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三十一年的岁末,朝阳郡主卒,年仅十八岁。因靼的和平作出了贡献,嘉靖赐予其封号安乐公主。而郡主的辞世并没有让雍王府处于一片缡素之中,相反的,依然是大红灯笼⾼⾼挂。
冰冷森寒的地窖之中,一袭银⻩⾊的少年挺拔地立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水晶棺木里安然长眠的少女,双手冻得青紫也不曾发觉。这个地窖之中,不时地冒出一股股冰寒之气,却是一旁的泉池在作怪。冰气蒸腾的泉水冒着白⾊的冰泡,使得整个地窖的温度非常地寒冷起来。
雍王一脸伤悲地看着那水晶棺材里躺着的少女,他的女儿,不管自己怎么样去保护她,都难逃这生死大劫啊。经历了场战上的风雨,饱尝了痛失爱妻的滋味,这一次,又迎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一向淡薄随性的雍王一夕间苍老了好多岁。他们父女从来都是聚少离多,回了京城之后,便是忙着和亲的事情,如今和亲的风波过去,原本以为女儿今后的人生从此安乐无忧了,哪里想得到还会生出这么多的波折来。想着婠婠的种种,雍王心中一阵愁苦,⾝子一颤,几乎要倒下去。
“皇叔,保重⾝体。朝阳走了,您还要好好活着啊。”一旁的丽瑶公主小心地将雍王扶住,轻轻地拍着雍王的后背,细细地劝慰起来。婠婠的离开,却是让她至今也无法接受,他们前天才闲话家常。一转眼就阴阳相隔了,生离死别竟是来得这般措手不及。
“我的婠婠,我地婠婠,居然就这么走了,我们父女俩一年团聚的时间都不到,她就这么撇下我去了。”雍王昅了口气,人老了,所承受的打击也越来越有限。不一会。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朝阳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皇叔你这样的。她一定希望皇叔可以无忧安乐地生活下去。人死不能复生,皇叔,你节哀吧!朝阳走了,丽瑶以后照顾你,我来做你的女儿!”丽瑶一脸感慨地看着雍王,至情至性地说着。对于雍王,她是从心底里感激的。小时候的一场宮廷叛变,是雍王在众多杀手之中将她抢救了出来,这一份恩情,她一直铭感在心。
雍王目光柔和地看着丽瑶,这个温顺淡雅的女子,眉目之间却是有几分婠婠地味道。听着她这样情意拳拳地关怀,雍王地心里稍稍有了一些寄托和安慰。
“是啊,姨父。你要保重⾝体。婠婠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姨父可以定安下来。可以平平安安的。”一袭素⾊的小裳缓缓地走上前来,目光凄怨地看着雍王,二十多年前。他是驰骋北疆沙场的一个神话,而如今,他不过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父亲,失女之痛,对他来说,是一种很大的打击吧!
“婠婠只是睡着了,她没有死,她不会死地。我一定会让她醒过来的。”银⻩裘衫的崇儒缓缓地开了口,脸上的表情哀而不伤,怔怔地看着那水晶棺材里的婠婠,摇了头摇。她还是那么美丽,还是那么娇俏可爱,他不相信她会这么狠心抛下自己,抛下他们共有的誓言一个人孤独地离去。
丽瑶悠然地看向那挨在水晶棺材旁边的少年,那忧郁苍凉的背影,那落寞萧条地面庞,让她心生一股怜惜和羡慕。婠婠虽然走了,可是却有这么一个深情地男子守着她,对她不离不弃,仍然坚守着那一丝几乎不可能的希望来等待奇迹的出现。这杀人不见血地皇宮之中,那些在宮廷里凋零残落的红颜,他们虽生,却比朝阳死了还要难受吧!
