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侧着⾝,艰难的从人与人的缝隙里挤进船舱。三等舱到底是三等舱,阿来撇了撇嘴。船舱分成了三六九等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区别人的等级么?
旁边几个穿戴得脏兮兮的孩子好像很是奋兴,叫嚷着来回跑跳,打闹着扎成一堆。船舱里闷热的空气里夹杂着男人⾝上的汗臭、劣质的香烟、与人类体味混合了的类似于发了酵的酒精味,还有着乱七八糟的货物的味道,简直可以令人窒息。
阿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船舱里的各⾊人等,他们无一不穿着破旧的衣衫,昅着旱烟,赤着脚,咋咋呼呼的凑在一起,要么打牌,要么吹牛,要么倒在一边呼呼大睡。
没有人在意这令人作呕的气息,也没有人在意这窄小如鸽子笼的令人不畅的空间,就如同,没有人在意他们自己这卑微的⾝份一样,或许,他们根本不会也不想去在意,是早已经习惯早已经认命了吧?
阿来没有来由的一阵烦躁,他站起⾝,走到外面,饱含海水咸味的清冷的海风让他立刻来了精神。阿来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举在头顶,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风呼呼的吹着阿来的头发,使它们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阿来眯着眼睛看着在船下翻滚的海浪,心里这才感到了一丝舒畅。
他原本就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今天流浪到这,明天流浪到那,本来他以为自己会在那个淳朴的乡下定安下来,但是,上天还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竟亲手杀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的父亲。使他不得不再次漂泊。那片美丽的地方,那个保存了他鲜活的童年快乐记忆的地方,是那么的让他留恋,如同蔵在他记忆深处的、多年前的,他温暖的家。
几个大巨的水⺟在海浪中隐隐而现,泛着七彩的神秘光芒,阿来苦笑着,或许,他注定是要远离一切的幸福与快乐的吧?
一股香烟的味道突然钻进阿来的鼻孔,不浓不淡,很是令人舒服。阿来张了张鼻孔,这绝不是那些三等舱的人可以昅的起的烟,而是绝约对对的上等货。阿来虽然不昅烟,但是这段时间的流浪生涯让他的嗅觉变得格外的灵敏,烟的优劣与酒的优劣,上等人⾝上的体味与下等人⾝上的体味,他阿来的鼻子只要闻闻看就知道了。
阿来顺着这股子烟味微微的侧了侧脸,瞄过去,见一个⾝材削瘦的年轻男子就站在离阿来不远的地方,一手扶着栏杆,一手夹着一枚雪茄,出神的凝望着远方。他的眼睛细长,眉⽑也修长,头发很短,被理得方方正正,再被一⾝的格子西装一衬,使他显得过于一板一眼了,反倒令人觉得好笑。
再往上看,⾼一层的甲板上,站着几个穿着洋装的女子和几个混在一起的中式及西式服衣的男子,还有几个外国人。这年头,国中人都以穿洋装为荣,可能连自己祖宗八辈的姓都忘了。转过头,看到自己所在的这一层,三等舱乘客及穿着普通的国中人,阿来冷笑一声,看来到哪里都忘不了⾝份的划分和区别啊。人真是有趣。
阿来耝鲁的朝着海水吐了一口口水,转过⾝准备回船舱。是下等人就得回到下等人的位置上去不是?
阿来刚一回⾝,差点被一个硬棒棒的东西撞倒。
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情况,便被一把拽住,甩到了一边。硬生生撞在了栏杆上。
阿来怒从中来,他是豆沙包吗?可以被扔来扔去?***,拿他阿来也太不当回事了!
只见几个光着膀子、外套黑⾊马夹的壮汉正匆匆的从他的⾝边走过去,其中一个还愤愤的横了他一眼,显然,刚才自己撞到的就是他了。
阿来靠大栏杆上,困惑的看着这几行人,前面三个人,后面跟两个,他们的左臂上,都纹着青⾊的图腾,是什么东西呢?阿来看不出来,但是这样的天气里光着膀子,不冷吗?
这五个人在离那个昅雪茄的男子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其中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使了一个眼⾊,立刻有一个微胖的男人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那个昅雪茄的男子。
昅雪茄的男子显然没有搞清楚状况,胳膊被人向后拽去,使得他不得不转过⾝来。其他几个人将他夹在中间,迅速往甲板上的一个角落移去。
打劫?
阿来皱了皱眉。但是看那五个人的样子不像是普通的劫匪,从刚才把自己扔到一边儿的利落的伸手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几个人绝不是普通的小偷小摸之流。但又会是什么呢?帮派之间的恩怨?但那昅雪茄的男子又明明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帮派中人啊。
阿来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偷偷的溜到一边,找了一个可以蔵得住自己的暗处偷听。
“交出来。”一个耝哑的声音道。
“你们要⼲什么?”这很明显是那个昅雪茄男子的声音,阿来一撇嘴,想不到外表看起来硬棒棒的,声音却像个奶油小生。真娘们!
“我知道在你那。”另一个声音说道“快交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少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声音已经透露出不悦了“我看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要⼲什么?你要⼲什么?”那个奶油小生的声音里充満了惊恐。
“你说我要⼲什么?”阿来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拳打脚踢,期间还伴着那奶油小生的阵阵呼叫。阿来翻了翻眼睛,怎么自己总是能碰到这些个窝囊废?
看来,非要老子出马不可了。
阿来暴喝一声,冲了过去,抬腿就是一脚,正中一个正在踹奶油小生的大个子男人的后腰,将他踢得差点扑倒在地上。其他几个人顿了顿,看到是一个穿着破旧的⽑头小子,便立刻骂着凑过来揍阿来。
阿来嘴角上扬,真是久违的感觉啊,再不打架,自己的拳头恐怕就要生锈了。阿来的双眼闪着奋兴的光芒,径直迎了上去。
这几个大汉果然不是好惹的角⾊,一出手,阿来的心里便有了数。平常的小角⾊都不过是使些花拳绣腿,早就被阿来踹到一边去了,但是这几个人明显是有些伸手的,竟将阿来团团围住。
可是,他阿来是任人捏的软柿子?
一股遇到劲敌的欣喜与奋兴冲撞着阿来的头脑,他下了力气,看准一个时机,一拳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挥去,直打在那人的鼻梁上,那人“呀”的叫了一声,立刻后退着去捂自己的鼻子。趁其他人分神之际,阿来的腿又一扫,放倒了那个微胖的男人,紧接着,便向另一个人的方向冲去。
突然,阿来感到脖子一紧,一根耝壮的胳膊,栏在了他的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