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益州刺史府內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战局的进展顺利,将笼罩在成都上空多曰的阴云一扫而尽,一众文武员官放开了心中包袱,尽情畅饮开怀。
刘璝更是満面红光,频频邀饮。
酒过三巡之后,刘璝轻咳几声,微微抬手。
厅內的喧哗声逐渐褪去,乐器歌舞也顿时停顿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主位上的刘璝。
“圣人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璝以为甚是在理。”刘璝长⾝而起,声音洪亮地说道“刘备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大司马,其实汉贼。如今兴不义之师犯我西川,正是欲令川中士民不得安宁。如此倒行逆施之举,有违天命,以至天怒人怨,败亡必矣。
任刘备有大军十万,也难有寸步之进;任那张飞号称威震华夏,也只能徒呼奈何。
但要诸公与璝一心,拒刘备而保西川,并非难事。”
“并力一心,保我西川!”张松以他那特有的洪亮嗓门附和喊道。
“并力一心,保我西川!”厅內顿时回响起振聋发聩的呼喊声。
“请诸公満饮此杯!”乘着气氛热烈,刘璝拿起案上酒爵,⾼举过头说道。
数十只酒爵同时举到了空中,随即被一饮而尽。
“哈哈…”刘璝大笑着坐回位中,挥手说道“今曰当尽兴饮宴。诸公自请!”
片刻后,偌大的厅堂內又恢复了一片歌舞升平。
冲捋须微笑的张松点了点头,刘璝也很満意于自己说辞所达到的良好效果。近段时间,前线的战事虽然顺利,但川中內部各郡却都出现了较大的慌乱。
或许是有刘备所派地细作在搅鬼,又或是川中內部本就有人对刘璝不満,各式各样的谣言流传于各郡县,引起人心惶惶。
在张松的建议下。刘璝才设宴借前线捷报的契机,以安抚人心。
兴尽宴散之后,益州主簿⻩权正待回府,却被从事王累从⾝后赶上。
看到王累使过的眼⾊,⻩权微微颔首表示会意。
亥时,夜阑人静,王累造访⻩权府邸。
⻩、王二人皆非刘璝心腹。甚至很大程度上还与刘璝有所对立。尤其在刘璋⾝死、刘璝掌控大权之后,他二人一直都抱着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因为二人的声望和人脉,刘璝虽然不満,却也不敢为难他们。但必要的监视戒备还是有地。
最近一段时间,⻩权和王累刻意转变了自己的态度,这才缓和了与刘璝的矛盾,监视也逐渐被撤去。不过。饶是如此,两人还是不敢稍有懈怠,私下里的议事只能放在深夜。
“公衡,你如何眼下的战局?”王累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也说不清…”⻩权缓缓头摇。
“大军十万之众。居然无一处能有所进展。”王累叹气说道“文越、孟道乃是我川中宿将,征西大将军张飞更是威震海內,难道就胜不过这帮叛逆?”
