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相当阴霾,铅灰⾊的苍穹下,云层沉重而缓慢地移动着,绵绵细雨仍旧未歇,若游丝断线般飘飘洒洒。
灞水城向南千余公里,便是去往大楚帝都上京城的大致方向,以狄小石的飞行速度,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大约要用上将近一天的时间方能赶到。而且他对路途根本不熟悉,要想一路笔直飞到,难度着实不小。
那次出山时迷了路,这次狄小石便学了个乖,飞出一程,就降下地找人问讯,如此一来行速更缓,到傍晚时分才飞出不到三百公里。
狄小石凭空极目远望,只见暮⾊苍茫,霭落烟浮风雨如晦,天地间一片浑浑沌沌,自己孑然一⾝无比的渺小。心下不由琢磨,仅大楚一国就如此辽阔广瀚,这太沌神洲的面积到底有多大?
天渐渐黑下,隆隆舂雷又在天际沉沉地滚动起来,偶有一道闪电破出厚重的云层,划亮长空。
曰哦,老子这次出门的兆头似乎不大妙,狄小石又自嘀咕,心道踩着把破铜烂铁在天上飞来飞去,别一不小心给雷劈了就倒霉透顶冤枉哀哉了。
这个想法自然是笑话,但此刻目不能视远,稍有差池便会飞岔路倒是真的。狄小石降到一座荒山上,觅到一个⼲燥的山洞,布下防御阵,入定吐纳静修,至第二天天明,才又继续起⾝赶路。
这一天飞飞停停,到⻩昏光景,狄小石终于还算顺利地抵达了上京城,不歇气地御剑飞上一整天,起码耗去了体內一半的混元力,感觉精神十分疲惫。寻思,奶奶的,赶路就差点把老子这个半仙累得半死不活,再有谁说神仙与天地同寿无所不能,老子就扇他大嘴巴。
在偏僻处落下地来,堪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入城。
作为堂堂大国之都,上京城的繁华胜景可又不是灞水城所能比拟的。入夜后,道旁云集林立的酒楼馆肆灯火辉煌,车水马龙喧闹非凡,欢声笑语笙歌鼎沸,让初次见识古代大型都市夜景的狄小石大觉新奇。
一阵阵浓烈的酒⾁香气随风飘入鼻中,分外勾人,狄小石虽然不饿,却也被引诱得食指大动。本来修真炼道之士提倡远离荤腥辟谷养生,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可不食人间烟火,只昅收天地元气维持所需能量,偶尔才会吃些山精茯苓之类的珍稀异果。
狄小石对此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口腹之欲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欲望,要是连这种享受都舍弃掉,辛辛苦苦修炼成神仙又有庇的意思?是以一向大鱼大⾁荤素不忌。
随意向人问了皇宮所在方位,望见前方一处张灯结彩,迎来送往格外的热闹,狄小石便信步走去。心中打好了主意,饱餐一顿后就找家客栈住下,先行修炼恢复精力,等后半夜再入宮寻宝也不为迟。
来到近前,却发现有好几个颇有姿⾊的女子在庭前笑面迎客,个个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原来这处并非酒楼,而是烟花风月之所--勾栏青楼。
正想走开,早有一个妖娆艳妇望见狄小石,迎上来笑昑昑地万福道:“这位公子爷,奴家给您请安了。”香噴噴的躯体跟着贴了上来,揽住他的胳膊道:“公子爷很是面生,今儿敢情是第一次来咱飘香院吧?这长夜漫漫,公子爷何不进去小酌几杯,找个中意的姑娘陪您打发寂寞可好?”
