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新府政的名单出来了?宋钝初先生和雨辰雨司令在崇明岛上谈了整整两天,谁有这个消息?”
“这东西已经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了,都说宋钝初和汪精卫联手,已经把孙先生晾起来了。广东那里,胡汉民和陈炯明为都督的位置已经闹得不可开交,所以,宋钝初就把持了一切,准备和雨辰联合组阁。总统毫无疑问是雨辰的,內阁总理就是宋钝初了,交通部部长据说给的汪精卫,国民党还有伍廷芳的外交部部长,李烈钧的农林部部长,陈其美的水利部部长,蔡元培的教育部长,占了四个部长的位置。雨辰要的是国防部部长,据说安排的是蒋百里;财政部部长,毫无疑问是他老丈人李章云的了;工业部部长是他那两个国美回来学工业的哼哈二将其中之一;內务警政部部长会从军队里调一个心腹过来。他也要的四个部,不偏不倚。至于其他部,据说商业部是张季老,地方自治协调部章太炎,司法部是梁启超。这样几乎就是一个完全清除了北洋⾊彩,现在的党派人人有份的超级联合內阁嘛!这样大家还竞选个庇?⾁都给吃完了,咱们喝汤!这样看下来,还不如在地方议会,还有些便宜,选这个央中众议员,真是倒霉大发了!”
说这些话的自然就是陆续到海上来集中报到的已经确定选出来的家国参众议员们。大选还未完全结束,他们这些人就兴冲冲地赶到了海上四下活动,到处钻营,看有没有什么好处。现在海上的安澜园,也就是张季老的私产贡献了出来,作为他们这些议员的俱乐部。每天他们都在这里⾼谈阔论,推杯换盏,一副未来的天下尽在他们手中掌握的样子。联邦党、国民党、共和党、统一进步党的党员都有,把海上这个码头,搞得乌烟瘴气。
“咱们议会正式成立的时候,和临时府政的法统就要断了,等于是另起炉灶!那么多的府政成立前的法案要咱们审议,兄弟也没什么多说的。看他们怎么活动了吧!没有点表示,那赞成票,兄弟可就不会投那么慡快!”这是喝醉了摆明想靠这个议员⾝份要好处的。
“咱们众议院和参议院到底能不能监督府政?咱们到底是家国的代表还是地方各省的代表?是站在家国立场上起议员的作用,还是单纯地反映出我们当选省区的心声?现在又实行的是地方自治,要是地方和央中的利益冲突了,咱们该如何自处?”这是真心想当个好代表的,现在就为议会的职能和未来遇到的问题开始忧国忧民。
“府政是以这种大家和稀泥方式组成起来的,要是府政內部起了什么冲突,咱们各个党派的议员到底该怎么做?联合內阁联合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创举了。看吧,我对这个府政能走多远实在没办法表示乐观,咱们这些先生大人到时候不要闹到被某方面军队逼上门来解散的地步就阿弥陀佛了!”这是对自己的前程都不表示乐观的悲观主义者的话。
总之在这个局面下,大家想的都很多,一片热闹忙乱还有点初登场摸不着头绪的气氛。西部陕西省份的小小军事问题,都被他们自动忽略,现在最要紧的是争夺新府政的权位!一些等于是流亡的残兵败将,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
而雨辰这些曰子的行程安排也比过去很少露面的情况改变了很多。他每天都要接见会谈各省抵沪的议员代表,要关心京北临时参议会过渡委员会的结束工作,要宪法起草委员会尽早拿出宪法,议院一旦开府就可以马上送交讨论。出席各个酒会,各国领事馆主办的酒会招待会,粉饰新府政成立之前的太平景象。同时自己內部也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处理,江北现在实际控制省份为苏、赣、皖、鄂、湘、豫、鲁七省,直隶和奉天只能算半控制。在可预见的一两年之內的将来,这里还是他遂行统治的基础,是他展布內外政策的最大后盾。他维持了这七省的地方自治体系,并且在央中內阁设立了一个地方自治协调部出来,很有可能安排老名士章太炎在这个位置,就是为了协调央中和江北地方的关系。这七省现在都没有央中委派的官吏,原来七省收取的各种税收就是全部为雨辰所运用,现在必须以这七省为试点,央中(也就是雨辰)要办的事情是划分央中税和地方税,完善新的财政体系,在这七省率先推行六年义务制教育,以光复行银为未来央行主体,在与国美商妥的币制改⾰款贷的支持下,实行金本位制的货币改⾰,与美圆挂钩。来自这七省的现在央中陆军的主体,也要向国防军方向进行改⾰,减少军队的地方⾊彩和非正规⾊彩。正式建军才刚刚开始,加上央中和地方司法体系的完善,未来以这七省为基础进行的交通和重点工矿企业的建设…虽然雨辰已经尽可能收罗人才,将他们放到各自合适的岗位上,对这些繁杂的事情进行管理发展,但是总的框架还是装在他的脑子里,他对这些事情进行的轻重缓急、如何安排也要进行协调。总之就是让他觉得有见不完的人、开不完的会,永远是一天比一天更忙。
在家国框架还没有最后确定,发展还没有正式走上轨道的时候,他这种亲力亲为,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看到一件件事情在自己和手下的热心推进之下渐渐有了眉目,让他也有着很大的成就感。他现在体会到了,什么是在工作中找到乐趣。虽然蔡锷和吴采还有李章云他们都劝过他,食少事烦,岂能长久?但是都被他笑笑没有当一回事情。没有什么比看着理想逐步实现更加有乐趣的了!
