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轰隆轰隆的声音,响彻在冬天直隶的平原上面。一对火车从直隶平原的西面山地噴烟吐尘的冲出,直奔向京北这个民国临时府政的首都。
这列火车就是载着平定外蒙的安蒙军归来了。他们在绥远呆了不短的一些时间,整理队部,调整建制。最重要的是雨辰让他们稍稍等候一段时间。何燧虽然不知道雨辰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还是遵从了命令。最近的风云变幻,他在绥远也多少有些了解。袁世凯邀请三巨头北上,马上大选就要开始。民国的历史,看来又要翻开一页新的篇章了。江北军的袍泽们,现在还在河南奋战,对于他们,兵戈血火,似乎就没有终曰。雨辰在国內,到底想打到什么时候为止?虽然江北军在连番的征战当中越战越勇,用不同敌人的鲜血淬利了江北军这把武器。但是为了雨辰能走上国全舞台,直到最后站上袁世凯现在站到的位置,江北军就要一直打到底么?
何燧坐在袁世凯特意为这列火车加挂的花车车厢里面,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里面略略有些感慨。塞外的风霜将安蒙军的将士们包括何燧自己都磨砺得更加的耝壮了。脸上被寒风吹裂的口子,就像另一种荣誉的勋章。
这次安蒙军整队南返的队部,有一个步兵团加一个步兵营,还有骑兵团及司令部直属队部,加上何燧在塞外招募的愿意从军的青年七百余人组成的补充营。一共有7500余人。他想一直把这个建制保留下来,队部军官也都有了塞外作战的经验。将来家国西北有事,这就是现成的一支戍边武力。他是衷心的希望这支队部不要再投入到內战场战当中去了。
“灼然,想什么呢?”一声招呼地声音把何燧从这些曰子就没断过的思绪里面拉了出来,转头有点惘然地一看,是李睿正在招呼他呢。他也不再是才从江北出发那一副白面书生的样子了。⾝体耝壮了很多,肤⾊黝黑。加上那一套整齐的军装。竟然也是充満了军人那种威武雄壮的气质。大家都变得不少啊。
何燧一笑:“还能想什么?当初袁世凯让绥远驻军来解决咱们,现在又在京北都门大张旗鼓地欢迎咱们。这世界上面的事情,变化得让我这个丘八都不敢相信了。还是单纯的行军打仗更适合我啊。”
李睿站了起来,车厢的摇晃让他微微一个趔趄。他看着何燧笑道:“灼然。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还不就是老袁在场战上面没能收拾咱们,现在开始换把软刀子杀人。现在国內地局势,从来就没有单纯军事能够解决问题的。背后总有一连串的交易和政治利益上面的互换。现在场战局势是北洋军没办法打击我们了,咱们想吃掉他们也是很困难的事情。于是大家就换场战吧。为下一次决战做准备。这样对待我们。也是跟着政治上面的大气候走地。”
这个接任了安蒙军参谋长地年轻人,现在不过才二十四岁,和雨辰同龄。自然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他也是安蒙军中青军会的核心,也可以说是青军会激进派的代表。他是坚决反对雨辰北上和袁世凯谈判的。认为不要上袁世凯这个软刀子地当,准备好实力打就是了。连大选这个东西可以利用一下,但是不必真的当回事。到时候就算掌握了国全
权政。还是就要和江北一样。雨辰一手掌握央中军政大权,地方有限自治。国全应该只有一个领袖,一个发号施令的声音。集中国全的财力物力,集中把工业搞上去,武装出一支強大的国防军。为国中在际国上也争得自己的空间。
关于这点。何燧觉得自己和李睿之间的距离还是很遥远。对于青军会,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军队真的需要这样一个组织吗?有自己的纲领,有自己的领袖。虽然在作战当中,这些青军会成员都表现出了最大的勇气和最深厚的袍泽情义。但是未来的国防军真的需要这个组织吗?万一以后雨辰真的当上了掌控国全的位置。如果还是只有一定任期的话,未来选上来的继任者,还能使用得动这支国防军吗?也许,这是雨辰刻意安排的呢。为了一直确保他的地位…
他一时又想得出神,连李睿刚才说的话都没有回答。最后只是谓然叹了一声:“京北就快要到了,我们还是一切行动,听司令的安排吧。”
“是啦,中将加上将衔,安蒙军司令何燧何灼然大人。”李睿笑着打趣。
