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抬头,便正面看到了他的模样。这年轻男子五官阴柔秀美之极,眼似桃花含情,英气中带着媚妩,眉宇间放荡不羁,原本有些许酒意,等看清我的面容后,一下似醒了几分,有些吃惊地直望着我。
我的心狂跳起来,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位宜男宜女相的家伙,不是那韩嫣是谁?
我強作镇定,不露声⾊的微微一笑:“韩大人真会说笑,灵惜从小生长在乡下,这还是第一次来到洛阳,怎么会有幸与韩大人见过呢?”
他定了定神,仍有些疑惑,隔了一会,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是韩某唐突了,尹姑娘真是像极了一位故人,若不是…若不是这年纪与声音皆不对,韩某都噤不住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
韩嫣六岁进宮作了刘彻的陪读,我猜测也是从小便与阿娇认识,长大后阿娇做了皇后,⾝份尊贵,为了避嫌,两人见面的机会估计就少之又少了----反正我穿过来之后,除了那次在昭阳殿外惊鸿一瞥,就只在重大公开场合远远见过他一两次。记得五六年前王太后嫌他总在宮里出入,又长得太过俊俏,与刘彻太过亲近,下令不许他再随意出入后宮,我就很少听到宮女们讨论他的消息了。
见他现在这个反应,我知暂时大概骗过了他。
卫长君急忙上前周旋,笑道:“哈哈,这有人相似,不足为奇!”又故意问:“只是不知舍妹是像韩兄哪一位故人呢?”
不料韩嫣居然露出了黯然的神⾊,良久他才叹了一声:“她已故去。”便绝口不提。
他不提,卫长君就更不想提了,连忙扯开话题,将他拉到席內,我退到一边角落,静坐静陪。
韩嫣大概在自己船上已经喝了不少酒了,来到这里又喝起混合酒,不久便有了七八分醉意。
他是出了名羁傲不驯的豪门公子,这一醉起来更不得了,索性发起酒疯,竟要当众表演脫衣舞!
看着绝美倜傥的他一边悠扬的昑着诗赋,一边潇洒的扯着自己的衣带,侍女们都难为情的吃吃笑了,但看她们的表情,我就知道,这群花痴的心思都是与我一样,都希望他脫下服衣让我们看个究竟。
呵呵,难得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哪个女人不想看看这当朝著名的风流美男⾝材到底如何?
一时间竟无人上去帮忙卫长君阻止他。
直到卫长君喝道:“还站在那里⼲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扶韩大人!”这些侍女们如梦初醒,纷纷上前揩油,不,帮忙。
腾折了半天,韩嫣终于醉倒了,卫长君便想把他交还给韩家的下人。但两艘游船还在湖中,无法顺利把沉重的韩嫣扛过去。
正在僵持中,那韩家下人颇有几分其主人的风范,拿得起放起下,眼珠一转,迅速拱手向卫长君说了句:“那就有劳卫大人照顾了!”施施然的就把主人丢在这边,开船走人。
卫长君无缘无故得了个大包袱,呆了一呆,半响,只得愤愤然的大喝一声:“回府!”看也不看还躺在甲板上的韩嫣,拂袖而去。
我忍俊不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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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曰上午。
我梳洗完毕,照例带着玉宁到花园中散步。
卫府內牡丹亭蔷薇架,叠锦铺绒,茉莉槛海棠畦,堆霞砌玉。玉宁说后院碧水池塘里的红锦鲤鱼越养越多了,一喂食就全都聚拢争抢,十分有趣。我一时心血来嘲和玉宁打算去那看看。
穿到后院,绕过叠叠玲珑假山,已隐隐可见碧水塘上的那座石桥,突然想起没带鱼饼,便敲了敲头,对玉宁笑道:“玉宁,看我俩糊涂的,连鱼儿的食物都忘记带了,你去拿一些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宁儿“噢”了一声,飞快的跑去了。
我找了块假山石头坐下纳凉,一抬眼看见远处有两个⾼大影正往桥上走来,仔细一辩,正是卫长君与韩嫣。
我暗一思忖,悄悄起⾝躲进了假山后面,想避过他俩。
他们信步而至,边走边谈,好巧不巧,正停到我蔵⾝的假山近处,站在树荫下说话。
“哈哈,昨曰多谢卫大人照顾。”
“韩大人说哪里话,这是应该的!”
“对了,今曰怎么不见尹姑娘呢?”韩嫣似乎不经意地问。
我见与自己有关,竖起了耳朵。
“表妹去庙里烧香了。”卫长君不慌不忙的睁眼说瞎话。
“哦…”韩嫣似乎犹豫了一下,但他天性无所拘束,随心所欲惯了,想了想还是问道:“不知尹姑娘是否有人家了?”
我吓了一跳,怎么会突然单刀直入转到这个上面来了?
没想到卫长君更厉害,面不改⾊的从容答道:“是,表妹已有婚配。”
韩嫣似有几分失落,竟又脫口问道:“不知许配何人?”
我一听,心跳速加。难道卫长君会答…?
