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里,崇煊却是为着东厂的事情忙活。武举之后,批资质还算不错的人进了东厂,开始了严格的训练,加之东瀛的使节就要来访,宮里的全安自然是要全权戒备起来。所以,这几曰崇煊却是在东厂休息,只留了小裳一人在家里。
“大少爷今天晚上又不回来了么?”萍萍昂起头,坐在餐桌前,细细地问道。“嗯,已经派人捎口信回了,今天在东厂过夜。晚上好像有一批货物要进京的,他们要检查的!”小裳微微一笑,显得不以为意,心思却飞到了昨天,想起严嵩与自己的那一番谈话,心里有些发虚。那样心机深沉的老谋子,自己那般疾言厉⾊于他,不知道他会对自己采取什么行动。今天再去见严世藩的时候,他似乎一如往常,好像没有什么动作。可是越是这样的平静,她就越感到不安。
老实说,自己接近严世藩也的确是存着严嵩所说的那些目的。放眼朝廷,几乎已经没有人可以和他抗衡了,皇上虽然有些处罚,但也是鸡⽑蒜皮,无关痛庠,根本影响不到什么。而最近严世藩的那一次青词风波,却是让严嵩吃了些苦头。由此可见,只有让他们父子两离心,严嵩的权政才会得到瓦解。自己虽然这么做未免有些小人了,可是为了整个大局,她不得不出此下策。利用严世藩对严嵩的仇恨心里,加剧他们的父子关系,让他们变得生疏起来。从內部触发他们地矛盾,这是最好的办法。而且,她也是想给严世藩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她的确是不想严世藩成为《水浒传》里的⾼衙內。所以,这几天小裳也带着严世藩在一些贫民窟附近转了几圈,让他感受一下民间的疾苦。这些贫苦百姓,多半都活在了严嵩的淫威之下,朝廷发放下来的救济金和救济粮都被严嵩中饱私囊了。百姓对于严嵩地行径却是怨声载道。恨不能食其⾁剥其皮。而严世藩也地确被这些感染震撼到了。想起自己以前地那些所作所为,不觉一阵內疚不已。
为皇上写青词也是一直都由他代笔的,他故意留下了纰漏,言语之间也颇有咄咄逼人的冒犯之意,嘉靖向来迷信,严世藩青词里的那些侮辱天神的词句自然让嘉靖颇为恼火,迁怒于严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这才有了严嵩在家面壁思过。坊间传言严嵩失宠一事。
“姐小,你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为什么不吃啊!”萍萍看着恍然出神的小裳,关切地询问起来。“哦,没什么。”小裳半响才回过神来,冲着萍萍微微一笑,开始动手吃饭。
“姐小,你说婠婠姐他们现在到了哪里?她会嫁给那个安达太子么?”萍萍右手托腮。有些感伤地问道。“希望一切顺利吧!有崇儒在她⾝边。我想多么艰难她都会坚持下来地!”小裳讪讪地笑了笑,脸上却是说不出的凝重。
晚饭过后,小裳照例回了房间。梅香和奶妈则一同帮着她照看孩子。随想差不多已经一岁了。想来是他天资聪颖,竟然能够咿呀学语了。小裳昨曰里却是教他学了叫娘,今天随想已经把娘时刻挂在嘴边,乐得小裳开怀不已。
“娘…”随想趴在床上,忽闪着大眼睛,冲着小裳叫唤起来。“哎,我的随想真乖,真是好乖啊,这么小,就知道喊娘了,真是厉害!”小裳乐呵呵地摸抚着随想的头,温婉地笑了笑。“随想,随想,喊一声爹爹,喊一声爹爹,我就喂⾁米粥给你吃!”梅香蹲在一旁,跟着逗趣起来,一边舀了一小勺⾁米粥,在随想面前显摆起来。
随想眨了眨眼睛,招了招手,想要把梅香手中的⾁米粥抢过来,脸上显出几分焦急之⾊,嘴里嗯嗯地喊着娘,一边可怜兮兮地望着小裳。“啦,随想要喝⾁米粥的话,就喊爹爹,喊了爹爹就给你吃,好不好?快喊爹爹啊,等明天爹爹回来了,他一定会⾼兴死的,到时候随想就有更多的东西可以吃了!”小裳循循善诱,看着随想,一边喊着爹爹二字。
“爹…”随想张了张嘴巴,喊出了声,却是乐得小裳和梅香眉
地。随想在床上动了动,眼巴巴地望着梅香手里地粥,有些急了。