“不知前线战况究竟如何,我等也难以妄加猜测。或许,这其中还另有玄机…”⻩权拧眉斟酌着说道。
“公衡想到了什么?”王累眼睛一亮,急声问道。在川中众臣中,⻩权素以远见闻名。
不过。让王累失望的是,⻩权摇了头摇。
“如今我等所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应准备,耐心等待…”⻩权望着摇曳地灯火,轻叹说道“说不定,什么时候机会就会来临。”
“刘璝、张松、孟达这群叛贼,万死也不能赎其罪…”王累点了点头,恨声说道。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
飞湍瀑流争喧虺,砰崖转石万壑雷。
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哉!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对地势险峻的剑门道的最佳写照。
相传战国时期,秦惠王欲呑蜀,苦于无路进蜀,谎称赠五金牛、五美女给蜀王,蜀王信以为真,派⾝边五丁力士,劈山开道,入秦迎美女,运金牛,开通了一条蜀道,称为“金牛道”因其途经大小剑山,又称剑门蜀道。
剑门道一路有山峰七十二,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绝崖断离,两壁相对,其状似门,故称“剑门”巍峨剑门,扼入川的咽喉,由于它地势险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人称入剑门,则得西川。
不过,号称“剑门无寸草”地剑门栈道,一路都只有那寸草不长的特大砾岩,从正面看,这石壁恰似铜墙铁壁的天然城郭,把自秦岭而来的千里群山横阻于此,也阻断了自中原而来地步履;从侧面看,则如排天巨浪,汹涌澎湃;从背面看,像一群飞驰的骏马,让一切来犯者望而生畏。
正是有这样的地势之利,吴懿才能凭借一座简陋的关隘(注: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地剑门关是由诸葛亮在北伐时所建。不过,此前也应该有关隘在,诸葛亮估计是进行了扩建),将两倍之众的荆州军牢牢地拒于门外。
荆州军的猛攻仍在继续,但度过初时紧张的吴懿及其麾下川军已经能够防御得游刃有余。唯一稍觉头疼地,也就只有对方那超远射程的投石机了。
曰近⻩昏。急促的鸣金声响了起来。
攻打关隘的荆州军带着阵亡同伴地尸体,如嘲水般撤了下去,只留下血迹斑斑的石道。
“又一天结束了!”望着血⾊地西面天空,吴懿呼出一口气,抬手止住了麾下军卒的弓箭射击。
在吴懿看来,这场围绕剑门道地攻防战,已成了无意义的死局。
荆州军无法攻克关隘,而吴懿同样也无力击溃荆州军。事实上。吴懿曾试图利用对方久战军疲的机会,施以奇袭,图谋一举击溃对手。不过,这场奇袭却险些酿成大败——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敌将吕蒙,是个相当难缠的角⾊。他居然对奇袭早有防备,非但在营中设伏,甚至还试图反诈开吴懿的关隘。
损失了2000余人后。吴懿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一心死守。
“好几天没看见吕蒙了,不知道这厮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眺望着远方地若隐若现的敌军营寨,吴懿喃喃说道。
阴平栈道。一支6000余人的兵马艰难地前行。
“娘的,这条鬼路!”抬头看了看天,衣甲略显破损的吕蒙低声咒骂了一句。虽然对此行的险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上路后。吕蒙还是不由得倒昅一口凉气。
700里的阴平栈道一路了无人烟,山⾼谷深,山势险恶陡峻,道路崎岖无比。或许是多年未有人行走的缘故。一些常年背阴地山道甚至布満青苔,行走时稍有不慎,就可能摔落谷底,粉⾝碎骨。
即使是擅长攀山越岭的无当、无前两部飞军,对阴平栈道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感觉。整整十四天,居然还没看到个尽头。(历史上邓艾是20余天完成700里的跋涉)。而一路摔落山谷而阵亡失踪者,竟然超过千人。
这一损失,让两部飞军地统领关平、沙摩柯痛心到了极点。
“三叔虽然说过这条路的崎岖艰难。没想到难成这样!”关平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喘着耝气对吕蒙说道。
“定国。你小子还撑得住么?”吕蒙关切地询问道。
“肯定比你能撑!”手拄在一旁的山岩上,关平没好气地回道。
“还嘴硬!”吕蒙嘴一咧,笑骂道“早知道这么难行,就不带你过来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君侯和将军还不剐了我。”
由于年龄相差不大,而关平又没有⾝为关羽之子的架子,吕蒙与他的关系一向不错。彼此间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顾忌。
关平正待反讥,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巨响,顿时面⾊微变:“不好,大概是山石崩塌,希望不要再有伤亡了!”
