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的雨下个不停,连绵淅沥,像绣娘手下耐心的针脚密密地,从白天缝补到黑夜。
我虽然在窗下默写着心经,思绪却飞一般的被带到了遥远的西子湖畔,苏堤、断桥、垂柳、桃花、小船、孤岛,如今却成了记忆的惘然。
云苏在一旁替我研着墨,心不在焉地频频往门外看,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勾着她的魂。连墨汁渐到我的袖子上都没反应,我好笑地停下笔,无奈地看着这个神游的小丫头。多亏不是在康熙⾝边伺候着,否则根本不用他出手,李德全直接就把她送去杖刑。
“咳,咳,咳,咳!”我连咳了四声,而且一声比一声大,这丫头愣没听见!我忍不住提⾼了声音喊道“云苏,云苏,云苏!”
“怎么了,怎么了?”云苏慌里慌张地问,手底下却没停,好嘛,早知会这样,我今天穿深⾊的服衣就好啦!
我苦笑不得把笔搁在笔架上,指了指我的衣袖“你说呢?”
“呀!”小丫头尖叫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什么死不死的,换件服衣便是。只是你这严重走神,是因为什么?”我把写完的纸整理好放到一边,慢慢站起⾝。
“没…没事。”云苏结结巴巴地说。
我点了下她的额头“撒谎之前,一定要多练练。你看看你,头舌都大了。”
云苏扭扭捏捏地刚要说话,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呃,也许是撞开也不一定。
我和云苏呆滞地看着这枚“人体冲撞器”两个人都很想问问疼不疼,不是问她,是问门。
冰无叶冲到我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八什么,哦。八阿哥被刺,⾝受重伤,昏迷不醒。”
什么?胤禩重伤昏迷不醒?“别人呢?还有没有别人受伤!”我焦急地拉着她的手,心里突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有个叫阿什么蓝地…”
“阿尔萨蓝!”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这名字超复杂。我听了御医说了好几遍都没记住。”
“先说,他怎么样了!”我劲使攥着她的胳膊。大吼道。
“难道你认识他?”她被我的情绪下了一大跳。
“快说,你快说啊!”我摇晃着她,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像这样顾左右而言,只有一种可能。一种我最不愿意接受和承认的可能。
“他…他…他和刺客同归于尽了。”无叶说完,飞快地在我⾝上点了几下,然后搀住我。
我虚弱地靠在她⾝上。笑了笑“你真有先见之明,谢谢,因为现在,我还不能晕。”
“可是你现在地情绪不对,需要休息。”无叶认真地说。
我摇头摇挣扎着站起来“我必须去看看他,并且送他上路。因为,他是我的发小,是我青梅竹马地朋友。”那个被我射过无数弩箭,依然破蹦乱跳的邋遢大王;那个天天往爹爹的蔵书楼扔石子的坏小子;那个送我面人,捡到我的手帕的少年郎…
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萦雪姑姑,万岁爷说过,不许您离开这个房间地。”云苏在一旁提醒道。
“好好好,他不许我出去…很好,很好,很好。我倒要看看,等我死了以后,是横着抬出去,还是跟这里臭了烂了都没人管。”我推开无叶,一把子套头上的发簪横于脖颈处。“让不让我出去!”
“姑姑,你不要为难我。”云苏见状,吓得大哭起来。
我猛地转⾝对着无叶“别想把我打晕,你知道地,我比划的这个地方,只要扎下去,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姐小,稍安勿躁,不要因为一时冲动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无叶盯着我的手,咬牙切齿地
“云苏,去…去问问八贝勒爷的伤势如何了?顺便帮我求一下李公公,就说我有事求见万岁,请他代为转告。”我慢慢地把手放下来,簪子也顺势掉落在地上。
“姑姑,您不会再寻死了吧!”云苏胆战心惊地问。
无叶怒道“还不快去,好不容易劝通了,你再多话,出了事是你担还是我担!”
“好,奴婢去去就来。”云苏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去。
我定定地看着无叶,用唇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无叶密音传声道“今天刚从京里收来一些消息,正想告诉你,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
“是谁下得手?和刺杀万岁的可是同一拨人?”
“不知道,但是感觉不是。我收到地消息,像是北边的人做得。”
“北边?”我皱着眉头沉昑道“难道是太子的人?”
“不是。咱们没安排这出。”无叶摇头摇,伸出手搀过我,大声说道“姐小,你⾝子骨还虚着呢,躺一会儿吧。”
我擦擦脸上的眼泪,道“一死一伤,我哪儿还躺得下啊!”就在这时,李德全在门外唱到“万岁口谕,宣墨佳氏萦雪书房见驾。”
“奴婢接旨。”我应道。看看衣袖上未⼲的墨迹与泪痕,我心想,换它作甚!
“继续查。”我无声地对无叶说,然后推门而出。
“慢!”无叶喊道,她笑着对李德全说“李公公稍等,姐小体虚,这天阴冷又下着雨,还是夹件披风再走。”她走到屏风边,拿起云苏放在那里的披风,然后又回到门口,帮我系好。
“多谢!”我微微朝她点点头。
“还有,不要风口过多的停留。”她看了看,又帮我把帽子拉好“免得染上风寒。”
李德全见状笑道“冰姑娘真是细心又体贴啊。萦雪,咱们走吧,万岁爷还在书房等着呢。”
“是。”我走到李德全⾝边,他⾝后的小太监为我撑着油纸伞。
“师傅,八阿哥的伤…”我忍不住问道。
李德全示意⾝边的小太监停下,他站在那里说“萦雪,你叫我一声师傅,所以我才和你说这番话。万岁爷现在正大发雷霆,准备杀人呢!你的心思,云丫头和我说了。我也明白,你和那小侍卫之间的情分。只是,万岁爷不愿意,你就是一心求死,也见不着。倒不如顺了万岁爷的心,没准还能让你见上故人一面。至于八阿哥,说句不当说的话。你…就别问了。那边有御医在呢,八阿哥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我摸了摸耳垂上的丁香坠子“谢谢师傅教诲之恩,萦雪定将师傅的话熟记于心。”
“走吧!”李德全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