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看着她微愠的表情,心里虽然有点惶恐,但一想如她这样走着回去的话,恐怕皇上那边更不好交代,相比较一下,便镇静的开口,道:“娘娘,奴婢不能叫您就这样走着回去。”
梓绣看着自己面前跪着的这个宮女,平静镇定的说着这句话,似乎丝毫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不由的有些气闷,脸便沉了下来,虽然她一向不喜欢给别人摆什么架子,但不代表着她可以任别人欺负,若是今天刚承了恩就被人给这样一个下马威,只怕她梁梓绣以后在这个宮里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这样想着,便怒道:“大胆,你倒是说说不能叫我这样回去的理由,若是说不出来,便是以下犯上,看你的样子也不是刚进宮来的新人,应该领个什么罪过,不用别人提醒你吧。”
苍兰吓了一跳,偷偷的看了梓绣一眼,心里稍安,面前的这个娘娘虽然面上有些怒气,眼神里却是疑惑的成分居多,便深昅了口气,道:“娘娘若是平时想走走,奴婢不敢阻拦,可是今天虽然晚了多时,宮车接送的规矩还在,何况,娘娘的脚还伤着,就这样走着回去的话,难免会让脚伤更严重,要是万岁知道了,奴婢们也是难逃罪责,还请娘娘怜恤。”
梓绣轻叹了一口气,看看那边等待的宮车,晚上的时候没有看清楚,现在看来,那车装饰的甚是华美,在阳光下甚至能折射出一种晕目的光彩来。心里就更是不想就这样招摇得回去,可是一回头,看见那一群站在那儿低着头战战兢兢的太监和宮女。到了嘴边地拒绝就又呑了回去。心头掠过一丝不忍,终究还是举步上了那车。
宮车辘辘,本来不近地点翠宮在梓绣一路的凝眉沉思中竟然好象转瞬就到了。车刚到门口。胭脂和玲珑早已守在那了,一见来了,就都松了口气,迎了上去,只见梓绣扶着一个小太监的手下了车,胭脂本来是急急的过去,一肚子的话想问,奈何看见这许多人。也就只好憋了回去,到底还是玲珑老成些,上前扶了梓绣,道:“主子回来了。”梓绣点点头,径自往里走去。宮车把她送了回来,任务就算完成了。便自回去复命。
进了屋子,胭脂就迫不及待的把门窗关上。扑了过来,眼睛瞪的圆圆的一瞬也不瞬的盯着梓绣,急道:“怎样?怎样?”梓绣坐在床上,被那双殷切的眼睛看地有些发⽑,脸便红了。窘道:“什么怎样?”胭脂嘴一撅。不満的小声道:“主子你别装糊涂,胭脂想问什么,你还有不知道的。”说着拉了她的衣袖。撒娇似的道:“好主子告诉我拉,皇上他对你可好吗?”说着手下感觉有些异样,便看了看,然后跳起来,道:“哎呀,主子你的衣裳呢,这衣裳明明不是昨儿穿去地,却是哪来的。”然后眼光一转,又叫起来:“还有还有,首饰也没了,主子带回来地这支簪子也不是点翠宮的东西。”
胭脂这连珠炮似的一串叫嚷出来,那边梓绣的脸就越发红了起来,昨晚穿去的服衣现在估计早就成一块破布了,至于簪环,反正今天早上起来,就一样没有找到。她却不知道,易天远昨夜在她睡着以后,碰巧看见她耳后因为那场激情而被首饰不慎弄伤地一小块皮⾁,就全摘了下来扔了出去。
玲珑倒了茶过来,看着梓绣窘迫地样子,笑了笑,淡淡的道:“好了,胭脂,主子这会回来,肯定是累坏了,你就别问东问西的叫主子劳神了,等主子休息好了,要告诉你什么还不就都告诉你了,急什么。”胭脂听她这样说,心里虽然还是有些急,但再看梓绣地确是一脸的疲惫,便体贴的道:“好吧好吧,那我先去弄澡洗水,玲珑姐姐你服侍着主子先喝点水吃些东西,等浴沐过了好歇息。”说着,就又急急的跑出去。
梓绣看看她消失的背影,嘴边漾出一抹柔柔的笑,回头看了玲珑一眼,道:“还好你把这个丫头给支走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样让我头疼呢。”玲珑笑笑,蹲下⾝子,把梓绣的鞋袜除了,轻轻的帮她揉着那个伤脚,淡淡的道:“主子,您昨晚怎么没回来呢。”说着也不待梓绣接口,就径自接了下去,道:“奴婢知道主子累了,只是主子不该坐那车回来…”她叹口气,似乎有什么想说,却摇头摇,默然的揉着脚,不再说话了。
梓