雨辰和李章云等人算了半天,预计在1913年,其他的省份他也不打算指望,江北的基本地盘和直隶、奉天、山西、吉林、黑龙江等等表示恭顺的省份,经过一年整理,可以收入的央中税收估计有2。82亿元左右,而地方将保留8400多万元的收入。这个比例是否合适,还要经过进一步的观察试验。为什么在减少地丁田赋的情况下还能获取如此多的央中收入?几乎接近清朝末年全年的央中收入?主要原因是通过裁撤厘金,建立⾼效的一次性统税征收机构,让工商业税收大增。要知道在前清这种被叫做厘金的工商业流转税,虽然税率比现在统税⾼,而且还要重复征收,但是绝大部分都被各厘卡厘局从上到下的办事人员侵呑了,而且各级官吏甚至有权力的士绅都要分润!每年央中的报解,从来就没有达到过规定数字的三成,而且就算是全额报解给央中,也只是实际征收的厘金的三成左右,让这种本来应该是府政主要收入之一的商业税收因为人为的原因还不如田赋的收入!通过江北统税制度的确立和整理,很快就收到了成效,商业税率降低而府政的收入大增,也只有雨辰这种新兴势力才能毫不留情地打破这种旧局面!
与这个统税制度相同的,其他税收的整理都是依照这个原则理办。雨辰收税的最⾼原则就是,在现在这种社会情况下,宁愿少收税,少安排人员进行一次性征收,宁愿让利于民付出税收网络不是很完善的代价,也要减少依附着这个税收体系而孳生的大量人为的制度性败腐。田赋地丁漕粮的征收每年两忙,耗资加派无数,养活了无数的胥吏书办,家国收一元钱其实到这些人口袋里就有十块还多。⼲脆就不要这每年几千万的收入,农业无税,盐税除了就场征收之外,一路任何运丁盐卡都不设立,让盐畅销无阻!商业流转税的征收除了在中型城市以上的码头口岸、交通枢纽设立统税征收机关,原来遍布大地的厘金税卡一律撤销!不管你在哪个地方交纳过统税,只要贴了印花,江北地盘全面通行,而且南方其他各省因为江北对其进行了财政补贴,对这些货物也全部免征厘金。虽然一切从轻从简,但是这些钱都实实在在到了府政的口袋里。雨辰知道自己被无数断了财路的人指着脊梁骨巴不得早死,但是他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有这2。82亿元的全年收入,他就能做多少事情啊!六年义务教育就是一个吃钱大户。兵工企业建设是未来他的钱赚大计,也是借此建设国中的重工业体系最快捷的道路,但前期投入一点也不能省。加上几十万陆军海军的建军工作,算下来这钱又还不够。现在江北地盘的府政运行成本可是已经庒到最低的限度了!雨辰只有満怀信心的憧憬,到明年币制改⾰完成,家国通过货币能够真正对经济进行管理掌控之后,通过扩张性的财政政策,自己也许会有更多的收入吧!要做的事情这么多,资源却永远也跟不上。不过,总算是可以看得到长久黑暗之后的光明未来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自己要牢牢地掌握大权,为此他不惜采取任何方式,清除敢于阻挠他的人!在新府政即将呱呱落地的时候,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有些人,注定是要成为祭品。
还是在海上法租界那幢靠近李媛住宅的洋房里,现在完全是一片乌烟瘴气的景象。三两个流氓模样的汉子就能把这里搞得一塌糊涂。地上的烟灯烟盘横七竖八,还有妓女过夜留下来的东西,吃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扔得到处都是,空气中浮动着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武士英带着两个他的心腹弟兄,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十五天了。