多年以后,丽瑶回想着当初在冰窖中的这一幕,若是小裳没有许下崇儒一个奇迹,他会不会就那么随着朝阳去了,而自己这一生的归宿,又飘落到了何方了,冥冥之中,仿佛一切早有主宰。
“婠婠,等着我,我一定可以找到龙须神草和天香豆蔻救回你的!”崇儒一脸凛然地看着水晶棺材中的婠婠,郑重地许下了自己的诺言。
小裳忧伤地看着崇儒那清寂的背影,无比怅然地吁了口气,瑟瑟地转⾝过来。自己虽以还魂针给婠婠续命,可是终归有限,她与中毒和顽疾不同,纤纤的那一刀,伤到了她
,根本不可能治愈得了的。这世上,除了师父所说天香豆蔻有起死回生之效外,根本没有别的法子让婠婠活过来。婠已经是个活死人了,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口还保留着一丝暖气,始终不曾退散。
而龙须神草和天香豆蔻却是传说中的神药,现世之中,根本就找不到这两样药材。小裳这么说,也是不想看着崇儒消沉难过下去,她知道,他和婠婠经历了这么多,如果婠婠死了,他定然会崩溃而死的。所以,她只得许给崇儒这样一个神话般的奇迹,让他还有活下去的动力。至于以后如何,也只有交给时间来淡化一切了。
一个情字,伤了多少痴心人啊!那般可爱的纤纤,在这纠葛的爱恨之中,变得如此绝情冷血。小裳不明白,以纤纤之聪明灵秀,应该知道,即使没有了婠婠,她和崇儒之间也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一年的夫妻生活已经证明了一切。那么,纤纤又何故要这般残害婠婠了?而在婠婠。:|,吗?小裳思虑良久,直到五年以后,这个答案才有了揭晓。
纷纷扬扬的雪花中,一袭淡紫的纤纤捂着胸口,艰涩地走在那已经荒废的容园里,一浅一深的脚印在雪地里拖出落寞萧条的心碎与凄凉。看着那漫天飞舞的雪花,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留下来。⾝为忍者,组织的命令代表了一切,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从丰臣秀吉让她留在中原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命运已经被摆在了风口浪尖上。只是,崇儒是她生命里的一个意外,一段措手不及的风花雪月。这种被人抛弃的滋味是那么的难受,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又有几个人能够明白呢?
婠婠死了,婠婠真的被自己杀死了,她该⾼兴得才是,可是为什么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样难受了。
“你终于肯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你来中原的使命是什么了?”茫茫的风雪中,一声冷冽的男声飘了过来。古杉下,一⾝黑⾊的男子缓缓地侧⾝过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纤纤。
纤纤的目光一紧,坦然地迎上那一双犀利的眸子,凄楚的面庞上转眼间覆満了冰霜:“我是伊贺派的传人,是牧野家的女儿,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主人的吩咐我一刻也不敢忘记。只是,《天机策》真的不在⾼家了,它的守护传人也离开了⾼家!”
“《天机策》的事情我们暂且不管了,主人另有安排。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朝阳郡主?”黑衣男子冷声地叱问起来,
“她该死,她对不起我,伤害了我。我杀她,天经地义!”纤纤冷冷地道,⾼傲地昂起头颅。
“是吗?”黑衣人一脸玩味地看着纤纤,低沉了声音道“你知道背叛天皇组织的下场是什么吧?到时候不单你们牧野家受牵连,你们伊贺派也将成为东瀛的罪人!”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你来提醒我。那个女人找死,我成全她,又有何错!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主,还能阻止得了主人进攻中原的宏图大业吗?”纤纤扬了扬眉⽑,淡淡地笑了笑。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细细地打量着纤纤,想从中发现点什么,可是看着纤纤那般决绝凛冽的神情,的确是一点悔恨之心也没有,她杀了朝阳郡主,应该是没有可疑的地方。
“后天的塌天行动,我也希望你能够像杀了朝阳郡主一样,杀了⾼崇儒兄弟,不许有片刻的犹豫,明白吗?这是主人交给我们在中原的第一次重大行动,就算不能成功,也一定要让大明的根基动摇,让大明朝自己乱起来!”黑衣人点了点头,掷地有声地吩咐起来,开始为后天的刺杀做准备起来。
“明白!”纤纤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紧紧地握着拳头,绕过那黑衣男子,径直到了里屋。后天的那一场刺杀,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分寸,既可以对婠婠下得了手,⾼崇儒,自己也应该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