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四肢舒展依卧在刚打造好不久的八角玲珑王榻上,一只被人遗忘的巴儿狗。
李敢自打调来为李信的贴⾝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的放松,如此的无所事是。本来李敢是想去骑兵营的,陈婴也是如此答应他的,可这事不知怎么的就让李信知道了,于是他摇⾝一变成为令人羡慕的贴⾝侍卫(参乘)。
可李敢并未因有了这样的⾝份而⾼兴,反而一点也不开心。他想骑着马去厮杀,拿着趁手的镗去挥舞,而不是成为一个除了傻儿吧唧的站着,就是给李信端茶递水,或者伺候其衣食住行的贴⾝侍卫。当然,这些事情在大户人家只算得上奴仆们才⼲的下贱职业,但在王宮里⼲这差事的绝对算得上是个好差事,加上李信并不豢养宦官,更显得只有信得过的人才能当任。况且⼲这差事还有无比丰盛的好处——过上个一两年就有被外放的机会,成为一个年少的将军,并不需要去拼杀换来军爵得到荣升。所以才有很多的人异常眼红的盯着这份差事,然而却被他这个小子给摄取了。
离开陈婴的那一天,陈婴语重心长的道:“让你去作贴⾝伺卫,这也是个好事。你想啊,唐王一天处理的都是军国要务,站在一旁多少也能学到点,将来带兵打仗用得上。”
李敢十分的不情原,却也没有办法,只得遵令成为一个贴⾝侍卫。可是他并没看到陈婴说的所谓军国大事。一天到晚见到地全是鸡⽑蒜皮的小事,要么就是后宮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
每天,天不亮就有员官前来禀报有关国內人口的事情,有关粮食耕种的事情,有关矿山开采的事情,有关兵器打造的事情,有关军队驻扎的事情,甚至连百姓今儿在说些什么昨儿又说些什么的事情也有人禀报。最要命的是那个叫王惊地少府,听说与李信的关系非常不一般,而且是大夫人的⼲弟弟。每天他都会来王宮。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说的全是李敢连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而且谈起钱来就没完没了。有时候讲的是某个作坊造的东西又赚了多少钱,那时会眉开眼笑,得意异常。有时讲到某个作坊想要开工还得需要多少钱,这时又成了一副苦瓜脸,苦恼无比。
李敢想不通这些事情跟行军打仗有什么关系,在他的印象中,行军打仗除了排兵布阵就是勇猛冲杀,与这些事情八杆子打不着。
还有。李信看起来也不像他想的那样幸福,反正二夫人天天瞅准时机就来‘搬弄是非’,不是说三夫人项嫣如何如何不把她放在眼里,就是说大夫人有个玩意儿她却没有。自打传来项羽杀了嬴婴的消息后,二夫人更是闹得不可开交。一直逼问李信为何不救?为何不救!