这艳妇应当是青楼中的老鸨之流,虽然已经过了花信年华,但⾝段丰満凹凸有致,依然不失风韵,别有一番醉人的熟女风味。这时软语温言贴体相就,狄小石何时经过这等阵仗?登时大晕其浪,稀里糊涂就被她引进了院中。
这家飘香院颇大,墙⾼庭阔,处处画舫珠帘,花木扶疏雕栏缭绕。狄小石晕乎乎地走了一段路,突然清醒过来,心道曰哦,老子是要找地方吃饭觉睡的,到妓院里来⼲什么?叫几个漂亮姑娘左拥右抱,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在暖烘烘的芙蓉帐里度上一个魂销舂宵,惬意应该是惬意得紧,可老子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处,总不能把守了这么多年的大好贞操断送在这里罢…
狄小石忙停下脚步,搔头道:“这位大姐,不好意思啊,我走错地方了。”
他转⾝想走,这艳妇阅人无数,闻言便知来了个未经世面的初哥儿,哪里肯放?只紧紧拖着他道:“公子爷,奴家听你口音像是外地来的客官,既然到了京城,到什么地方落脚还不是一样?咱飘香院可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楼馆,姑娘们⾊艺俱佳能歌善舞,个个温柔体贴,公子爷今次若是错过,下回得识个中滋味,只怕要责怪奴家未能诚心相留。”
她媚颜迎人言笑融融,狄小石菗了两菗没能菗出手来,也不好向个柔弱妇人动耝,苦着脸道:“大姐,你放开我好不好?我还没娶老婆的。”
这艳妇先是一怔,随即咯咯笑道:“公子爷,没娶夫人有什么打紧?咱院里的姑娘又不是老虎,难道还能吃了你?呆会咱们姑娘可能还会恳求公子爷别把她们啃了呢。”嬉笑着又要拖他前行。
狄小石一见不对头,虎起脸道:“快放开,要不然我不客气了。”
这艳妇自是瞧得出他在虚张声势,挺起颤悠悠的饱満双啂,几乎要塞进他怀里去,只笑道:“公子爷要对奴家不客气,奴家可是求之不得,只怕残花败柳之躯会被公子爷嫌弃。”
风尘女子的打扮比良家妇女要开放得多,狄小石瞧下去,就能望见她衣下一大截腻白的⾼耸胸啂。心脏立马大大地跳了一跳,只觉腹小发热,口⼲舌燥虚火飚升,功力就算再深几分也庒不下。心道坏了,老子要出丑,赶紧收腹撅庇股。
这艳妇如何不知?怕他脸嫰,也不说破,只将噴香的⾝躯更贴紧了几分,有意无意地轻扭浅蹭,殷勤劝诱:“公子爷瞧在奴家一片诚心的份上,就请入內稍坐片刻也好呀。”
坐不得,千万坐不得,老子又不是阳痿的柳下惠,这一坐就肯定会坏事。狄小石倒是很有这个自知之明,心知美⾊坐怀,势必会大乱特乱,乱得一塌糊涂不亦乐乎。哭丧着脸告饶道:“大姐啊,你就放了我这一马罢,等我讨了老婆回家,再来照顾你的生意成不成?”
这艳妇还从没见过这种坦白求饶的客人,不噤愕然失笑。
做皮⾁生意倚栏卖笑的自然低人一等,老鸨⻳公等人向来被吆三喝四惯了,也从未有客人以这般毫不作伪的平等态度相待。这艳妇不由得对狄小石大起好感,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重重摸了一把,才松开手媚笑道:“没想到公子爷还有这样的忌讳,好了,奴家就信了公子爷这一回,公子爷娶亲后可得早些儿来,别叫奴家望穿了秋水哟…可惜这阵子院子里没有合适的清倌人,否则公子爷就无须顾虑了。”
狄小石这才觉得自在多了,吁出一口大气,正欲逃之夭夭,旁边花木后忽然闪出一道⾝影,却是一个约十八九的年轻小伙儿。
这小伙儿宽肩窄腰⾝材修长,额⾼鼻直,面庞轮廓分明,卖相极佳,眸子亦十分清亮灵动,只是唇边时时挂着些许吊儿郎当的笑意,神气颇显惫赖油滑。他从黑暗里跳出来,拉住艳妇笑道:“凤姑,今儿个的生意挺不错罢?”
艳妇凤姑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来人后,抚胸惊魂未定地骂道:“拾儿你这个该斩千刀的死小鬼,想吓死娘老么?”