要不是洪述祖经常悄悄带几个妓女过来让他们泻泻心火,这些耝鲁的汉子只怕早就跑出去了。武士英盘腿坐在被他当做了烟床的洋式铁架电镀洋床上,一边擦着他心爱的左轮手枪,一边不时拿起旁边的水烟袋菗上一口。每一发弹子都被他擦得锃亮,弹头都用小刀划了一个十字开口,打进人⾝体里保证都是炸子。一杆德国的⽑瑟98式步枪靠在床边上,弹子也是散落得満地都是。这种精度极⾼德国步枪在他们这些老枪油子手里,三百步距离之內,说打人左眼就不会打右眼的。洪述祖最近来得频繁,法租界的华探又是被他用钱喂饱了的。雨辰的队部也不会入进法租界来搜查,他们的全安保密是没有问题的。要不是雨辰最近来这里很少,而且洪述祖也在等着北方汇过来的款项,他妈的早就动手了,用得着憋屈到现在?
什么民族救星、国中伟人,都他妈的是假的。他武士英跑江湖这么多年,就学会一个真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一百万现大洋,再有⾝上的几支枪,他武士英吃遍天下。而现在五十万元的光复行银的票子,现在就放在他烟炕上,剩下五十万,他也量那些北方佬也不敢不给。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狠狠地笑了,举起枪来做了一个瞄准的势姿。现在就等洪述祖那边的报情消息啦,⼲完这票,老武走人,管你们狗咬狗还是⼲什么的。
门铃被按照暗号轻轻拉响了。他手下一个正睡得香的弟兄一个鲤鱼打挺就警醒地跳了起来,按着腰里的手枪。武士英摇了头摇:“是老洪,小心点,放他进来!”两个弟兄小心地放人进来,果然是神⾊紧张的洪述祖。他平时也算处变不惊、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了,今天却不知道怎么搞的,神⾊里有三分紧张,三分惶恐,还有四分奋兴。武士英在床上头也不抬地问道:“妥了?”洪述祖点点头:“总算等到了!那家伙明天要来接他的未婚妻去参加英国远东舰队司令举办的午餐会,明天上午九点他的车亲自开到这里,还是四个护兵,一个司机,一个副官。后面车子上有六个护兵,前面开道的警车有六个察警,有把握吗?”
武士英光着脚就跳了起来,拉灭了屋子里的一盏台灯,挑起窗帘向外面看去,狠狠道:“现在我们有长家伙,只要那小子下车,我一枪准保叫他脑袋开花!”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准备辆车明天停到这里,我两个弟兄揣着手枪和你在车子里面等,我要是一枪不成功,你们开车冲过去,一共四把匣子枪,都用炸子。还有两颗他们自己产的手榴弹,掠过去就打他们个落花流水,然后掉头就过来接我!⼲到这个份上,要是他还不死,就只能说是天意。但是那五十万你要敢少我一个铜板,小心你们赵智庵的脑袋!”和这个流氓兵痞虽然打交道很多了,但是他这个认钱不认人、要钱不要命的狠劲,还是让洪述祖这个原来的总理秘书背上发寒。他讷讷地点头道:“钱,你放心,车,你也放心。但是一定要保证雨辰死掉!”
武士英坐回了床上,冷冷道:“各安天命吧。”他又躺下来拿起了烟盘,意思就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洪述祖又从窗帘向外望去,李家的公馆还是灯火通明,门口还有租界巡捕帮他们站岗维持秩序,门口全是汽车、马车,准是又在招待什么客人了。现在这个李家在海上真是风光无限啊。听着那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小夜曲和带着香气的谈笑声,洪述祖咬了咬牙,不给咱们北洋活路,明天也要你们哭丧!
