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兮一去不复返。
凛冽的海风四面八方地包裹而来,船只的速度显得很是吃力,海浪一波接一波地翻滚开来,铅⾊的云层已经占据了整个天幕。众将士呈一级警备状态,密切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崇煊站在船头,看着天上翻滚的云层,又望望那汹涌澎湃的海浪,心头掠起一丝淡淡的不安。这样的环境和条件,对他们来说是极为不利的。船只逆流而上,非但耗损原料,还很容易触礁的。这里虽然不是大海的正中心,可是四处都有潜伏的暗礁,以往的商旅每每遇到大风大浪的时候,都会有触礁的危险。
“将军,倭寇的海船就在前面了,我们要不要行动!”一名官兵长走了过来,一脸肃然地看着崇煊。
“鸟铳都准备好了吗?火力足吗?”崇煊眉头微微一蹙,淡淡地道。“嗯,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了!”官兵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好,马上通知下去,所有将士入进临战状态,再行十米,向敌人开炮!”崇煊目光炯然地看着他,吩咐了下去。“是!”官兵长脸上掠过一丝欢喜,立了个军姿,快步走开了,一边走到了顶层的船台上,大声地⾼喊起来:“所有将士注意,所有将士注意,再行十米,向敌军开炮!向敌军开炮!”
一众将士也是准备完毕,蹲在了船头。守在了大炮旁边,有的拿着鸟铙。有地不停地往炮⾝里面加放火药,人人脸上都是紧张的神⾊,这一战,关系着广州城地生死存亡,这一战,也许他们很可能就葬⾝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中,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将士畏惧,他们的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海盗船上,佐藤博文一脸凝重地看着对面那缓缓驶过来的明朝战船,眼里流露出一丝轻鄙。大明朝的海上装备也不外乎如此,早就听说广州的海防非常地精密难攻,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一回事情。他们可以长期霸占山东,可以入侵济州岛。广州,明朝的最后一块胜地,他们也一样可以拿得到。现在的这二十只战船上全都架起了先进的大炮,从阳铁矿那边辗转运来的火药已经足够他们地这一仗海外掠夺战的花费了。
二十只大船上,总共载有六千余众,这还只是先锋,还有数万名兵将正驻扎在福州,只要广州一旦攻陷,他们随时都可以进来了。上头原本是想让他多带些人过来的。可是他只要了三千余众。要不是最后上头非要再加一倍的人,他是真的准备只带三千人就足够了。这一战。他是信心満怀。伊藤博文也算是归天一郎的得力助手,最擅长的就是海战。这次归天一郎让他来攻取广州,足见归天一郎对广州的重视。
“博文君,中原人就快过来了!”一名武士装扮的少将走了过来,一脸肃然地看着伊藤博文。“我知道!”佐藤博文微微地点了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右手十指一捏,仿佛要把整个广州城一瞬间捏碎。“吩咐下去,准备大炮,洋枪架起!”伊藤博文冷冷地道,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冷酷。
“嗨,遵命!”少将点了点头,跟着走出了船舱,吩咐着众位士兵开始备战。
“开炮!”⾼崇煊一声令下,手中地旗子一挥,目光森严地看着远方那最先逼近地一艘东瀛战船,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海面上一条金⻩的火龙冲天而起,滔天地巨浪夹杂着轰隆地声响在那一艘东瀛战船的前方炸开了。而这一只战船是东地前锋探险,正在船上燃爆大炮的官兵猝不及防,没有想到⾼崇煊竟然会先他们一步下手了,大巨的海浪向着船上盖了过来,不少官兵被水浪卷入了深海之中,这一击,却是让他们措手不及,已经先输了气势。紧接着,随后到来的几只战船也加足了火力,放起了大炮。双方一时间却是陷入了持平的状态,海面上,到处都是四溅的火花和飞扬的水浪,战况陷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战船上,双方不时地有人落水⾝亡,有人倒下又有人冲上来。“准备鸟铙,发射!”崇煊吩咐道,已经先拿了鸟铳,扣动了扳手,对着船上的一名正在燃爆的武士扫射了过去。那武士手中的火种滚落在地上,啊地一声惨叫,胸口已经被一片鲜血染红了,踉跄着从船上栽到了水里。
而对方的火力也丝毫不逊⾊,许多官兵还没有来得及发射鸟铳,已经被他们的长长的洋枪先一步打中,一枪毙命,直接落水,更有一只战船被对方的大炮轰中,整个没入了大海之中,一时间惨叫声不断,水面上挣扎的人影四处可见,可是还没有扑腾一会,又有大炮向着他们轰击而下,全都将他们炸成了⾁屑或是沉入水底。战况越来的越激烈,双方的损失也越来的越严重。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姐小!”轰鸣的大炮声响彻云霄,波浪一波又一波地向着码头袭了过来。小裳立独码头之上,幽幽地眺盼着远方,想从那模糊弱小的船只中探寻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影,可是映入眼前的只有那茫茫的海浪。海风迎面吹散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姐小,姐小,我们回去吧,不要在
了,我们什么也看不到!姑爷,姑爷一定会平安无事可以回得来的。姐小,你不要这样子啊,你要保重肚子里的孩子啊!”婠婠一边拉了拉小裳的衣角,一脸凄楚地看着她,显得很是无奈和辛酸。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我要第一个在这里等他!”小裳倔強地摇了头摇,迟迟地不肯离去。目光悠远深邃起来。听着那或轻或重地炮轰之声,小裳的心也紧紧地揪了起来。现在地战况怎么样了?崇煊有没有受伤?