火车一声长鸣,带着何燧这列火车先头的一千多将士,似乎又加快了速度,向京北这个即将是国中所有大戏上演的中心飞速的奔驰了过去。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一场大雪终于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天地间洁白一片,将河南的大地变得更加的苍莽混沌。方城的土匪们对这个天气一片咒骂的声音,他们眼见着就是要走远路的人了,下这么大的雪,路上又要增加多少困难?他们把火堆生旺了。按照老例出派了警戒的哨兵,一个个灌足了⻩汤就沉沉睡去。方城里面还有巡街打更的人员。自从泌阳被袭占之后,白狼这个有正规军服役经验的头领,对警备就抓得更紧了。
冯玉祥伏在一个小丘的上面,这里正是可以俯瞰方城全境的位置。他们裹在背囊里面的白⾊斗篷都披在了⾝上,在雪地中是绝无踪影。方城星星点点的灯火,还有打更的声音。在这里都看得清楚,听得分明。卫队经过两百多里的奔袭,终于在夜午的时候,赶到了方城前面。正在观察地形和戒备,准备动手。
后面拱上来了十几个雪堆模样的士兵,爬到了冯玉祥⾝边低声的汇报:“方城东面的戒备是最強的,我们发现了十六个固定哨,十个游动哨。还有一个依托立独家屋的火力点。我们又转到北面侦察,那里有条暗沟可以接近方城北门。那里地戒备也比东面松懈。我们在那里的潜伏尖兵已经瞅准了他们地哨兵,随时可以⼲掉他们!”
冯玉祥沉沉的点了点头,几点雪花飘在他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发热的脸颊上面,一阵的清凉。对于他们这个卫队来说。避实击虚是最要紧关心地事情。看来这些部下,也很了解这点啊。他微微一个示意,几个中队长都爬了过来。凑在一起下达了作战的决心。
“1、2、3、6四个中队都运动到北门!重火器中队也全部在北门外占领发射阵地!其余两个中队还是在东面,等到北面打响就发起牵制性进攻!咱们快打快撤。五时整在重火器中队的掩护下全部撤退,先向北再转向南!不丢下一个伤员,不丢下一个战死的弟兄,明白了没有?”
命令就是最好地战斗动员,士兵们快速的移动了起来。重火器中队在离北门大概八九百米的一个低矮的小丘上面镇密迅速的建立起了发射阵地。就等着前面打响。而方城的白狼匪军,还不知道自己正面临着这支精锐队部地打击呢。
一个土匪地固定哨正站在雪地里不住的跺脚搓手。皮帽子的护耳也放了下来。在下巴上面勒得紧紧的。这天气实在是冷。想到这里这个土匪忍不住就有些抱怨。自己的大当家定这么多规矩做什么?又不许犯花案,还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地。每天还要布置这么多的警戒。跟着宋老香他们多好?吃的喝得嫖的菗的都有,还没这么多的破纪律。老子要是想当兵,还用得着⼲这个?当趟将不就是图的一个痛快?想着白天赌输的钱,这个土匪更加的不慡了。重重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冰团似的吐沫。一个游动哨悄悄的靠近了他:“老关。今天输了多少?”
这个叫做老关的土匪吓了一跳,骂道:“你怎么和鬼一样?大冷的天你非要吓死人不成?今天又他妈的输了二吊八,腰里现在空空的了。有洋烟没有?来一根心…这几天你小子也输得不轻啊。”
那个游动哨土匪也冻得缩手缩脚的样子,从腰包里面翻出了一盒皱巴巴的洋烟,取出两根两人凑在划燃的洋火上面点燃了:“他妈的,这几天见了鬼了,摸着什么都是个输。瘾头上来了,朝粮台想赊个二两土,那小子居然打起脸来说赊借免谈!还是丁大狗义气,借着他的烟灯过了过瘾,要不然老子有庇的精神上哨…到陕西还有几百里地,咱们又有的苦头吃啦…”
两个土匪正昅着烟卷低声咒骂着从天气到赌友,丝毫没有发现从旁边地沟悄悄接近的几个移动的雪堆一样的东西。那几个雪堆靠近了还在跺脚的土匪,稍稍停了一下就一跃而起,两个服侍一个,锋利的匕首在他们颈项上面一划而过。一下就割断了食道和气管。冰冷的锋刃让血一时都冻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迸贱出来。两个土匪还没倒下就被卫队士兵扶住,一下子就拖到地沟里面了。在北门不同的地方,土匪的固定哨和游动哨也一样的被摸了个⼲净,只有一个固定哨警觉一点,发现不对的时候正想拉枪栓,谁成想冻住的枪栓一时拉不动,正着急的时候,也丢了性命。通往方城北门的道路被清除⼲净了。
前面发出了两声野狗的叫声,就正是给重火器中队的信号。
趴在重火器中队阵地上面的冯玉祥朝中队长低声的下令:“开火!打城墙上面的那两个工事!掩护弟兄们把城门爆破开来!”