“喂你吃就是,你这只小馋猫!”梅香冲他做了个鬼脸,呵呵一笑,便要喂随想吃。“哎,不许再喂他吃这个了,太荤了。吃多了不好,你会把他喂成一个大胖子的,那长大了就不像大少爷那样俊俏了。刚刚我已经喂他喝了牛奶了,晚上不能再吃东西了,会惯坏他的!”奶妈伸手拦住了梅香,摇了头摇。
“也是啊,要是长大了成个胖子可就不好看了。你看看,他现在还不到一岁,却长得这么壮实。奶妈,你地牛奶真养人啊!”梅香略略地点了点头,听得奶妈一说,遂将那⾁米粥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吃,吃,吃…”随想可是不依了,眼巴巴地看着那桌子上的⾁米粥,流起了口水,竟然连吃也都学会说了。三人却是乐得开怀大笑,纷纷自告奋勇地要做随想学说话的启蒙老师来了,屋子里却是其乐融融,好不快活。
“什么人?”院子里,响起了护院的呵责之声,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是护院倒地的声音。跟着,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厮杀之声不绝于耳,刀剑相击的声响充斥着整个院子。
小裳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将随想抱紧了,面⾊一片发白。梅香也是咬着牙关,看着窗外那些闪动的人影,瑟瑟地缩了缩⾝子。呼地一声,一片鲜血染上了门窗,顺着那门沿流了下来,显得那样斑驳。奶妈警觉性地挡在了小裳的前边,护住了随想的眼睛,不让他看到这么腥血恐怖的一幕。
“保护好夫人和小少爷!”门外,是护院总管小丁的声音。“大少奶奶,怎么办?”梅香战战兢兢地道,掩饰不住內心的恐惧。院子里的厮杀声,惨叫声,融合在这个阴郁的晚上,显得别样的凄凉和可怖。
“别慌,镇定!”小裳一脸肃然地道,紧紧地将随想圈在了怀里。她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大胆,公然闯进厂主的府邸,进行杀屠,看样子对方势必是破釜沉舟,下了狠心来的。怎么办,现在崇煊还在东厂那边,要通知他根本就来不及了。
“啪”地一声,门突然被撞开了,两个黑衣蒙面的杀手倒飞进来,倒在了地上,全⾝已经浸染成了血红⾊,扬了扬头,看了小裳一眼,口中一口热血噴出,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他们看到的是院落里揪斗在一起的侍卫和一群神秘莫测的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个个凶悍无比,侍卫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转眼间,侍卫已经倒下去了一半。
“夫人,你们没事吧!”小丁猛然间冲了进来,一剑便刺中了冲进来的一个黑衣人,拦⾝护在了小裳他们的前面。“我们没事!”小裳摇了头摇,抬眼看了看小丁,小丁是随着他们一起从广州过来的,⾝手很是不错。小丁的锦衣卫装已经染上了一大血迹,白皙的面容上也被鲜血染红了,眸子里是咄咄的冷光,警惕地看着门外发生的一切,右手的长剑⾼⾼地举起,只要一有杀手冲进来,他便加入到鏖战厮杀之中,不让那些杀手靠近小裳他们。
“小丁哥,小心后面啊!”梅香忽然大喊一声,一眼瞧见一名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小丁的后背偷袭了过来,而小丁正与一名杀手僵持不下,屋子里的桌椅掀翻了一地。“刷”地一声,小丁咬了咬牙,似是拼了全力,右手一抖,长剑已经送入了前方的那杀手的心口,跟着一个侧转,嗤地一声,⾝后的那名杀手的朴刀已经砍伤了他的左肩,顿时间血如泉涌。也就在那一瞬间,小丁反手一剑,长剑从自己的肋下穿了过去,刺中了那人的腹小,来人只是哼了一下,眼珠子一翻,已经倒地。
小丁左膝往地上一跪,咬了咬牙,右手在左肩的伤口上一点,啊地痛叫了一声,脸⾊有些青紫,口中吐出了一口乌血。梅香却是吓得哭了起来,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