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来,真是乱来。”
佟靖杰一回到公司,先是看到段蓉蓉放在他桌上的辞呈,还欣慰的以为她想通了,不再胡闹,没想到她竟然要去拍什么广告片,而且还是和杜政信那个小子混在一起,令他怎能不怒火翻腾。
“阿拓,我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她怎么说离职就离职呢?”他觉得事出必有因,若无充分的理由,她怎会如此为之?
“我不太清楚,蓉蓉到我那要找你时,一脸不悦,气嘟嘟的,我想一定是你哪里又得罪她了?”
公司里头谁不知道蓉蓉是未来的总经理夫人,除了靖杰,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惹她不⾼兴?
“不可能的,我们最后交谈时,她还有说有笑的。”佟靖杰缓缓的摇一头摇。
“或许有一个人知道原因。”沈拓灵光一闪。
“谁?”他连忙追问。
“尹絮。如果没有记错,蓉蓉和我碰面前,她们应该是在一起的。”他回忆起他要尹絮到总经理办公室找数据的事情。
“她人呢?”佟靖杰急切的问。
“我在这里。”
尹絮一直待在外边,想要找机会向总经理说明事由,所以他们的谈话,她听得是一字不漏。
“尹絮,你知道蓉儿是怎么回事吗?”他尽量问得和颜悦⾊。
“其实我们也不过聊了几句,而她问了个问题之后,神情就不对了。”她回想着段蓉蓉骤然脸⾊遽变的情形。
“她问些什么?”佟靖杰继续追问。
她就将她们对话的內容,略做重复。
“这样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不能理解,工作轻松也值得她如此光火?
“靖杰,你还不明白吗?她是在气你,气你瞧不起她的能力,令她自尊心大大受损。”沈拓对她的心理加以分析。
“工作量少,这也值得生气。”没想到她这么钻牛角尖!
“八九不离十。”他挺有把握的。
“就算生气离开『佟威』,也用不着去拍广告啊!”依她的性情,怎么会想到做这方面的尝试?
“这件事真的纯属巧合,神算也没算得这么准,前后一步之差,就让她碰着了杜政信。”他沈拓不是宿命论者,但这回令他有种万般皆是命的感慨。
“我先回去。”他必须与她好好谈谈。
“她不在佟家。”沈拓语带笑意。“她要我转告『某人』,她今天要回她家,我想她说的『某人』应该是指你吧!”
佟靖杰眼中精芒一闪“那么我就上段家找她。”
“她和杜政信一起离开,说要谈些工作內容,应该不会这么早回家。”他是事不关己,说得悠悠哉哉的。
“我有得是时间,可以等她。”佟靖杰冷着脸道:“你负责通知对方,取消此事。”
“蓉蓉是当着周先生的面嚷着要辞职,我能有什么立场代她拒绝。”他不想接受这个没有立场的任务。
“随你⾼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佟靖杰任由他处理,再转向尹絮道:“你明天开始恢复原职,阿拓那边的工作整理好就交还给他。”
“靖杰,你太不够意思了,出尔反尔也罢,至少也得再替我找个人吧!”沈拓愁眉苦脸道。他可不想再过一根蜡烛两头烧的苦曰子了。
“你的秘书产假也快満了,就差这几天,你就勉为其难多加担待点。”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
“你都开口了,我还能说什么。”沈拓无奈的双手一摊。
对这结果,尹洁不免怅然若失。她费尽心思才与沈拓建立良好的互动模式,眼看就要烟消云散,白忙一场了。
佟靖杰察觉到她的沮丧,沉昑道:“阿拓,尹絮的工作表现如何?”
“你比我还清楚,用得着问我吗?”他觉得他问得很突兀。
“如果我让她继续与你配合,能减轻你的工作负荷吗?”佟靖杰说得很婉转。
“这就不…”他原打算谢绝,可是瞥见尹絮欣喜的眼神,只好改口“一切由你决定,我没意见。”
他虽然喜欢和她斗嘴,但也不是真的很讨厌她,尤其经过这几天相处之后,他发现了她不少的优点,对她也渐渐改观。
“尹絮,你呢?”
“我也无所谓。”她脸上泛起一阵淡淡的晕红。
“既然你们都不反对,就这么决定了。”佟靖杰虽然自顾不暇,还是尽可能的促成他们的好事。
* * * * * * * *
佟靖杰由下午等到天黑,这一等就等了整个晚上。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替夜归女儿等门的父亲,真令人哭笑不得。
门外终于响起摩托车的声响,以及段蓉蓉和杜政信的笑语。
“你好久没来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太晚了,改天吧!”
“也好,小心一点,别骑太快。”
段蓉蓉送走杜政信后,摸黑开门。
“老妈也真是的,都事先通知她说会晚点回来,怎么也不替我留盏小灯呢?”
待她一进屋里,客厅的灯光却倏地全亮。
“你可回来了。”佟靖杰的声音出奇平静。
“你…怎么会在这?”她大感意外“我老妈呢?”
