竟然认同田横的杀自倾向。
“哦?”田横听了这话,却来了趣兴,再不站着。轻轻的挣脫了范的手,示意众人都坐下。
这个时候,才看出来田横举手投足之间的王者风范,他轻轻一挥手,众人自然而然的都随着他的意思,席地而坐。
“田将军,想来你杀自之后,当由这两位持君之首前往洛阳,献与皇帝面前。三十里路嘛,面容尚不改变,我说的可对?”
见田横的宾客猛的想站起来回话,刘常満挥手止住了他的话。
“到那时,田将军虽然⾝殒,皇帝敬重义士,自当以王候之礼送丧,田将军生哀死荣,我说的可对?”
“你,你,你怎么知道?”这次不但田横的宾客,就连田横自己也有些惊诧了。
“田将军,好打算呀!只不过宝剑这么轻轻一挥。田将军便虽死犹荣。芳名千古不朽,世世代代为后世所景仰,真是好生意。好生意呀!”刘常満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那语调里含着地讥讽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太子这是何意?前番田某落入汉营,虽然虫达将军不说,我也知道私放于我乃是太子之意,你若要田横这条命,只管来取就是。却为何要来羞辱于我?!”田横大怒,长跪而起,但伸手去按剑时,却发现剑已经不见,原来是刚才被虫达打飞,还没有拾起。
“哈哈哈,田将军,就这么几句话你就受不了了吗?看来是我错看世人了。所谓义士,都不过是些心胸狭窄地自了汉罢了!韩信能忍舿下之辱,你却连一气之辱都不能忍,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兵力倍于韩信,尚且被他打得一败涂地了!”刘常満大笑道。
当初韩信以十万人马。便大破齐军二十万于历下,更进击齐楚联军三十万于⾼密,正是田横最大的聇辱。听了刘常満此话,田横气得呼哧呼哧的说不出话来,田横地两个宾客愀然变⾊,当即就要拔剑起⾝,舍命与刘常満相搏。
但田横伸手一拦,便庒住了两个宾客的冲动,改颜朝刘常満说道:“太子此来,莫非就是逞口舌之利,想来替皇帝羞辱田某一番么?太子于我有恩,此番我不与你计较,太子这就请罢!”
田横话说到这里,已经是很不客气了。虽然人在矮檐下,但田横命都舍得出来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刘常満见田横真的急了,这才呵呵一笑,又说出了一番话来。
“田叔叔,我知道你原来与我父皇同时南面为王,如今他当了皇帝,你却要北面为臣而事之,所以心里不愿。更因杀了生,如今再与商同朝为臣,心中惭愧,所以才不愿前往,我说的可对?”刘常満笑嘻嘻地说道。
“太子所说不错。”田横的宾客见刘常満突然变了语气,其中一个回答道。
“田叔叔这么拔剑一挥倒是痛快,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要做义士就做罢了,可你麾下这些叔叔伯伯们,哪个不是义士,你这么拔剑一挥,要的可不是你自己的命,你连着把岛上那些叔叔伯伯们的命,全都要了!”刘常満厉声说道。
“真的吗?关兄,侯兄,你们两个真的是这样想的?”田横仿佛这才明白过来,转头问他地两个宾客道。
“田叔叔,你不用问他们了,等你自尽之后,关叔叔和侯叔叔自然会把你的头捧着献给我父皇,然后等你下葬,他俩定会穿⽳墓旁,杀自以殉的,对不对?”刘常満突然转头问田横的两个宾客道。
那被称为田兄、侯兄地被刘常満目光一扫,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田叔叔,等到那时候,岛上地人听说你们三个的事迹,定会全部舍⾝成义,以全你得士之名,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刘常満的话里,又一次充満了讥讽之意,但这一次,却没一个人说话。
说真的,刘常満极不理解他们这种舍⾝为名,杀⾝取义,舍生求仁的作风,或许那真的是人类的一种伟大情操,可在刘常満眼里,这种行为,唯有一个解释:傻B!
刘常満永远都不会同情杀自的人,更不会看得起杀自的人,这些人在他心里,唯有一个解释:懦夫!唯有不敢面对现实,对自己感到绝望的人,才会杀自,不是吗?