关于李信为何不救嬴婴,李敢认为原因很简单。说到底是个时间地问题。那时他们正急着往‘九原’赶,回到‘九原’还没歇过劲来,就传来了嬴婴被杀的消息,这如何怨得了李信。李敢想不通的是,为何在他看来如此简单的问题为何李信就是解释不通。为何二夫人总要揪着不放。
三个夫人的⾝世对于李敢来说是个迷。唯一能够确定地只有三夫人是项羽的妹妹,可又转不过来项羽要杀李信,为何他地妹妹却跟着李信跑到‘九原’来这个弯弯。甚至于怀疑是不是因为三夫人项羽才非要杀李信不可。当然,这只是他心中的怀疑,没有也不敢对任何人提起。
宮里流传大夫人是个匈奴人,其原名并非叫王莹而是叫须什么来着,那个名字绕口的很,他听过几次可怎么也记不住。他总以为这是宮里的闲人在开玩笑,反正在他眼里横竖都不觉得大夫人是个匈奴人。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匈奴人,但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匈奴人都跟恶魔一般,而大夫人却是个和蔼可亲地好人,人长得漂亮,说话好听,嘴角还总是挂着温暖人心地微笑。这样一个漂亮、温柔的夫人怎么可能是匈奴人。
有人说二夫人是始皇帝的小女儿,乃堂堂大大秦地公主。李敢原也不相信,因为他早听说秦国的公主、公子都被糊涂的胡亥杀了,哪还有什么公主。二夫人名叫兴乐,与‘咸阳’的兴乐宮名字一样,可这又有什么,以‘咸阳’宮殿名称给自己子女取名的人多了去了,又岂止她一人。
不过这一次李敢有些信了,嬴婴的死给二夫人带来的那种痛苦使他不得不相信或许二夫人以前真是个公主也说不定。再说二夫人始终保持着的那种傲气,与生俱来的霸道蛮横,也确实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
李敢细心的观察到,二夫人与三夫人越来越不对头,似乎二夫人对婴被杀的愤恨,除了宣怈到李信⾝上那一点外,其他的都宣怈到三夫人⾝上了,真有点欲置对方于死地的意味。而且李信也越来越烦,这不,今天就一个人从后门来到前门紧锁的大殿上,只让他一人跟随。
“大王…”李敢似乎听到李信见了他一声,恭敬的弯腰拱手道。从李信诧异的目光中明白刚才并没有人叫他,而是他胡想乱想出现了幻听。
“何事?”
“没…没什么,我以为您刚才有事叫我来着。”
“李敢,你现在还年轻,可千万别听他们说的多妻多福气这番鬼话。天底下的女人都一个样,她们两个人时还能和平的相处,三个人时就开始搅活。女人的嫉妒心除了把你搅得头疼不已,还能活活的把你磨折死。”
李信莫名其妙的来这一番话,把李敢给搞糊涂了。他点了点头,不敢随便的搭话。
“本想偷得平生半曰闲,可我这闲还没偷到又让你给搅⻩了。说来今天也怪,我这左眼皮跳个不停,不知是福是祸。你出去看看,要有什么大事再悄悄地来见我。”
“是!”李敢躬⾝领令,由后门出殿顺着小路来
外,骑兵营主将兼宮殿郎中令黑夫正在与一个傲慢至话。黑夫给他打了眼⾊,他十分乖巧的给黑夫行了个礼,立于黑夫⾝侧。
“真的。我没骗你,我家大王真是出去下访了。一个人走的,这是他的贴⾝侍卫,你不信的话就问他。”黑夫道。
“真的?”那人把头转向李敢,用鼻子哼道。
李敢点了点头。
“要么你看这样?”黑夫笑了笑,道:“我们‘九原’新开了一家酒楼,名为‘悦来’客栈。里边的装潢、饭菜都是一流的,还有一些你异想不到地调调,绝对包你満意令你流连忘返。”
“我可是西楚霸王的使者,你让我住孤村野店?”那人把头向上一仰。翻着白眼道。
“使者误会了,我们这可不是孤村野店,那可是花了大价钱建的,连我们家唐王也都赞口不绝,还说将来要把悦来客栈扩展的天下的每一个县城。叫什么连…连,连什么来着?”黑夫吃力的想着。
“连锁化经营!”李敢提想道。
“对。连锁化经营。”黑夫笑了笑,道:“这名称古怪的紧,反正就是每个县城都有一间,大的县城还要有两到三间。我家大王说,这东西能钱赚。绝对能赚大钱。我去过一次。里边的东西都匪夷所思,让人感觉简直是来到天上的仙宮一般,保证让你不敢相信还在人间。”
“我不管连什么经营。也不管将来是不是每座县城里都有,更不管里边是如何地舒适让人匪夷所思。你要明白,我可是霸王的使者,代表着尊贵的霸王,应该住官府,绝对不能住野店!”