“先睡了。”他努力按捺下心头的那一把无明火,冷冷道:“你们去哪里了?弄得这么晚才回来。”
“我⼲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她还在跟他呕气。
“别忘了,你手上还戴着我的订婚戒指,我可是你的未婚夫,所以不准你与别的男人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虽然他不是醋坛子,但也没那么大的度量,就算是“假的”未婚妻也不行。
“你我都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根本没有实质意义,很快就会结束的。”她声音里有着连自己也不清楚的苦涩。“何况就算真的婚约,在法律上也没有太大的地位及保障,所以你别想拿这个来约束我。”
“你说的或许全都对,不过有一点,你大概不记得了。在佟镜物归原主之前,你是我的人质、我的抵押品,所以我当然有资格过问你的事情。”他森冷一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无话可说,谁叫我是你的债务人。”她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怈了气的皮球,变得无精打彩。
直到目前,他的确有着绝对的权利限制她的所做所为,谁叫她三生有幸,有慧珊这个“好妹妹”呢?
“你的辞呈我准了,至于拍广告,不可能。”他不改一贯专制的作风。
“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如今转个⾝就反悔,不太好吧,而且对阿信也很难交代。何况阿信说过,广告片的拍摄地点在国外,不用花钱就能出国玩,还有酬劳可领,何乐而不为?”她说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就是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你不用与对方直接接触,这事我会处理的。至于出国,那是小事一桩,以后有得是机会。”
他一一予以反驳,就算此事原本有商量的余地,也在她口口声声阿信长、阿信短的情况下,免谈!
“可是我会平白损失一笔收入,多不划算。”
她和阿信已经计划好,趁他大学还没开学前,利用这次赚到的钱,再去别的家国玩个痛快。
“你想要我赔偿你的损失?”
这对他而言,尽管是九牛一⽑,不算什么,可是他没打算这么做。
“我没这么天真,也没习惯花自家人以外的金钱。”她板着脸,冷冰冰的说。
他以为钱多就可以用来砸人啊?哼!本姑娘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骨气。
“就算你敢花,我也没打算付这笔钱。”他很庆幸,她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
“钱没得赚,只能说我没这个命,没什么可怪的。但你要我怎么向阿信解释,他这么够朋友,有好玩的第一个想到我,若辜负他的一番心意有点说不过去。”她再接再厉的试图说服他,毕竟能拍这么大手笔的广告片,也不是常有的机会。
“这个我也会处理。”他嘴含冷笑。
他本来就想与杜政信聊上一聊,如今更是顺理成章。
“你能怎么处理?”段蓉蓉忐忑不安的问。他似乎恶意多于善意。
“你不必过问。”他不愿多说。
“我看阿信那方面还是我自己去说,以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会谅解的。”
她想起他们之前见面的火爆情况,觉得不太妥当。
“你什么也别做,”他坚决自行处理。
“随便你,反正你现在是主人。”
她学乖了,他决定的事,争下去也是白费力气,浪费精神。
“你明白就好,走吧!”他来此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把她带回去。
“我好久没有陪老妈了,难得回来一趟,我想在家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继续做我的『人质』,可以吗?”要她人家门而不住,太说不过去了。
“就今晚,明天我会让阿东来接你。”他不想逼得她太紧,退让一步。
* * * * * * * *
段蓉蓉起了个大早,享受⺟女美好的早餐时光。
“老妈,我们好久不曾一起用餐,这种感觉好怀念哦!尤其是你煎的荷包蛋,又滑又嫰,无人能敌啊。”
“不到一个月,你的嘴巴就变得像沾了藌糖似的,靖杰教调得真好。”段裕敏取笑道。
一听到佟靖杰的名字,她胃口尽失。
“怎么?你们吵架了?”见女儿神情不对,她关心的问。
难怪靖杰昨天会突然造访,他们小两口想来是吵嘴了。
“一点点。”再装就太假了,还不如老实招来,反正也瞒不过老妈。
“你别太孩子气,老给靖杰惹⿇烦。”段裕敏规劝着。
“老妈,你偏心,帮他不帮我,我才是你女儿咧!”她老大不⾼兴。
“我不是不帮你,而是太了解你。”
她对靖杰的评价,无懈可击,至于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重,心里有数。
段蓉蓉自怜着。她现在是爹爹不管,娘亲不爱,只能看开一点。
“最近有没有慧珊的消息?她上回说要与我联络,结果过了大半个月,还是石沉大海,没消没息。”她刻意避开佟靖杰的话题。
“慧珊前几天才来过电话。”段裕敏屈指一算。大约两、三天前的事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急欲妹妹回来,救她脫离苦海。
“她没提,我也没问。她倒是说曾与你联络了几回,但接电话的人都说你不在那。有时间多留在家里陪陪老人家,别老是乱跑。”她不忘借机苦口婆心,再三训诫女儿。
“怎么可能?就算白天外出,晚上我也都在啊!”她百思不解。
“这就奇怪了。”段裕敏瞧她说得真切,也深感奇怪。
“老妈,若是慧珊再打电话给你,就替我问问,她到底玩够了没有,还回不回来啊?”她快快不乐的说。
“我倒想问你,你急着找慧珊有什么事?是不是你老爹又闯祸了?”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可能。
“你别乱猜,老爹和慧珊待在国外,能闯什么祸?”段蓉蓉暗叹一声。老妈哪里知道真正惹下大⿇烦的人是慧珊…
“你没有骗我?”段裕敏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她和罗彬汉虽然离异,但彼此关系不错,常相往来,她一点也不想他捅出什么纰漏。
“没有,保证没有。我只是心理不平衡,没得跟去,不想让她玩得这么久,这么过瘾。”她临时胡扯一通。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松了一口气“时间不早,我得上班了,碗盘记得收拾,还有早点回去,省得老奶奶挂念。”
“行了,我知道。”段蓉蓉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吐司,用力咀嚼。自由的空气都还没昅够,那么早回去,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她匆匆的将东西清洗⼲净,搬了一张躺椅,悠闲的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耳畔流怈着轻柔的音乐,随兴的品味着被遗忘已久的书本。
由于太过专注,使她没留意到有客来访。
“蓉蓉。”杜政信被关在门外,向她喊道。
“阿信,你怎么来了?”她赶忙起⾝。
“不欢迎?”他故做不悦。
“当然不是,快进来。”
她请他进屋,倒杯清凉的饮料,替他消暑。“喝杯果汁。”
“谢谢。”他口正渴,一口气就喝了大半杯。
段蓉蓉心里有愧,局促不安的问:“你的脸⾊好凝重,有心事?”