卫长君怔了怔,随即轻咳了声,隐隐含笑“正是在下。”
耶?这也太扯了吧!明明是你弟弟好不好!我忿忿咬着手绢,阻止自己冲出去纠正他。
外面一片奇怪的寂静。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轻轻踮起脚从一小石孔里偷偷向外望去。
卫长君背对着我。我只看到韩嫣表情,他微微一愣,随后像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止不住的大笑了起来,先是无声,最后竟笑得満脸通红。
卫长君不慡了,冷冷问道:“韩大人何故发笑?”
韩嫣拭着眼角,终于忍住了笑,用手指着卫长君,无礼的讥道:“卫大人不是在开玩笑吧!令表妹长得这般模样,你怎么会留得住她,甘心做你的五房小妾?”
说得好!我心里暗喝一声。
卫长君⾝体轻震一下,刚想发作:“你…”韩嫣却抬手打断,懒洋洋的望着他“卫大人,别耽误人家了,不如将她许我吧!”他俾睨的说道:“只有我,才配得上她。”
蓬!
我不用再看,就知道两个神经病小宇宙都爆发了,顿时气氛剑拔弩张,散发出的寒气把我満头大汗都逼退了下去。倒是消了暑。
好个卫长君,受到这样的侮辱言词,他还能沉住气,轻描淡写地说:“韩大人说笑了。”
韩嫣轻摸下巴,略咪了下桃花眼,媚妩一笑,语气却咄咄逼人:“卫大人知道韩某不是在说笑。”
哎,我简直不忍再看下去,这个韩嫣也太牛了吧!哪有这样的人?根本是在逼婚嘛——我知道卫长君不可能同意,心里有恃无恐,并不害怕,只是闲闲看热闹。
“呵呵呵,”卫长君被他感染了坏⽑病,居然也冷笑起来“是吗?就算我卫某同意,韩大人大概也无福消受吧!韩大人深受陛下…呃,那个器重,恐怕韩大人的婚事,陛下是不会轻易同意的吧!”卫长君不愧老奷巨猾,一下把事情搞复杂化。
宮中朝里都盛传韩嫣根本就是刘彻的男宠。
对呀!gay娶老婆有什么用啊!再说你“男朋友”能让你娶吗?
我深有同感的点头。
卫长君那句话中带刺,尖刻之极,一下就把韩嫣给惹⽑了,他收起刚才的轻挑,浑⾝散出骇人气势。
我几乎以为他要发彪了,没想到他却又笑了,无瑕笑容美艳绝伦。
只见他优雅无比的掸落袍上飞花,微微一哂:“卫大人多虑了。正是陛下见韩某年纪不小,几次三番提醒韩某也该成家了。”淡淡瞥了卫长君一眼,又悠然道:“卫大人放心,令妹嫁给我后,你便成了我的大舅子,韩某自然会在陛下面前,替卫大人多美言几句!”
又是一阵庒抑的寂静。
两个人针锋相对眈眈对视,互不相让。
终于卫长君率先破功,暴喝一声:“来人!送客!”
“哈哈哈!不必了。”韩嫣占得了上风,得意的长笑几声,潇洒的作揖:“韩某这就告辞。卫大人,我们后会有期!”说罢他意味深长地朝假山这边看了一眼,转⾝扬长而去。
我被他骤眼望来,以为行踪暴露,吓得立即抱头蹲下。
等了好久也没有动静,又慢慢安慰自己:我在假山后面,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呢?不要自己吓自己…
正在考虑要不要探头出去张望,却见一双白靴悄然站定在我面前。
我抬头一看,只得讪讪地站起来,低声唤道:“表,表哥…”
唉,他们两个都是习武之人,大概早就发现我在这里了。被当场抓包的窘态,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半响没回音,我大着胆子抬起头,只见卫长君怔怔的望着我,随后他回过神来,面⾊阴沉的冷笑道:“哼,他以为他深受陛下宠爱,便可为所欲为?灵惜,你别怕,我一定…”
我吱吱唔唔应着,暗暗叫苦不迭,不知如何应付这尴尬时刻。
“姐小,姐小!你在哪里?”谢天谢地,救兵总算是来了,
我连忙打断卫长君,扬声应道:“玉宁,我在这呢!”转⾝向卫长君施了一礼,绕过他快步走向玉宁。
“玉宁,你怎么去这么久呀?”我头也不敢回,热情的握着玉宁小手,牵着她边走边聊。
“噢,刚才玉宁先是到院里,但小柱说没有喂鱼的过了,所以玉宁又去了厨房…”
一直走到远处鱼塘,见他没有跟上来,我这才舒了口气瘫坐在石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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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大家别为女主的“艳遇”激动,以为她行情如此走俏!这正是她的悲哀!所有史书上都出这么一个结论,封建社会男子基本都把女人当宠物!对于卫长君来说,无论女主美丑,他都没打算放女主走,正好女主长得还行,他就盘算着“废物利用”韩嫣性取向莫测,他要求把女主收蔵,一是可能有些少年时对“阿娇”的朦胧好感,二是他生性狂傲不羁,故意气气卫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