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我都躲在小院里闭门不出,就算胤能找到我,他还敢亲自登门不成?别的我倒是不怕,就怕他问我为什么一定要他去见吕留良,为什么一定要慎刑,为什么…
这么多为什么,我能说出天大的道理,可是我知道,唯一的正理我却说不出口。言多必失,这话我也必须送给我自己。
而我全然忘了自己的做法根本已经在改变历史。我只会躲在房里自己安慰自己,历史学家也没有笃定地说过雍正一定是被吕四娘杀死的,所以只要雍正在该死的时候寿终正寝,我就不用被天谴。
阿弥陀佛,若是胤此行真的能够请得那些大儒出山,就算他们依旧望渴着反清复明,至少在康熙决定大兴文字狱的时候,会记得这些固执的酸老头们曾经为他的庙堂、社稷还有黎民百姓做过牺牲和奉献。
整个的杭州城似乎陷入到沉睡之中,又或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片刻的宁静。箬竹、格竹被我出派去跟着胤,一是为了他的全安,一是为了随时能够知道事情的进展情况。这件事,我虽然存着侥幸心理才对胤提起,但心底里还是十分希望他能够想办法说服这些大儒。对胤来说,这是一种考验,考验他是否具备常人所没有的容人之雅量。
我一边轻念一边提笔在纸上写道“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符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带着极度矛盾的心理把刚刚写好的字揉成一团。重新拿起一张纸,换成鹅⽑笔,开始查账。按照我习惯的方式誊写收支。
与此同时,胤带着邬思道正坐在曹寅的园子里。
从胤来到江南,曹寅就在看着他地作为。虽说抱住了康熙的腿大。顺势也趴在胤的小腿上,但是曹寅地谨慎让他不由得把眼光也放在其他几个比较出⾊的阿哥⾝上。未雨绸缪。这是一个世家能够长久生存下去地根本手段。更何况他们曹家之所以能有如此容宠,完全是因为康熙看在他啂⺟的份上还有就是他兢兢业业守在江南作为康熙的一双眼睛。
所以,当胤登门做客之时,曹寅自然搀着其⺟孙氏亲自出府迎接。
“参见贝勒爷。”
胤亲自搀起孙氏然后命人扶起曹寅,神⾊柔缓地说道。“嬷么乃是我家长辈,曹公更是皇阿玛最为宠信的能臣,胤不过是一介晚辈,哪里敢受如此大礼。”见曹寅连连谦逊,胤搀着孙氏,慢慢解释道“我是奉了皇阿玛的旨意来江南办差,但若是办得不尽如人意不得人心岂不愧对皇阿玛地厚望,所以特来请教。”
“原来如此。”曹寅心下暗松。还以为是自己亏空的事情又被人密奏给了皇上,所以皇上派四阿哥前来叱问,他连连点头道。“四贝勒如此看得起曹寅,曹寅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公言重了。”胤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邬思道。然后低下头对孙氏说。“嬷么,我扶您回去休息吧。此次前来本是微服求教。就不必您也受累在一旁作陪了。若是让皇阿玛知道我如此劳动您老人家,怕是要一顿好骂。”
孙氏也是在宮里待过十余年的老人,自然知道胤是话里有话。更何况面子上给足了自己,没想到这位四阿哥并不像传说中的那般冷情,倒有几分孝悌仁厚。
邬思道上前几步奉上一个锦盒“老夫人,这是四爷为您准备的一点礼物,还请您收下。”
孙氏颤巍巍地笑道“这怎么敢当!”
胤伸出手摸了摸盒子“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事,只是听说嬷么进来天一阴就腰腿疼,所以特地送来的一点小玩意。”
孙氏一愣,复又笑道“皇上有四阿哥这么个孝顺的孩子,老⾝⾼兴啊!”她微微点头“那老⾝就恭敬不如从命。鸳鸯,收下吧。”她轻声唤着⾝边最可心的大丫头绸汗巾儿,脖子上戴着花领子地俏丫头走上前接过邬思道手里的盒子。落到手里的分量让鸳鸯一惊,她嗔怨地瞪了邬思道一眼,心想:这么沉地东西怎么不说一声,这不是要累坏自己嘛!
邬思道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是退回到胤的⾝后,定定地站在那里。可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孙氏地法眼,她心里突然有了些计较…听说这位邬先生是四阿哥⾝边的红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娶亲…
胤好笑地看了眼邬思道,然后搀着孙氏走进內堂。
邬思道这次倒是看见了胤地笑容,见胤笑得怪怪的,邬思道心里有些发⽑,正想着该怎么办,孙氏⾝边的大丫头鸳鸯俏生生地走过来“喂,进去啦。你这个书呆子。”
书呆子?是说他吗?邬思道満头雾水地跟着鸳鸯走了进去。
胤耐心地陪着孙氏说了会儿话,这才借口说要参观一下曹府的花园,和曹寅二人两个围着曹府的院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胤还是没有开口谈事,只是说些清风明月之类的风雅之事。
曹寅开始还觉得无所谓,逛着逛着他就觉得有些心惊⾁跳了。虽然以前也曾见过这位四阿哥,可是这次再见却感觉到他的变化,又或者说是成长。毫不外露的情绪,隐忍不发的气势,越来越像他的老主子----康熙。
曹寅不由得心惊⾁跳,趁着两个人走到一个开阔处,他低声下气地问“四贝勒爷,您可是在忧心这次的粮案?我家…我家还有些存粮,要不一并交给四爷做赈济之用…唉,这次我也曾和几家家主谈过,游说他们为朝廷出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