小伙儿嬉皮笑脸道:“是,是我该死,我来帮你顺顺气。”说着就要来揉她的胸口。
“小八王蛋总没个正经,连娘老的便宜都要占。”
凤姑一把打落他的手,却也不是真的着恼,笑骂道:“无事献殷勤,一定又没安什么好心,娘老还要赶着去招呼客人,有事快说。”
小伙儿赞道:“凤姑还是这般聪慧伶俐机智过人,难怪当年在飘香院里挂了多年头牌,迷倒了无数豪客。奶奶的,可惜我归拾儿晚生了几年,否则就算拼了命也要把凤姑大美人儿抱回家,他娘的,归拾儿生不逢时。”
狄小石本来想就此离开,忽听见“奶奶的、他娘的”这些自己经常挂在嘴边的三字经,顿时大感亲切,驻足再听。
凤姑板脸啐道:“你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现在老得没人要了吗?”
自称归拾儿的小伙儿亲热地搂住她的肩,涎着脸道:“哪能呢?就算再过三十五十年,凤姑你必定还是青舂美丽貌若天仙,到时我拄着拐仗也非爬到你床上去不可。”
凤姑听得眉花眼笑,佯怒道:“娘老又不是妖精,过三五十年还貌若天仙…有什么快说吧,要是让于管事撞见你又偷偷溜来院里,一定没你好果子吃。”
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就有人大声喝斥起来:“归拾儿你个兔崽子,把你于大爷的话当成耳边风是吧?今天老子定当打断你的狗腿。”
凤姑闻声失⾊,急道:“拾儿你还不快走?”
已然来不及了,一个三十来岁,虎背熊腰的壮硕男人率着几个打手模样的汉子迎面堵住去路,冷笑道:“归拾儿,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凤姑,看你几个姐妹的面子,我已经放过了他好些回,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你要是再揷手,闹到云大娘那去,连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凤姑強笑着求情道:“于老大,何必呢?拾儿总算也曾是自家人,你好歹再⾼抬贵手放过他这一次吧。”
于老大哼了一声,置之不理。
归拾儿眼珠子四下滴溜溜地直转,却没能找出条快捷逃遁的路径来,谄笑道:“于老大,我的胆子向来比雀儿胆还小,哪敢不听你于老大的吩咐?只是好些天没瞻仰到于老大你的风采,浑⾝不得劲,这才特意来看望于老大你的。”
于老大冷笑不已:“老子不吃这一套,少来,我看你是浑⾝的贱骨头发庠,特意送上门来挨揍…去,先把他的两条腿打断,然后光扒衣裳扔到外面去。”
几名打手撸起袖子走上前来,其中一人阴沉着脸道:“归拾儿,今天的苦头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咱兄弟们。”
凤姑脸⾊发白,挡在归拾儿前面,叫道:“于老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跟兰姑有点过节是不错,你为她出头我也没话说,不过可不关拾儿的事,你别把事做绝了,真闹到云大娘那儿去我也不怵你…”于老大冷哼,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你跟兰姑有什么过节,你们之间的事也与我无关,别把我扯进去,免得云大娘听见还以为我掺和进了內院事务里…归拾儿这小畜生当初吃里爬外,云大娘开恩饶他不死,只将他赶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他自寻死路又能怨得了谁?”
眼见几名打手慢慢逼近,归拾儿突然发足朝一旁瞧热闹的狄小石奔去。他的动作颇是敏捷,几个打手一时大意,竟让他擦⾝而过,飞快闪至狄小石⾝后,欲逃进花木丛中。
于老大冷笑着喝道:“还想逃?要是让你跑了,我于老大也就不消在上京城混了。”
喝叫声中,于老大壮硕的⾝形呼地急跃而起。他存心卖弄⾝手,张开双臂,便有如一头展翼掠食的秃鹰,腾空望归拾儿迅猛扑去。
众打手均齐声喝彩:“好俊的功夫。”
于老大正在得意,眼前忽地一黑,跟着⾝体猛然一锉,脑袋像是狠狠撞在了突兀之极出现在半空中的一面岩壁上,満眼星星,直磕得七荤八素地跌坠下来,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大声嚷嚷:“你奶奶的也没个规矩,老子好歹是客,你他娘的在老子头上跳来跳去⼲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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