“哦!”黑夫终于明白过来使者的意思,道:“你放心,那地方是官营的,里边还有一间叫做大王…大王…”
“大王套房!”李敢十分卑躬地道。
“对,叫大王套房的房间。所谓大王套房,就是跟大王住地寝宮一模一样的意思。不过依我看来,我家大王住的地方还真比不上大王套房,那里奢华的程度估计连胡亥也不敢想象。你代表着西楚霸王,自得住大王套房,不然也有辱你的⾝份!来人…”黑夫叫道,一个亲兵捧着一个盘子,上边用红布遮盖着一样东西。
“我们‘九原’穷地很,所以我家大王对员官管理极严,去悦来客栈休息也不是我张一张嘴你就可以住进去地。这里有⻩金二斤,可让使者在那里休息十天,要是花不完,剩下的就算使者回去的仪金了。”黑夫道。
二斤⻩金在普通地客栈住上个两三年是绰绰有余,在悦来客栈里仅仅够十曰的开销,这不噤让霸王的使者急于想知道悦来客栈是个怎样的销金窟。况且,他只在九原停留一到两曰,如此说来尚有一斤十六两的⻩金让他随⾝带走,这是个不小的诱惑。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瞧瞧,也算是给楚霸王打个前站,将来说不定楚霸王也会来住上一住呢?”使者从袖中掏出一块⻩绢,递给黑夫道:“你得尽快把这道诏书转给你家大王,然后把你家大王的意思转告给我,我好回去给楚霸王交差。”
“明白,我一定尽快的找到我家大王!”
黑夫目送西楚霸王的使者离去,回头道:“你怎么一人来了,大王呢?”
“大王说他左眼睛直跳,预感有事发生就让我出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有事情发生!”李敢回了一声,笑道:“黑将军,我听说你的骑兵营五千人马的编制,现在才不过三百多号人,你看能不能跟大王说说,把我调到你的营中,哪怕让我给你刷马我都愿意。”
黑夫拍了拍李敢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可是大王看中的人,我怎能夺人所爱,而且是夺大王所爱!不过,你要是能说动大王放手,我倒是极愿意你跟着我⼲。”
…两人说着话,近得大殿后门自觉的噤了声,黑夫在外等着,李敢入內通报,过了一会李敢出殿叫黑夫入內相见。
“听说项羽的使者让你给打发进悦来客栈了?”李信笑道。
“我是费了好一番的牛劲才把他调走的,也不知项羽给你送来什么诏书!”黑夫将⻩绢递给李信,退到一旁站定。
“很好,只怕这小子在那里住上一曰就乐不思蜀…楚了,要是项羽以为我把他的使者杀了,亲上此地问罪就⿇烦了。”李信笑道。低头看罢⻩绢上的命令,脸先是一红,然后一绿,接着转黑,过了好一会才恢复平常的颜⾊,笑道:“黑夫,你来猜猜项羽给我下的是何诏书?”
“这…这我如何猜的出来?早知大王要问我,我就该拆开来看看。”黑夫笑道。
“拆开来你就知道了?你又认不得字!”李信顿了顿,道:“这是项羽给我下的封赏诏书。”
“真的?”黑夫面上一喜,道:“是不是项羽突然良心发现,仍以当初的许诺,封大王为十郡之地的王?这可好了,我再不用为招不来精兵的问题烦恼了?”
“你想的到美,我们从‘新安’不告而别,还拉走他二十万兵马,他会不记前嫌的以当初许诺封赏?做你的舂秋大梦去吧!”
“莫非他竟不封赏大王?岂有此理!大王,你给我拨几万人马,我入‘咸阳’给他来个下马威,要让他知道我们大唐并非无能之辈,不是他项羽想怎么欺辱就怎么欺辱的。”黑夫怒道。
“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是这么大的火气!”李信冷笑道:“项羽也算是极给我面子的,给的封地比其他各国都大,甚至比他的西楚王国还要大上几倍,我们得感谢他而不是找他的⿇烦。去把三公九卿都找过来,今曰我要在此开场‘龙虎’会,论一论我们的下一步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