沉默,屋子里一阵难堪的沉默后,田横终于开口了:“如此说来,田横意欲舍生求义,倒是害了众位兄弟了!不知太子何以教我?”
见田横终于放松了口风,刘常満心里很⾼兴,当即拍胸脯表示,让田横跟随使者前去晋见皇帝,自己定会安排,不但让田横获封为王,更能让田横晋见之后,避居远方,再也不用前来中原晋见。
田横想了想,便答应了。其实前面已萌死意的他,倒是对封王封候的没什么趣兴,但刘常満劝他说,让他一定要接受封王,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手下这几百人着想。更重要的是,刘常満说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等田横封王后交给他办,因此再三交待。等到时候刘邦封他为王时。一定要接受封号。
田横也不知道刘常満葫芦里卖地什么药,不过田横还是答应了。
汉五年七月,最后一任齐王、诸候中唯一没有归顺地田横。到达洛阳南宮,晋见皇帝。刘邦大喜,当即在洛阳南宮大宴群臣。
刘邦既然有意定都洛阳,那父子家人自然都接到了洛阳。这个时候,新兴的大汉王朝,还不讲究什么皇家规矩。王候礼仪,皇帝大宴群臣也一如平常宴饮一般,奉刘太公端坐正中,皇帝在旁相陪,其余臣下杂集而坐罢了。
宴中说到奋兴处,刘邦举起酒杯来为自己父亲祝寿,并笑着说:“昔曰大人总是觉得儿子无赖,治产业不如我二哥。如今看来,这治产业的能耐,是我大些呢,还是我二哥大些呢?”
刘太公哈哈大笑。座下群臣也都大笑为乐,连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地田横也噤不住笑了。
“久做父子如兄弟”刘邦和太公两人之间,说话素来随便得很,汉时农家,也正本来如此。刘太公见儿子如此出息,当然是⾼兴
及呢。
宴席之后,皇帝的诏令下来,册封田横为靖海王,将外海的岛屿一股脑的赐给了田横,并允许田横自行招募两千人出海。
“田叔叔不要惊疑,父皇这道诏令,正是我替叔叔争取的。”田横前来拜会时,刘常満笑着说道。
“叔叔虽然逃往海上有一段时间了,但其实叔叔所见,不过灵山诸小岛罢了。叔叔可知,在东海之上,有两个大岛,一名崖山,一名琉球?这两岛之大,每岛都等于一郡之地,百姓虽然不多,也有上万户,因此我才在父皇面前,为叔叔求此两地。”刘常満说道。
“多谢太子费心了!”田横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感激之意。说到底,那崖山、琉球两岛,名义上是大汉领土,其实根本是无主荒地,连秦始皇帝那么厉害人物,都没能在这两岛上设立府政,单凭田横这点人手,能⼲得了什么?
“呵呵,田叔叔一定以为,那两岛面积虽大,却蛮荒芜菁,不足为王吧?田叔叔,你可知那徐福之事?”
“那不是出海求仙药不归的方士吗?与这两岛有什么关系?”田横奇道。
“哈哈,那可是大大地有关系!田叔叔知否,那徐福为何不归,乃是因为他在海上找到了扶桑之岛,其岛广大,足有三郡面积,因此徐福留而自王之,从此不归了。田叔叔既然不愿为大汉臣下,何妨做个藩属呢?”
“琉球崖山两地土地肥美,盛产稻米甘蔗,极宜人居,若有田叔叔这样的明主,百姓蕃息必定极快。五年之后,田叔叔若觉得我所言非虚,还请派人捎个信来,到那时候,我倒有事要请田王相帮了。”刘常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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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刘常満意思甚诚,田横当即答应。
“另外,南越王赵佗处,尚替我造了十艘大船,一会儿我写个策文,你好带去给他,告诉他就说我说的,让他把这十艘大船都送给你,再给你补満船上所需士卒工匠,你看可好?”
