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六月,气候并不算很炎热,虽然不像南方那样阴雨连绵,让人心生闷躁之意,但是大风连城,満天柳絮,也着实让人心情悦愉不到哪里去。
一个少女,斜倚在栏杆旁,芊芊玉手撑着娇柔不胜的婀娜⾝躯,愁云锁眉,远眺凝眸。她呆呆的倚在那里,气质优雅出尘得不像是人间女子,却更像一朵蔵在烟雾中幽幽盛开的芍药,让楼底下的花圃中无数朵绽放的鲜花都失去了颜⾊,如果有人从楼底下经过抬头往上看一眼,一定会为这楼上的风景所迷醉,而浑然忘记⾝旁的百花盛景。
她穿着一件淡绿⾊清新的连衣裙,里面裹着的是苗条偏瘦的躯娇,満是柔婉的眼眸中仿佛深蔵着一个淡淡哀愁的梦。
这正是翠衫凝眸,花季豆蔻,烟珑芍药,绿肥红瘦。
“咳…”有人在后面轻轻咳了一声,把这个少女从一个梦境中惊醒回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急切之意:“张大哥,天哥他怎么样了?”
张天师眼睛只在少女的脸庞上扫了一眼,便飞快地移开,心神仿佛为她如梦似幻的眼眸所震慑,心里面忍不住扑通扑通的乱跳。他眼睛望着楼下,叹了一口气:“还是那样,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东西也不吃,什么人也不理…”
“你去也不行么?”少女失望极了,峨眉紧蹙“那可怎么办啊?”
张天师喟然而叹:“已经出派最好的心理治疗师了,不过,我不报什么希望!”
少女轻轻抿着丹唇,轻声问道:“张大哥,能告诉我,是谁把天哥伤成这样的吗?”
张天师皱了皱眉头,柔声劝解道:“霁萍,不该问的就不要问,师弟就在里面,你想见他就自己去看看吧!”
⾼霁萍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张天师⾝后的那扇门,缓缓地走了过去。
暗,四周仿佛浓重得像黑⾊泥潭一样的暗。仅仅只有从窗户外透过的一抹阳光照在房间中,照亮了一隅。可就是这一点光亮,照在一片空白的水泥地上,反而衬得墙角处越发得显得像一间牢房一样幽暗。
张天心窝在墙角里面,呆呆地坐在地上,他仰着头,下巴上胡子拉扎,看着苍白的天花板,目光呆滞,神情木讷,一言不发,就连⾼霁萍走了进来都浑然不觉,哪里还有当曰雄姿英发睥睨天下的气概?
⾼霁萍看着自己暗恋了五年的心上人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心痛如刀绞,忙扑了过去,悲戚地呼喊道:“天哥?你听见我说话了么?天哥,是我啊,霁萍啊!”张天心恍若未闻,像个木偶泥胎一样,他的眼睛虚焦空茫,即便是⾼霁萍这样国⾊天香的绝⾊在他的眼前焦急地呼唤也唤不回他的魂魄。
“没有用的!师弟他已经把自己的五识给封闭了,除非他能走出自己的心魔,要不然是醒不来的!”张天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霁萍的⾝后,缓缓说道。
⾼霁萍爱怜心疼地摸抚着张天心満是胡渣的脸颊,回头看了张天师一眼:“那天哥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张天师一声长叹:“这就要看他什么时候能破障了!如果他明天能破障,那他明天就能醒来,如果他一辈子破不了障,那他一辈子就这个样子了!张天师苦笑了一下:“龙虎山寄予厚望的掌门继承人就会变成一个植物人…”
⾼霁萍被吓住了,吃吃地说道:“天哥不会的,他一定能破障的!他一定能破障的,对不对?”她猛的一下站起来,无助而又恳求地询问着张天师,不过她那凄婉的模样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的心灵。
“对了,南山他不是精通他心通么?可以让他来唤回天哥啊?”⾼霁萍突然眼睛一亮。
张天师苦笑道:“这是我们正一教的破魔心劫,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开解。如果师弟能开解这个心结,他的功力会突飞猛进。”
⾼霁萍眼睛黯淡了下来,天哥他能突破自己的心魔么?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強大并且骄傲着,仿佛天底下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也没有人能打败他。有进无退,有攻无守,浑⾝上下都绽放着凌厉光芒的天哥像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失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认输,哪怕是他刚来六处被前辈狠狠修理的那些曰子,他也从来没有气馁过。
⾼霁萍清晰地记得在训练营的时候,恶魔教官将他们这些新人操练的死去活来,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从来没有受过这种打击的⾼霁萍一度认为自己不可能坚持下去了。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厉害的人?”年仅十岁的⾼霁萍在一场对抗课程结束后,浑⾝上下都是泥灰,狼狈得像一只小花猫“这些教官太恐怖了…”
清楚的记得,当时我好像就是这样说的。
⾼霁萍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洁白秀气的手指轻轻婆娑着张天心的脸颊。
“喂,小花猫,你要这个么?”一个大男孩站在水龙头旁边,递给她一张洁白得似乎一尘不染的手绢,脸上带着矜持而平淡的笑容。
他那一刻仿佛天上有一道顶光打在他的⾝上,将他照得那样耀眼。
他,他好像是叫张天心,龙虎山来的新人,听说很厉害,但是也很骄傲,教官不喜欢他,学员们更不喜欢他。
小花猫脸上微微羞红,接过手绢,犹豫了一下:“我用脏了怎么办?”
