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很不淑女地张着嘴。很显然我的话对她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
“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些都是我对自由的望渴,都是我要选择放弃爱他的理由!我,沐云,不可避免地爱了,也是理智地爱。一旦我清醒之时,就决不允许自己和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他…我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自私的人!现在,我既盼望他平安归来,又矛盾地希望他不要回来得太快,因为一旦他重归京师,一旦将小公主的死因查明,我就会面临着去与留的决择:选择去,自己爱他的心将会受尽煎熬;选择留,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他还拥有众多妃子美人而崩溃,然后变成一个同样狂疯妒忌、陷害他人的女人!
“沐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他是皇朝的天子,自开朝两百年来,还没有过独宠一人、废弃后宮的先例。皇室宗亲开枝散叶是统朝的大纲!”意识到我惊世骇俗的想法,她极为严肃。
“所以,我不能拿自己与天下相比。”我脑中浮现出当曰之彦的话‘你怎么能拿你和天下相比?’
待我说出这一句来,她才发现我的异常,噤若寒蝉地重新认识了我。
“我原本就不该来这里,不该遇见他,也不该像现在这样与你并肩而谈!素雪,你知道吗?这一切都是错误和混乱。我原本有自己的生活轨迹,现在都乱了…”我痛苦地揉着太阳⽳,神⾊认真地说:“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境,真希望有一天清晨一睁眼就发现这一切都不是实真。”
“可是,如果你不在他怎么办?”她呆了许久,只冒出这一句话来。
“我也不知道。”如果在我们都没有爱上对方的从前,没有我,天还是天,地还是地,他还是他,没有了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太阳还照样每天升起,花儿还照样开放,这个世界依旧运转,这个王朝依旧在历史洪流之中滚滚前行;可现在我们深深地爱上了对方,中间却隔着差异大巨且无法溶合的时代思想。没有了我,他会怎么样?我不知道。
“你不应该想太远,应该好好看看现在:不管你从哪里来,他待你比待任何人都好,难道这还不足够吗?”
听了她的话,我竟无地自容。眼前的素雪,其实更有现代人提得起放得下的胸怀,而我的心始终在摇摆,爱得不够坦荡,爱得那么疲惫,爱得那么理智,爱得那么愧疚,又爱得那么委屈…若是他知道我一直以来都还想着离开,该作何感想?
“他是天子,有着不可推卸的对天下、对百姓的责任。既然你选择爱上他,为什么不尝试着去原谅他?为什么不尝试着去为他排忧解难?为什么一定要计较得这么多?”她越说越激动,以致于最后整张脸变得通红。
我为她的话感到惭愧,却无法改变坚持原则的坚定决心,不能原谅自己的软弱和退缩,不能原谅自己的自私和狭隘,又无法向他⾝为天子的事实做出妥协,只得将自己抛弃在矛盾的深渊中:“我是女人,甚至是一个虚伪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女人!我不能忍受他还拥有其他妃嫔,如果那样,我迟早会因为妒忌而死,否则我就会因为妒忌让其他人死。你明白吗?素雪?我不想自己将来变得那么可怕,变得那么庸俗,所以我宁愿退出,宁愿他恨我。素雪,你明白吗?”
也许这些我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的心事触动了她的心弦,她只好紧紧抱着我,将我暴露出来的脆弱都容纳入怀,叹息一声:“既然你无法接受,却为什么还要再进宮来?难道你不是为了深深地爱他一场吗?”
难道我真是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而来吗?难道很早很早之前,我初见他时就注定了曲折的现在吗?
“如果不是为爱他一场,你何苦每曰晨光初闪时就矗立在冷宮的楼头,痴痴地望着东方——他归来的方向?听姐姐一句话,不要犯傻。一旦没有你,他就是缺水的鱼,一生都无法欢笑,一生都无法言语。”
我该怎么做才好?为什么我这么优柔寡断?为什么我走即是痛,不走也是痛?
“送入后宮的女子的命运从来如此,谁都不会快乐!皇后是,淑妃是,我也是,你还是,其它女子更加是;可你不同,你得到了他全心全意的爱,你得到的比任何人都多,这就足够了!自古有得必有失,人一生怎么能事事如意?”
泪如泉涌却无声,我无法言语。素雪,我何时能学得几分你的淡泊?倘若得你三分淡泊,我便不会痛苦这般了。
“不管你从哪里来,你都已⾝在后宮,已经做了他的⾝边人。有时固执是一种无知。认命也是一种选择。”她的话充満哲理。我则像被关在这哲理门外,非常明白其中的道理,却无可奈何地⾝处红尘。
“不是每个女子都能有幸得到天子独一无二的真爱,就连太后娘娘都无法修得正果的事,你也要学着看开!姐姐已经无心于后宮,你则不然,要学会珍惜你们的缘。既然上安天排你从很久很久以后的时代来与他相遇,又岂会让你轻易地走?别忘了,你现在还⾝处危险之中,还背着小公主的命案,好好地活着,为他,也是为你自己!”
多好的姐姐!多好的知己!我昅住鼻头,将乱⿇一样的心绪都收起。“谢谢你!姐姐!”
她为我这声诚挚的‘姐姐’动容,连声应一声:“好妹妹!”曾敌对的我们,在相互欣赏中因为爱着同样的男子而成为挚友。
这天后,每个清晨,每个⻩昏,我依旧矗立冷宮的楼头,在晨钟暮鼓中远远地眺望着他归来的方向——东方,与火龙国交战的场战上,有一个英勇的男子,他是我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