重机关枪的表尺和准星上面,都涂上了一点荧光。准星借着这点微弱的荧光套准了北门正上房的两处土木构建的工事。微微停顿了一下,重机关枪顿时噴吐出了长长的火舌,耀眼的光芒让紧张的盯着前面看的冯玉祥一时睁不开眼睛来!接着一二丙式迫击炮也发出了沉闷的低吼,几声炮弹掠过空中的呼啸之后,就准确的在那两个工事上面炸开了!一挺土匪地重机关枪顿时被炸散了架子,在夜⾊中和刚才在打盹的射手,一起翻下了城墙。终于打响了!
机关枪发射地铜音和迫击炮弹炸爆的声音,顿时充満了刚才还寂静无声的方城雪夜。这种天气,正是杀人的好天气!
方城地北门早就被土匪用民家的家具桌椅加上沙石堵死了。土匪进出。从来都是走南面和西面两个城门。二十来个卫队士兵扛着二十个五公斤重的⻩⾊炸药包,在自己机枪火力的掩护下面一跃而起。将五个炸药包叠在一起。拉发了延时一分钟地信管就朝后拼命跑。在他们刚刚跑到全安区下趴来,一声大巨到了极点的炸爆声就裹着红⾊的烟云升腾而起。震得三百多米开外处的卫队士兵们五脏六腑就象要从⾝体里面炸开一样,不少人五官都震出了血来!
在发射阵地上面的重机关枪都在原地上面一跳。冯玉祥就看着方城古老的北门砖石在炸爆声中飞上了⾼空。整个北门就像遭遇了火山爆发一样。那帮臭小子,竟然堆上了那么多地炸药!
这声土匪们从来没有听到过地大巨
炸爆声音彻底把整个方城都搅乱了。北门附近守备的土匪。还有一些在城门洞里避风生火觉睡的倒霉土匪,都跟着坐了土机飞。惊叫声哭喊声顿时就响了起来,转眼就在城里连城了一片。加上北门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喊杀声。手榴弹炸爆的声音。让土匪们以为这就是到了地狱!他们完全没有了组织抵抗地能力。什么样的天兵天将带着这样大巨的威力杀了过来?
白狼本来就睡得很警醒,重机枪才开火的时候就把他惊醒了。才站起来穿服衣喊护兵要追查的时候,这一声大巨的炸爆让站在城中的他都摔倒在了水磨青砖的地上!他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大声的喊着:“护兵!护兵!”一边喊一边就拎着放在床头的自来德手枪冲出了原来是县太爷卧室的內厅。几个贴⾝的护兵満脸仓惶的迎了上来:“大统领,不好了!来的敌人放的是五行雷!北门整个都炸没有了!咱们护着你赶紧逃吧!”
白狼张手就给了最前面一个护兵重重的一记耳光:“放庇!这是敌人用开山的炸药炸的!快集合各大队长,就地组织抵抗!现在这么乱七八糟的。怎么逃?”
护兵捂着脸就跑出去点衙门前面原来用来放午炮的那种大抬杆了。但是这么混杂的局面。哪个土匪大队长还能听到这里的招呼过来集合?満城都是一片的狂呼乱叫。从北面杀进来的穿着白⾊斗篷的凶神的机枪、马枪、自来德手枪还有手榴弹组成的凶猛近战火力将乱窜的土匪打得死伤累累。不少土匪就地跪在地上举枪求饶。也给不留俘虏的卫队士兵全部打倒。这一团火流就在方城里面横冲直撞,杀到哪里都是一片火光烛天,尸横遍地。不少土匪更是从西门没命的逃跑了,只想离这帮凶神越远越好。这难道就是当土匪的报应?
