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一脸讪笑地立于门口,看着那率先下马而来的崇煊,轻轻地笑了一下:“什么风把⾼厂主给吹来了,可真是让敝府蓬荜生辉啊!”崇也懒得和他唇枪舌战,冷冷地瞅了严嵩一下:“首辅大人做了这么多事情不就是为了令公子么?现在如你所愿,怎么,首辅大人不欢迎,那我夫妇二人便走了!”说着转⾝过来,看了看站在轿子门口的吴江,示意他抬轿回府。
“慢着!”严嵩喝道,缓步地从门槛边跨了过来,嘴角微微上扬“既来之,则安之,不必急着走。请夫人下来吧!”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计较开了,这个⾼崇煊,三番两次地顶撞自己,出言这般不逊,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不是为了儿子的病,换作往常,他早就令人对崇不客气了。
崇煊见得严嵩气势稍减,心里这才満意了一些。回头瞅了吴江一眼,示意他可以让小裳下轿了。吴江这才掀了帘子,放小裳下来了。严嵩对那传闻中的奇女子一直都是颇为不屑的,听得那柳园说这女子不但医术超群,而且美貌非常,少爷对她痴迷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的。
小裳一下轿,那些看门的侍卫的目光都变得贪婪起来。一袭素⾊恰到好处地将她玲珑的⾝子衬得婉约婀娜,精致的五官宛如画中所绘的美女一般,挑不出一丝一毫地瑕疵。眉目流转间。顾盼生辉,说不出的温柔风情。崇上前挽了小裳的手,侧侧地上了台阶。
严嵩有些发愣地望着小裳,想他也是阅人无数,后宮中那些粉黛佳丽同这位比起来,却是黯然无光,严世藩⾝边的那些姬妾就更加不是一个档次了。他终于明白,严世藩何故会爱到她如此发狂的地步。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啊!
只是自古红颜多祸水。她又是自己对头的女人。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妾⾝见过首辅大人!”小裳施然一笑,向着他行了一礼。“夫人不必客气,您肯亲自前来替犬儿治病,老⾝感激不尽。听说夫人师承李时珍,敢问可知道你师父的下落!”严嵩略略地点了点头,语气淡淡然。
“我不过是小时候跟着师父学了一年地医术而已,只是一点点皮⽑。至于师父现在何处。我是真地不知道了,我也派人四处打听了。首辅大人似乎对我师父很感趣兴啊,您有事要找他么?”小裳微微一笑,目光随意地在严嵩地⾝上扫了一下,这个年近八旬的老人虽然已经是古稀之年,可是⾝上仍然有一股子不服输的锐气。
“哦,无事。李时珍是先皇时的太医,我与他也有过几面之缘。想叙叙旧罢了。”严嵩目光一凛。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怪异。小裳哦了一声,也不便多问下去了。“首辅大人还是赶快带我们去见一见令郎吧,我和小裳忙完之后还有要紧事要做!”崇煊有些不悦地催促起来。
“跟我来吧!”严嵩扫了崇煊一眼。眼里掠过一丝凌厉和轻鄙,一拂袖袍,带着二人进了府,向着严世藩住的自然居过去了。到了自然居门口,柳园已经在那里候着了,见得小裳过来了,点头哈腰地迎了过来,感激涕零地道:“⾼夫人,你终于肯来了!”
崇煊的眉头却是皱得死死地,这一路下来,鼻子所闻的皆是那脂粉香,満眼所看的都是体态各异的少女,看来这个严世藩果然是个好⾊之徒,他让小裳来给他治病,一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这个可恶的纨绔弟子,居然打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了。
“柳园,你带⾼夫人进去看看少爷吧!”严嵩停下脚步,会意地看了小裳一眼。小裳略略地迟疑了一下,又望了望崇煊,跟在了柳园的⾝后。崇跨步上前,便要跟着前去,严嵩却是一把拦住了他:“哎,⾼厂主你就不必进去了,就在这里等着夫人出来吧!”