“轰”地一声。天幕之上,一道银⾊的闪电直灌而下,紧接着是一声雷鸣,一时间,乌云翻滚,绵绵地大雨蜂拥而下。
“姐小,姐小。不要站在这里了,我们走吧,快回去,下雨了,你要是淋病了怎么办?不行啊,姐小。你快点走啊!”婠婠一边将小裳往后拽着,焦急万分起来。
“婠婠,你别管我,不要管我了!我不能就这么站在这里了,不能!我有种很強烈的预感,煊哥会出事,他会出事的,我好担心,好担心的,你知不知道!不行。我要去找他!”小裳猛地推开了婠婠。婠婠却是一个踉跄,栽倒在了地上。小裳提了裙角。冒着绵绵的大雨,跳到了海港的一处渔船上。用力地一撑,渔船已经离开了海港一段距离。
“姐小,姐小,不要啊,姐小,你快回来,不行的啊,姐小!下这么大地雨,会翻船的!姐小,你快回来啊!”婠婠连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阻止小裳,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小裳已经荡开双桨,向着深海之处划了过去。
“姐小,姐小…”萍萍已经回家娶了两把扇过来了,看着跪在码头上大哭不止的婠婠,又望了望渔船上缓缓而去的小裳,一时间吓得脸都变了⾊,跟着婠婠大喊起来。
“天啦,天啦!姐小,大少奶奶她,她…”闻讯而来的周妈妈和殷兰也赶了过来,看着渔船上冒雨而去的小裳,周妈妈整个人地脸⾊都阴了下去。
“小裳,小裳,你回来啊,不能去啊,小裳!”殷兰却是急得手中的雨伞也丢了下去,匆匆地跑到了海港旁边,大声地唤着小裳的名字。
“婆婆,对不起,对不起!你就让我任性一次吧,我必须去,我一定要去!我不要站在这里,我不要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要在我生命的最后还留下遗憾,我不要连煊哥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小裳摇了头摇,一脸激动地说着。
“可是孩子啊,你还有⾝孕在⾝啊!你不能去啊,小裳,你听话,你快回来!你这个样子,万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和崇煊怎么交代!小裳,不能去啊!婆婆求你了,你快回来!”殷兰一脸的悲戚之⾊,腿双一软,跟着跪在了地上,声音开始呜咽起来。
小裳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默默地转⾝过去,用力地荡起双桨,往前划去。这一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见到崇的最后一面,哪怕是死,也要和他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风雨,这一刻,她才深切地体会到这个男人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她的心,已经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了。明明算出了这一去地凶险,她不能这样自欺欺人,安慰自己一定会没事地,她做不到,做不到!
“我去照顾大嫂!”崇儒咬了咬牙,一头钻入了水中,奋力地向着小裳游了过去。“崇儒,崇儒,你要小心啊!”婠婠一脸担心地看着崇儒,紧紧地拽紧了手中的帕子。“放心,我会没事地,我会照顾好大嫂地!”崇儒嗯了一声,一边向着小裳的船只游了过去。
“崇儒哥哥,我也帮你!”纤纤⾝子一展,已经从岸上一闪而下,双脚在那水面上蜻蜓点水起来,右手一拽,已经将崇儒从水底拉了起来,二人一路踏浪而去,纵上了小裳地船只,却是看得婠婠和殷兰一阵心惊⾁跳。
“你们,崇儒,我不会回去的,你不要逼我了好吗?我要去见煊哥,我一定要去,我不要在这里等!”小裳一脸懵然地看着崇儒和纤纤,握紧了船桨,摇了头摇道。
“我知道,大嫂!我不会拦着你的,我帮你!我们一起去见大哥就是!”崇儒一脸正⾊地看着小裳,嗯了一声,一边拿起了另外的船桨,奋力地往海央中划了过去。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怎么跟着小裳一起瞎胡闹,怎么,怎么还往前面划!真是的,真是的!”殷兰急得不行,大声地喊着快点回来,可是船上的人却是充耳不闻,淅沥淅沥的雨声已经将他们的喊声淹没。婠婠一脸惨白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船只,幽幽地吐了口气,在这最后的一刻,陪着崇儒上船的是纤纤,而不是自己,心里涌起一股怅怅的失落和阵痛。他与自己,终是隔了一个纤纤,她不能骗着自己,从来就没有纤纤这个人,她也不会相信,纤纤为了崇儒做了这么多,对他仅仅是一种亲人的依赖,女人的直觉是不会有错的,纤纤是喜欢上了崇儒,而崇儒,或许连他自己都搞不清,对纤纤是有着感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