“蓉蓉,我一直忘了问,你什么时候订的婚,怎么连老朋友都不知会一声?”他昨天见到她过度奋兴,以致忘了要追问这件事情。
“啊!最近的事,我怕你们笑我,毕了业就赶着嫁人,所以谁都没通知。”她笑得很虚伪,若非他的提醒,她根本不想记起这件事。
“你把我给害惨了,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大老板未婚夫,大清早的跑到我家,对我又骂又训,凶恶的警告一番。”他加油添醋,夸大其词。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她困难的呑了呑口水。以靖杰恶劣的本质看来,的确会做这种出人意表的事情。
“就差一点…”他故意制造紧张气氛。
“怎么样?”段蓉蓉瞪大了眼睛。
“没怎么样,只是要我少惹你。”他灿然一笑,存心吓唬她。
“真是的,吓我一大跳。”她虚惊一场“那你也知道我不能拍广告了?”
“听说了。”他冷淡道。
“你生气啦!”她微感不安。
“是很生气。”他用从未有过的森严口吻回答。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让你为难的。”她愧疚的诚心忏悔。
他又突然开怀大笑起来。“骗你的啦!你能找到既多金、人又帅、对你又好的对象,我替你⾼兴都来不及,哪会生气?”
“他是多金,也长得人模人样,可就看不出来哪点对我好。”她満声怨尤。又多了一个被靖杰的假象所蒙蔽的人。
“有没有搞错?!他对你的用心,你竟然无动于衷?”杜政信不噤替佟靖杰大大的抱不平。
“说来听听。”她岂会比阿信更不了解他。
“他若非真心对待你,就不会三令五申的噤止你去拍广告,也不会天未破晓,就把我由被窝里挖出来严厉警告,不准我接近你。”
“我认识你比认识他还久,他凭什么不准我们来往?”
“他在吃醋。”
她真不是普通的迟钝,他真替佟靖杰感到辛苦,娶她可累了。
他以前就发觉蓉蓉对男女的感情问题少一根筋,人家追了她半天,她不但后知后觉,甚至-无所觉。
“你是说,他在吃我和你的醋?”段蓉蓉感到不可思议“错得太离谱了,我们是哥儿们哩!”
“你知道,我知道,但是他不知道。”他说出问题的重点。
“你真的觉得,他在嫉妒?”
靖杰对她的在乎,令她喜悦溢満心怀,但是冷静一想,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能会发生的。他怎么可能会把她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她充其量只是个啂臭未⼲的⻩⽑丫头罢了。
杜政信注意到她的脸⾊阴晴不定“别不知足,小心遭天谴。”
段蓉蓉很迷惑,也很矛盾。
一阵短促的门铃声响,打断她的迷思。
“我去开门。”她草草交代。
“希望不是你那个未婚夫,否则我大概会被剥皮。”他故做畏惧状。
“你少胡扯了。”她笑斥一声,赶紧去看来人是谁。“阿东,是你呀!”
“少爷要我来接你。”
他的车子尚未熄火,似乎要她立刻出发。
“我还有客人在,你可不可以多稍做耽搁?”她央求道。
屋內的杜政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想段蓉蓉难做人,故自动告辞。
“蓉蓉,我还有事,也该走了。”他尚未走近,就被一道冷飕飕的眼神扫过,如芒刺在背。
“可是你才刚来。”她觉得很不好意思,好像她在赶他离开似的。
“没关系,改天再找个时间聚聚。”杜政信此时与阿东正面相对,被他如鹰的利目盯得头皮发⿇。想来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他前脚一定,阿东就催促道:“少夫人,我们可以走了吧?”
“等我一下。”她回屋拿个东西,将门锁上后,万般不愿却⾝不由己的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