“那怎么行,我要进去!”崇煊目光森寒地望着严嵩,脸⾊有些愠怒。“⾼厂主在担心什么?难不成你以为犬子会对夫人作出什么事情来吗?放心好了,他天大地胆子,也不敢胡作非为地。厂主好像不懂什么医理之道吧,就在外边等着,我还有些要紧事要与厂主商议了!”严嵩皮笑⾁不笑地看着崇煊,嘴唇微微上扬。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你要是不让我跟着去的话,我是不会同意让小裳去给你儿子看病地!”崇煊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已经握住了小裳的手。“好啊,你不看就不看,二位现在可以回府了,反正我现在也很忙,要给儿子准备好几场婚礼了。哎,现在总共才找到十多个⻩花闺女,看样子还要多找些来给他冲喜才是!”严嵩也不和崇煊硬来,微微一笑,一边看了站在⾝后的严虎一眼,吩
“严虎啊,你马上带几个媒婆下去,向那些已经说提亲去,把他们的闺女接进府里来!”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严虎哎了一声,便匆匆地退了下去。“好了,哥你就在外面好了,我一个人进去就成了。”小裳一边甩开崇煊的手,略略地道“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情的。”说着又看了柳园一眼,折⾝过去,跟在柳园的⾝后,跨进长廊,七转八绕地便消失在了崇煊的视野之中。
“你真是卑鄙。你就不怕遭报应吗?”崇煊咬了咬牙,冷冷地瞪视着严嵩。“你在说什么了,我听不懂。娶姬妾给我儿子冲喜有什么不对吗?我又没有亏待他们。你这话可真是说得有趣啊!”严嵩捋了捋胡子,颔首一笑。
“我告诉你,要是小裳受到什么伤害的话,我不会罢休的,你最好别给我乱来!”崇煊握紧了拳头,瞳孔里迸出愤怒的火焰。
“你在威胁老夫吗?哼,⾼崇煊,别以为有张居正那个老狐狸在后面帮着你,你就有恃无恐。我纵横朝廷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怕过谁。你要是识相的话,最好不要跟老夫作对!不然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夏言和杨继盛不是很想扳倒老夫我么?现在怎么样了?哼哼,我先让张居正过过⼲瘾,到时候有他哭的!”严嵩的目光变得无比的阴起来,转而吁了口气,若有若无地道“令弟好像和雍王的女儿朝阳郡主很熟吧,不知道是不是?”
“你想⼲什么?”崇煊警觉性地望着严嵩。“我随口说说而已,你这么紧张⼲什么,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东厂不是已经被你清理得很⼲净了吗?我倒是还忘记了一件事情,我女婿文德好像是被你给抓了,开舂前就给斩了。真是凄凉啊,也不知道他在下面会不会觉得孤单,我是不是该找些人下去陪陪他呢?哈哈哈…”严嵩抬了抬手臂,侧侧地转⾝过来,顺手在一旁的花丛里掐了一朵花下来,狠狠地揉成了一团,无比阴森地道“跟老夫我作对的人,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原本晴好的天气忽然变得阴郁起来,不知何时,太阳旁边已经移来了一朵乌云,遮住了那明媚的光线。
房间里,充斥着扑鼻的脂粉香,小裳静静地坐在椅子旁,轻轻地握着严世藩的脉搏,眉头不觉蹙了起来。严世藩睁着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可是一双眸子却始终不离小裳的⾝。柳园送了小裳进来之后,早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小裳和严世藩二人了。
“我,我是不是要死了?”严世藩有气无力地看着小裳,轻轻地问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只要你好好调理,会恢复过来的。我已经给你施针了,打通了你的⽳道。只要你平时不太过激动的话,就会没有事情的!”小裳低了头,淡淡地道。其实严世藩的这个哮喘病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要彻底根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再加之他不知道节制自己的闺房之事,所以这阵子哮喘更加频繁。
“谢谢你!”严世藩温润地看着小裳,缓缓地抬起手来,一把握住了小裳的手。小裳⾝子一颤,连地将手菗了回去,慌地站起⾝来道:“严公子你请自重,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煊哥他就在外面等着!”
“我知道!”严世藩点了点头,一改往曰的纨绔弟子作风,吁了口气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而已,让你陪陪我说话,这都不行吗?”
“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共同的话题!”小裳摇了头摇道。“那你今天还肯来给我治病?你要是讨厌我的话,就不会来的!”严世藩从床上一坐而起,有些激动地看着小裳。
“我来给你治病也是迫不得已,你知不知道你在京城里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如果不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少女,我是不会来的。严少爷,每个人的生命都应该被尊重,你这样地侮辱践踏他们的尊严,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你有哮喘病,要是你再这样不懂得节制的话,到时候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我希望你明白。”小裳一脸恳切地看着严世藩,脸上微有怒意。
“你是为了那些女人才来救我的?”严世藩的面⾊一紧,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他以为她是个例外,那天自己当街那般戏调于她,她还不计前嫌地救了自己一命,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间还有他想要追寻的东西。他以为自己可以和她交心,可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错了。她和所有人一眼,都带着偏执的眼光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