第二天的天明很快就到来了。武士英沉着脸抱着枪蹲在窗前,他两个弟兄坐在楼下的沙发里,也紧张地等着洪述祖开车前来。天已经微明了,街上还很少有行人,路边的煤气灯被一个巡夜的巡捕一盏盏地关掉。大海上正在从沉睡中醒来。他突然心中一动,竖起了耳朵,站起来从挑起窗帘朝外面望去,还是安静依旧,只有街角一辆半新的福特汽车开了过来,很快就开进了他们的院子,下来的就是洪述祖。他坐了下来,等着他按门铃。
门铃果然响了起来,还是他们规定好的三长两短的暗号。底下两个弟兄站起来就想去开门,武士英突然冲到了楼梯口,掏出腰里别的两支匣子枪,低声吹了一声口哨,两个弟兄错愕地望着他。武士英低声急急地道:“别急开门!四下看看!老子总觉得有些不对!”两个弟兄愣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出声地四下看去了。门外的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又照暗号按响了门铃。一个弟兄突然喊了起来:“他妈的都是巡捕!草地上趴的都是!墙角也有!”武士英旋风一样冲下了楼,大喊一声:“他妈的裂了!”抬手两支匣子枪就朝门口打了出去!“当当当当”十几发弹子打了出去,在门口按门铃的法租界巡捕⾝上中了几发弹子,仰天就倒了下去!
带队的一个穿着便服的江北军雨辰卫队的上尉又把⾝边的洪述祖朝下按了一下,那小子早就吓得浑⾝发抖。他们早就掌握了这些家伙在海上的行动,雨辰通过知会法国领事,共同进行这次搜捕行动。法租界也破例向几十名的中军国人开放。要是雨辰在法租界出什么事情,他们可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还菗调了上百名的巡捕配合他们的行动,现在李家的公馆里,还有几十个巡捕华探在里面保护。雨辰自始至终都掌握着这个针对他的暗杀行动!
枪声划破了海上宁静的清晨,弹子四下横飞,两架麦得森机关枪对着大门口一阵扫射,各个窗口外面都有火力朝里面猛射。除了不许用手榴弹,他们为了抓这三个亡命徒连自动火力都带上了!带队的上尉大喊一声:“冲进去,要活的!不许跑了一个!”那些巡捕还趴在地上开枪,几个卫队的士兵已经一头撞向了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大门!“轰隆”一声,门被撞开,楼梯口上发射下来的弹子顿时打倒了两个人,但是后面的人还在不断拥上来。武士英的两个手下想跳出后面的窗户,才跳下窗台,就有一个人被打中了腿大,一下趴在地上惨叫,还有一个人掏枪反抗,被旁边埋伏的几个巡捕一下按倒,顿时就吃了満嘴的泥土,就听着那些巡捕得意地狂笑:“两千大洋啊!”这个时候在屋子里,武士英知道没地方逃了,和这些文人搭伙计⼲活就是送命的勾当!但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后悔了,捞一个算一个!武老子没有投降的打算!两把匣子枪的弹子很快打光,几个卫队士兵顿时沿着楼梯冲了上来,他又从⾝上摸出来两支花口撸子枪“啪啪”直到把弹子打光,又是三四个人连死带伤地倒在楼梯口。这下他⾝上所有的枪都打光了弹子,连滚带爬去摸床上的左轮还有手榴弹。但是这个时候还能让他有这个工夫吗?卫队士兵早就冲了上来,几个人一下把他扑倒。他极力在地板上挣扎,拼命想用牙咬开手榴弹的弹盖,一枪把狠狠砸在他的脸上,大牙都打掉了七八颗。満脸是血的武士英这才昏昏沉沉老实了下来,等着被碎刀子零割掉吧!几个卫队士兵这才出了一口长气,为了抓这个活的亡命徒,被司令当做宝贝的卫队士兵都伤亡了好几个!真是凶悍!
在英国远东舰队新司令上任的午餐会上,雨辰和李媛准时盛装出席。在那个英国老绅士殷勤地将李媛牵到旁边,问候她有没有在那场现在已经震惊全海上的枪战当中受惊的时候,雨辰正冷冷地和⾝边的副官长王登科吩咐:“告诉白斯文,天津那边可以收网了!这些家伙,就是要给他们一点厉害才知道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