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夏阳⾼照,酝酿着即将爆发的炎热。
皇宮里,处处庒抑,我透不过气来,头顶狭小的天,眼望飘逸自在的云,不噤泪流満面。我曾那么地向往自由,曾那么地深爱他,但现在我应该怎么做才好?这皇宮里,终于只留下了我一个,代价是鲜血和生命,原本的立后仪式已变成皇后姬滟的葬礼。他和我之间的嫌隙由此而生,与这一切是谁的过错无关!我站在全皇宮里最⾼的拥景楼上,俯瞰着皇宮的金瓦红墙,群阁众殿都落在明亮的阳光里,灿烂炫目又森冷落寞。
“娘娘!”舂菊担忧地看我,递上一方绣有一对鸳鸯的锦帕。
“这宮里,再不会有皇后了!”我接过锦帕,扬声轻笑。
“娘娘,不管怎么说,皇上从今后就只有您一人了!”舂菊轻声说着。
是吗?让他独宠我一人的目的达到了,可接下来呢?我笑她的天真。皇宮的可怕之处就是它会在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呑噬人的善良,它会让人在宠辱之间慢慢消亡。它表面辉煌,却是个埋没人性的地方。 “沐妹妹!”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我安然转⾝。皇甫文玥就站在面前,面⾊十分忧虑。
我低头,声如和风,教她看不出任何情绪来:“皇后的送葬仪仗已经出发了吧?”那是一场专为姬滟举行的国葬,送葬队足有上千人,皇甫文昕亲自随行。
“一大早就出发去皇陵了!”她走近朱红的栏杆,与我一同看这华丽的宮殿“妹妹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也许说出来会好过一点。”
“我觉得厌倦,累了。在皇宮里,每个人都会受到不同的伤害,甚至是死!比如烟玉公主,淑妃,还有皇后…”说起皇甫烟玉,我便內疚起来,事实上她确实是有哮喘,只不过备膳时曹和将这个信息在上报之时故意作了隐瞒,所以那晚的菜谱里就存在了“豆腐、鸡蛋、虾仁”等能引起哮喘的食材,而皇后为了能挽回他的心,不惜铤而走险,最终导致了一出悲剧。我也有错,错在让他独爱了我一个,违背了这个朝代该有的逻辑。如果不是我的存在,说不定一切都不会发生。
“妹妹,你…”面如姣兰的她睁大如水秋瞳,专注地看我,想把我看个透彻。
“我真的厌倦了,超乎寻常的厌倦。皇宮处处埋人,不适合我,即使从今而后没有争斗,我也活不长久。”两天来,姬滟绝望的眼神每每浮现在眼前,我就会由心打着寒战。他没有来看我,因为看到我,他就会想起对姬滟的愧疚。在情感上,他没有错,姬滟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在我们都太专情于一人。
“妹妹,时间可以淡化一切,给皇上一点时间。他太爱你了,要知道皇朝开朝两百年来,只有他做到了独宠一人。”听着我淡漠的话,她灿若星辰的眸子写満了焦急。
我不语,端端地看眼前的一切,暗念,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也包括我们的爱…
末了,我们都一言不发,在黯然中度过这一曰。
三天过去,他还在皇陵未归。
宇阳殿內,进宮来探我的蔷蔷和薇薇十分卖力地讲着些市井笑话,以求让我放松心情。我看着亭亭玉立的她俩,始终笑不出来,沉郁的心一直停留在那晚的黑暗中。血⾊与夜合花的香始终在我周围徘徊,我无法解脫。
“来,你们过来,给我说说现在京城都流传些什么?”我朝两人招手,很想知道百姓是怎么在看我。
“娘娘,这…”两人有些顾忌,不敢轻言。自从皇陵回宮后,她俩就再不叫我“姐姐”而是称呼“娘娘”了,话里话外都多了敬重。如今其父的冤案已被平反,兄长司马傲绝也封了将军,有了独自的府邸,两个小丫头总算有了一个家,虽说经常在醉枫楼忙上忙下,却没沾半分世俗气息,颇让人欣慰。
“说吧,我就想听实话!”人有了权力后就是这样,连最亲的人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娘娘,民间众说纷纭,很多人都说您是妖妃,害了淑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薇薇实话实说,完后咬唇看我,忐忑不安。蔷蔷也是同样表情。
我笑道:“没事。我早料到了!”好端端地,淑妃自缢,皇后也选择了杀自一死,早就对我心存忌恨的姬元烈父子俩怎么会放过我?就算他们手无实权,多年掌权之下门生众多,随便放点风出去,皇城就该流言四起了。看吧,过不了多久,全皇朝的百姓都该指责我了。
用过晚膳,差人送走了姐妹俩。我漫步在香气四溢的御花园。夜魅之中,星空皓月,让人神清气慡。他应该快回来了!我不停地安慰着自己,他会回来的。
“谁?”秋兰的叫声,将恍惚的我吵乱。
“你们想…”后面的话我还没说出,异香扑面,神志便堕入无边的黑暗中。
醒来,我⾝在一辆宽大的马车里,手脚被缚,可能路面极不平稳,马车摇摇晃晃,直觉自己已经⾝在郊外。一个⾝着蔵蓝⾊衣衫,有着晴空一样温软面孔的男子就坐在我对面。见我醒来,他头也不抬地笑了笑。
“你是谁?”我警觉地问,很显然是他劫了我。只是不知这马车,不知是要行到哪里。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竟然出入皇宮如入无人之境!他到底想做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我。
“你不用管我是谁!既然你不是皇朝人,就该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他的话让我心惊,似乎对我的过去极为清楚。照他所说我可以回去现代了?
“你是姬家人?”我再次问。如果他是姬家人,那我一定难逃此劫。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应该再为他添⿇烦!”什么意思?他口中那个“他”是谁?是皇甫文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