她想说什么,心里一暖,道:“本来,我也想着自己奈何乾元殿的宮女说是规矩,而且说我脚伤着这样走回来,他们要担罪责,没奈何,就只好坐着那车回来了。”她顿了顿,低声道:“我也知道,就这一下子,也许就已经把自己放在风尖浪头上了。如今,不知道多少人在明里暗里的算计呢。但是,无论是这样回来还是走着回来,这事,一样都会被人知道,倒不如这样,光明正大的炫耀着,最好是能让一些人认为我愚蠢,对我来说,焉知非福呢?”玲珑停了手,也不看她,只说了一句:“主子你太心软了。总是为别人想着,会吃亏的。”梓竹笑笑,知她是关心,便也不再说了。
那边胭脂已经叫人又把浴沐的家什搬了进来,安置好了以后,才笑嘻嘻的过来,道:“主子,都弄好了,水正热着,过去泡泡吧,等您洗的时候,我再去煮碗面来,等吃饱了就睡会吧。”她说着,看看梓绣眼底淡淡的青⾊,很是心疼的出去了。
梓绣起⾝要去內间浴沐的时候,玲珑便自然而然的跟了进去,到了那个大大的浴桶边上,梓绣却忽然道:“玲珑你出去吧,我一个人洗就行了。”玲珑稍微错愕了一下,接着看见梓绣脸上可疑的红了起来,心下便了然,恭了⾝出去。梓绣出了口气,慢慢的除去⾝上的服衣。雾气朦胧中一览无余,上面仍旧是深深浅浅的一地梅花,忙小心的又看看,确定无人以后才笑笑,进了浴桶,瞬间,温热的水柔柔的把她包裹起来,感觉那么安心。
等她浴沐完出来的时候,胭脂已经做好了一大碗什锦鸡丝面放在那等着,热气腾腾的面配着⾊彩绚丽的汤料,虽然简单,却是温馨的很。梓竹心里一动,曾几何时,她就再没有体会到这样的感觉了。于是坐下来,舀了一匙汤喝了,果然还是胭脂的手艺最好,梓绣笑笑,恍然间有点失神,面里熟悉的味道有点象家,虽然那个家也许并不象一个真正的家,但毕竟,那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还有,娘,一年了,女儿变了很多,你还好吗?
正吃着,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然后,在梓绣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一队的小太监,抬着一箱箱的赏赐进来。最后跟进一个老成的太监,拿了一卷子⻩绢,先给梓绣见了礼,就宣读道:“奉太后娘娘懿旨,赏赐点翠宮充仪梁梓绣珍珠一百串,碧玉如意一支,各式簪环十二件,珍玩三十件,文房四宝一套,古琴一把,珊瑚树两件,金银两箱,湘缎两…”梓绣目瞪口呆的看着,虽然进了宮以后对这些珍宝见了不少,可就这样忽然摆到了眼前,还是一下子有些眼花缭乱。
但接下来,梓绣就有点疑惑了,太后的动作也未免快了些,想飞扬和梓悦第一次承恩后的赏赐好象都是在几天后才赏下来的,偏偏她的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而且看起来,还颇为丰富,看样子要问问悦儿,当时她都得了些什么,若是一样,也还罢了,若是⾼了…心里想着,梓绣便有些隐约的不安,太后这个举动,怎么看都是饱含深意。而且这个深意还不是什么善意,从她前一天给自己吃的午膳就看得出来。太后她根本就不想自己靠近皇上,按道理说,自己偏偏违了她的意思,还在皇上那里过了夜,这样的行为怎么说都是越,如果认真追究下来,恐怕削了她的位子都不过份,可是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没有利用,倒是奇怪。梓竹想着,看着眼前这样厚的礼,就越发觉得诡异。
易天远下了朝,就忙忙的转到寝殿,却发现伊人已杳,问过宮女才知道梓绣已经回了点翠宮,心里便有些失落,一刻也坐不住,不顾自己腹內空虚,一甩袖子就出了门,上了龙辇,往点翠宮行去。⾼喜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易天远则完全没有注意到别人的反应,他现在感觉很反常,似乎自己浑⾝上下的经脉和⽑孔都在叫嚣着:去找她,去找她!这个感觉很奇妙,使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十几岁的时候,只是当做了皇帝以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而那个曾经使自己有过这个感觉的女子,也一曰一曰变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