张天心微微一笑:“那就送给你了!”
⾼霁萍将手绢微微打湿,在⾝上擦着泥灰,她看了一眼⾝旁的少年,只见他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条又长又深的伤疤。这条疤裂开的像一条⽑⽑虫,又红又紫,皮⾁外翻,却没有一滴鲜血,很是吓人。
⾼霁萍吓得喊了一声,忙走了过去,怯生生地说道:“你负伤了!”
张天心満不在乎,就像这条可怕的伤疤并不是在自己的⾝上,他只是瞅了一眼,撕下自己的袖子,轻描淡写的包扎着,说道:“老家伙们的杰作!”
⾼霁萍看着他包扎的动作,轻轻地试探性的问道:“能让我帮下忙么?”
张天心看了她一眼,将胳膊伸了出来。
⾼霁萍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像珍珠一样的牙齿,一只手在他的伤口上轻轻摸抚了一下,便见她手指过处,发出淡淡的绿⾊荧光,那伤口竟然用⾁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了!
“小洞天的芙蓉回生术,果然神妙!”张天心一把将自己扎好的布条扯下,挥动了一下胳膊“谢了!”
⾼霁萍看着少年的面容,小声道:“其实,教官他们是故意要整你的…”
张天心淡淡地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霁萍说道:“其实,你可以不必和他们顶着⼲的,你被他们这样打倒,不会疼的么?”
张天心眉⽑一挑:“我告诉你,我并没有和他们顶着⼲。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一个事实,而他们无法接受,也不敢接受而已!”
⾼霁萍眨巴了一下眼睛:“什么事实?”
张天心微微一笑,傲气冲天:“这个事实就是他们不可能永远都这么強的,他们迟早都会老的,而且取代他们的肯定就是我,张天心!”
骄傲的少年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像是在宣告着自己的誓言!
张天心昂着头,对⾼霁萍说道:“你要记住,现在被这些老家伙们击倒,这并不可怕,因为我们比他们年轻!我就不相信他们在我的这个年纪会比我厉害!所以,在我的眼里,他们并没有击倒我,相反,是我击败了他们!”
少年当曰的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一样深深地烙在了⾼霁萍的心中,她知道这一辈子她也休想忘记这个骄傲的少年。
可是,当年你说的话,我现在仍然历历在目,就算你被打倒,但如果是被你的前辈或者比你年长许多的对手打倒,那也并不算是失败啊!
为什么我在你的眼睛里面看不见一丝生机,看不见一点希望,我看见的全部都是遭受失败的绝望与自暴自弃的颓废?
难道,我的天哥,你输给了一个和你一样年纪的敌人么?
不过,这,这怎么可能呢…
你已经是我们六处生新代中的第一⾼手了,在同龄人中怎么可能有人是你的对手呢?
⾼霁萍回过头来,想了想,轻声说道:“张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张天师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说吧,能办到的话我一定帮你办到!”
⾼霁萍看了他一眼:“求求你告诉我,天哥到底输给了谁?输给了一个什么样的敌人?你没必要告诉我详细的內容,我只想知道,天哥是不是输给了一个和他一样年纪的敌人?”
张天师犹豫了一下:“不…”
⾼霁萍松了一口气,轻声呢喃:“我就说这不可能的…”
张天师叹了口气:“他输给了一个比他年纪还要小的对手…”
“什么!”⾼霁萍失声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