“多谢太子!”见刘常満为自己准备得如此仔细,田横终于露出了几分感动神⾊。
汉五年八月,田横接受诏封后,前往灵山岛上,诏告自己的宗族部众,愿意追随自己的即将择曰出海,乘大船往东,前往赵佗处。
经刘常満告知当时情形之后,刘邦深感田横麾下众人之义,派使者至齐,以⾼爵厚禄诱之,结果田横麾下无一人应皇帝之诏,全都表示愿意追随田横。
“太子,你可觉得皇帝最近,有什么变化吗?”自韩信就国后,李左车⾝为楚相,当然也随他而去,刘常満⾝边随侍的心腹人物,唯有召平一个。
“阿爹这段,仿佛有些喜欢这些仁人义士了?”召平一问,刘常満当即想了起来。
想当初打天下时,刘邦⾝边聚集的,尽是些顽钝无赖嗜利之人,就连张良萧何⾝上,也不乏这种特质。
那张良先后追随刘邦、韩成,甚至还在楚营里度过很长一段时间,中间离开刘邦两次;萧何更不用说了,当初刘邦与项羽相持之时,萧何久居关中,尽得关中民心,虽然还远远说不上叛变,但有些懈怠之意却是真的。
当初幸亏召平布下地暗棋,也就是他的外甥鲍子鱼劝诫萧何,让萧何明白自己的命运与刘邦紧紧挂在一起不说,还用计让萧何把自己宗族弟子能当兵者全都送到汉王军前,防微杜渐,彻底绝了萧何叛变的念头。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不用提了,韩王信曾经叛变投了项羽,韩信、彭越、赵佗等人也都曾首鼠两端,就连吕泽这样地亲近之人,照样也曾起过二心。
然而这些,刘邦都包容了下来,刘常満和召平都极端赞赏刘邦的这一点。
记得刘邦登不久,刘常満也问起这个问题,当时正在祭河大典,刘邦就指着⻩河告诉儿子道:“儿子,你看,眼前这条河,虽然河水混浊无比,却造就几千里地平原;你看远处那个小水塘,固然是清澈无比,却连一片树叶都浮不起来。儿子,人想⼲大事,这心里就得能容污纳垢才是。”
如今不同了,刘邦的心思起了变化。追随自己的这些人的特质,多半都跟自己差不多,这正是刘邦成功的原因,但这也正是最让刘邦恐惧的一点。
想想吧,几百个当初起事时都和自己有着同样心思的家伙,哪个不是想做皇帝才起的事?虽然最后只有自己成功了,但谁敢保证这些家伙就死了那份当皇帝的心呢?
因此上,刘邦心里一直有一种危机感,但作为他来说,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危机感,直到田横前来。听刘常満说起田横那种舍生取义的精神,再看看田横带来的那两个随从,再看看田横留在岛上的五百宾客,刘邦当即感到了自卑。
是的,不错,大汉皇帝在田横面前,感觉到了自卑。⾝为天子又怎么样?看看⾝边的人都是些什么样儿人吧的,再看看人家田横⾝边的!不是只有打下江山才叫成功!
见了田横和他的宾客们,刘邦突然明白,治理天下与打天下太不一样了,连需要的人才都完全不一样。这些顽钝无赖嗜利如同自己一般的人们,当然能帮自己打下江山,但要治理江山,却不一定能靠得住他们。
每一个君王,都绝不希望自己手下有着一堆虎视眈眈,随时可能背叛的臣下,哪怕再愚钝无知的人都是一样。但刘邦手下,最最缺乏的,正是具有这种坚贞不屈,誓死追随特质的人才。
当然,有这样特质的人也曾经有两个,一个是纪信,一个是公,可惜在刘邦屡战屡败的年月里,这两位都死在场战上——这样的人才,原本就是最容易牺牲的。
刘邦在心中可以想象,倘若有一天,某个诸候起事,许以更好的条件,自己的这些手下,不定得有一大半会造反,这种想法会让每个君王都寝食难安。
所以自田横走后,刘邦当即下诏,让天下举贤良方正,年⾼德勋之人前来朝廷,并让太傅叔孙通演练礼仪,真正开始治国了。
所以刘常満和召平,同时发现了刘邦的变化。不过这些变化,短时间內还显不出来效果,刘常満只是告诫召平要多加注意,便又回洛阳北宮了。
“唉,总算是送走了一个田横,只是这只能算是一步闲棋,将来到底如何,还不知道呢。”这天送走田横,刘常満心里想道。
“,大哥他们也已经搬回定陶,什么时候还得请他来洛阳一趟才好。”刘常満扭头笑着对范说道。“就是,好些年没见大哥了!”范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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