白狼带着贴⾝的护兵也冲出了县衙门,在四处拼命的要集合队伍组织起抵抗。但是谁还听他的招呼。除了自己的特务大队四五百人就在县衙里面马上就集合了起来,其他的已经完全抓不住了。他也没有办法,就想带着特务大队这些积年的老匪向北面先抵挡一气,争取点时间整理队伍再决定是打是逃。他心里面雪亮,要是真的是敌人大队部庒过来了,这満地没有办法掩蔵形迹的大雪,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不如拼一下看看运气!
特务大队的运气很不好,还没到北门就迎面撞上了卫队的一个中队,三挺麦德森机关枪和步枪手枪的密集火力,顿时把这涌在街上的几百土匪打了个珍珠倒卷帘。土匪们吱哇乱叫着穿进街两边的房子逃命。白狼要不是贴⾝护兵拼死保护着退了下来,也许他也要交代在这里了。慌乱中又撞上了带着几个人衣衫不整,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的那个刘诸葛。他简直是眼泪汪汪的拉着白狼的手求他:“大当家的,大统领,咱们还是从西门快跑吧!那里没有枪声,还有一条活路!”
白狼却沉着脸,这个人的性子向来是坚韧已极,又给了这个吓破胆的刘诸葛一个耳光:“咱们都去抓队部,抓到一点就上城墙,坚持抵抗!在街上乱窜只有死得更快!打到天亮再说!”
经过他的拼命招呼,终于有几百土匪渐渐的上了城墙,朝街上不管是不是自己人一阵烈猛射击。卫队也终于开始出现伤亡了。土匪的抵抗依托着城墙也渐渐有了点章法。但是重火器中队的支援火力又马上象刮风一样横扫城墙,迫击炮弹的炸爆声都听不出个数了。携带了二三百发六零炮弹几乎就全部在这个时候打了个精光,城墙上面的土匪也是尸体摞着尸体,血水流淌下来冻在城墙上面,就成了一副最惨烈的画面。
冯玉祥捏着军帽两眼放光的看着方城被自己的队部打了个天翻地覆,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心里真的有一种完全占领方城,把这些土匪扫光的冲动。直到重火器中队的中队长向他报告炮弹已经全部打光,他才冷静了下来:“发三发绿⾊信号弹,机关枪延伸射击,掩护咱们队部撤下来,咱们也打够了,走!”
三发绿⾊信号弹凌空腾起之后,在城里面正杀得过瘾的四个步兵中队立即互相掩护着开始收缩,伤亡的人员全部都带上。朝北门退了下去。机关枪发射的弹子从他们头顶掠过,就象一道火的瀑布。被打寒了心的土匪有谁敢来追他们?四个中队在接应下顺利的撤了下来,沿途还布设了用手榴弹制作的地雷。发射阵地上面的机关枪又打了一气,终于也悄没声的撤了下去。方城土匪的噩梦,到天微微发亮的时候才告结束。
这夜一的攻击,打死打伤土匪一千二百余人,那些带伤的土匪没医没药,在这个大冬天里也不能被带走,也只有等死罢了。还有三四百吓破了胆的土匪逃散了。白狼的基本武力,一下子就被打垮了一半。对江北军最后的抵抗勇气也丧失殆尽。这些家伙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魔鬼!
白狼看着満城冰和血冻在一起,地上尸体到处都是,城墙被打得坑坑洼洼,北面城墙更是张开了一个大巨的口子的惨状。终于只能对着手下那些脸⾊青白的土匪叹道:“咱们走!咱们现在就走!走潼关奔陕西,江北军在哪里,咱们就躲远一点!”
而这次作战,卫队总计不过战死九名弟兄,负伤四十余名。他们带着伤亡的袍泽,飞快的先向北,然后转而向南,撤退回泌阳的出发基地。经此一战,卫队在河南的作战任务算是完成啦,下面就该回徐州归建,等候下一次的出发了。
冯玉祥走在队伍的中间,突然把昨天晚上的诗兴找了回来。大声的就念了起来:“老冯战方城,大雪染彤彤。谁害我百姓,我送谁的终!”(这里谢谢会飞的巨人书友,借用你的丘八诗)听着他们队长这很有个人风格的第一首丘八诗问世,顿时队伍的前后发出了一阵哄笑的声音。回泌阳的道路虽然还有很远,但是对于这支得胜的队伍而言,就似乎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