吕蒙也收敛了笑容,面⾊沉重地点了点头。
事情比关平预料的要稍好些——并不是山石崩塌,只是有一颗大石从山顶跌落。但有两名无前飞军的士卒躲闪不及被砸死,三人受伤。被砸死地两人,甚至连人形都看不出来,血⾁模糊一片。
“他们两个都是族里的勇士,这么多年,打了那么多仗没死成,却被那块石头砸死了!”沙摩柯红着眼睛,蓬头长须的他宛如一头愤怒的雄狮,一拳重重地击打在山岩上。
吕蒙拍了拍沙摩柯的肩,深深地呼了口气,嗓音略显走形地说道:“没有人会白死,没有血会白流。死去的勇士肯定也不希望我们留在这里伤心,服征这条该死的栈道才对得住所有阵亡的兄弟。”
沙摩柯没有应声,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鹰扬校尉傅彤急匆匆地从前方赶了过来,喘着耝气说道:“吕将军,斥候回报,前方20里就是摩天岭。”
“探仔细了?!”吕蒙精神一振,急声确认道。
傅彤肯定地点了点头。
“娘的,终于要出头了!”吕蒙以拳击掌,奋兴地说道。
摩天岭,是阴平栈道最为险要难行的地段。不过,只要翻过摩天岭,江油关就近在咫尺了。
关平、沙摩柯等人也转悲伤为奋兴,激动地扼拳挥舞。
摩天岭在望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军,6000余名士卒欢声雷动。
吕蒙面⾊突变,大声呵斥道:“快叫这群兔崽子把嘴闭起来,声音太大会让山石崩塌,非把咱们活埋了不可!”
山⾼如云表,玄鹤尚怯飞。
纵然在山连山、峰连峰的山群之中,⾼耸入云的摩天岭也显得那么突兀显眼。这座⾼逾600丈的大峰,绵延数十里,便如一道铁闸死死地扼守住蜿蜒险要的阴平栈道。
不越摩天岭,就休想继续前行。
山岭的北西坡度较缓,吕蒙、关平一行并不甚艰难地登上峰顶。山顶方圆数百亩,广可跑马。
走到山顶南侧,山如丸,河如带,云雾时而在⾝边缭绕,时而在脚下翻腾,阵阵凉风扑面,长途跋涉的疲乏也因此消除许多。
不过,更为引起吕蒙注意的,却还是下山地道路。说是道路,其实根本无路可行,摩天岭之南全然是一片峭壁悬崖。
傅彤走到吕蒙⾝旁,望着这片峭壁悬崖,不由得深深地咽了一口吐沫:“这真的能下么?”
“不能下也得下!”吕蒙神情坚毅,目光决然地说道“走了600来里,才到了这里。过了它,就是江油。成都也就在望,将军的大计就能成功。”
“就算想回头,也没粮食了!”关平握紧拳头,沉声说道“只剩下两天口粮,不拿下江油,咱们全得饿死在阴平道上。”
“挑⾝手最好的人出来,让他们先爬下去,拉他几十条绳索。其他人先就地休整。绳索一拉好,咱们就立即下山,在明天一早前,必须要到达江油。”收回远眺的视线,吕蒙当机立断地传令道。
“诺!”
清晨,凉慡的晨风吹拂着淡淡的薄雾。
江油城的驻守士卒照常打开城门,以供百姓出人。虽然前线战事正酣,已处川中腹地的江油却没有受什么影响。有剑阁阻挡,敌军根本不可能进到江油。江油城內的驻守军卒也仅只不足千人。
城门刚刚开启片刻,城外突然传出震天的喊杀声,薄雾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冲城门处冲来。惊慌失措的守卒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一群五颜六⾊,形同鬼魅的敌军攻入了城內。
半个时辰后,江油城易手,连一个守卒都没能逃出。
当诚惶诚恐的江油令询问夺城军来自何方时,一名衣甲破损严重、面部甚至还血迹斑斑的将军咧嘴嘿嘿一笑回道:“自然是大汉的兵马,老子平南将军吕蒙,听说过没有?”
尽管战战兢兢,江油令还是摇了头摇,表示没有听说过吕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