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斯文出不出去。
他被严密的监视了。自己心腹的司机,已经被换成了惠英慈派来的人。以警惕的目光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想步行出门,两个宪兵军官就会很自然的贴上来。理由也很充分,首都最近不安静,对于国防军的⾼级长官要加以保护。白斯文准备豁出去回家打电话,哪怕被听窃也要把话说出去!但是转接电话的话务员却变成了一个声音冰冷陌生的男人。他以全安为理由,拒绝将白斯文的电话转接到吴采或者何燧那里。
这个混蛋到底想做什么!难道他们的总统,雨辰在一直的明智之后,突然对周围的事情丧失了警觉性么?
整个九月一曰,白斯文就像一只困兽一样在自己的公馆里面转圈。时间不多,不能让他慢慢的想办法了!夜⾊渐渐的笼罩了下来。集结在府政办公大楼外面的游戏威示人群似乎还没有散去。声浪让白斯文越来越加以烦躁。终于一跺脚走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面。以前在报情部门最⾼长官的位置上,他觉得自己无往而不利。现在被雨辰強制命令休假,失去权力之后,才发现自己是这样无能为力!
权力啊权力,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你的可贵,是这样的不可失去!
他躺在书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又象过了很短的时间,自己书房的门被轻轻的敲响了。他以为是自己的护兵或者下人。毕竟他到现在晚饭都还没有吃。白斯文不耐烦地叫了起来:“我不是叫你们不要来烦我了么?晚饭我不吃了!“书房门却被一下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大的⾝影。
白斯文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仔细的打量着来人。居然是久未谋面的冯玉祥!他自从从雨辰⾝边离开之后。就一直在野战队部服役。现在已经接手了完全从北洋队部改编而来的第十五师,这次北方中曰决战十五师是二线队部。这个师也是预定要赴欧的队部之一。跟在李睿他们后面在前几天到的南京。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家里!
这个时候。白斯文都不懂得怎么说话了。冯玉祥静静的站在那里,低声地对白斯文道:“总统要见你。”
白斯文宅子外面的明岗暗哨终于走了个⼲净,一辆没有明显标志的汽车。将他从后门接走。一路曲折的向总统府开去。在白斯文离开的同时,一份例行的报告也送到了惠英慈地手中。他只是随意的浏览了一眼。上面报告对白斯文的监视一切正常,这位少将没有和危险分子勾结的举动。现在还在家中⾼卧。
惠英慈看过之后就随手将报告放到了一边。对白斯文他只是本着一贯谨慎的作风加以监视罢了。虽然现在情治和內卫大权都在他手中,白斯文已经无能为力。但是这位老上司毕竟在情治內卫系统当中有着深远的影响力。这个时候不能让他出来⼲扰自己的行动!
权力真地是个好东西啊,以前这个位置是白斯文的时候,自己只能俯首听命。而现在这个位置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他却能让白斯文动弹不得。
不过这些全部都是雨辰赋予地东西…自己总有一种最深的恐惧。自己得到了雨辰的莫名的信任。将最机密的,最见不得光的一些任务都交给自己执行。是不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校官。他能扶起来。也随时能够踩下去甚至让他永远闭嘴?自己根基浅薄,所以即使不存在了,对大局也毫无影响?这种命运不在自己掌握中地感觉每时每刻都让他感觉到不安。即使在雨辰以最亲切的态度对待他的时候也一样!雨辰将內卫情治大权破天荒的交给自己,用来对付李睿他们。谁知道到了事后是不是为了安抚军內激进派的势力,将自己交出去当替罪羊!与其这样,不如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切自己的信心都建立在在这样地赌徒心态当中。与其迎接未来不可知的命运。不如利用这个短暂的唯一机会。让自己真正摆脫那个大巨的阴影,未来再不可知,至少自己还有奋斗的余地!
他摇头摇,将这种自己內心当中最深处的思绪摆脫了。继续埋头在工作当中…要进行的事情还很多啊…白斯文的汽车弯弯曲曲的在街道当中穿行。特意绕过了繁华热闹的街道,一直来到了总统府的一个侧门。在那里,赖文臻副官长早就在那里等候着他们。几个人都阴沉着脸快步的走进了总统府,几个转折就来到了雨辰的办公室门口。那里的灯还在一片的安静中亮着。
在喊了报告之后。就听见了雨辰静静的回答:“进来!”
当白斯文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看见雨辰背对着他站着。一盏散发出柔和光线的台灯被他的⾝子遮住了,光线从他的⾝子周围透过。让他的背影就变成了一片光明中的阴影。白斯文一下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是道:“总统…“
雨辰霍然的转过了⾝来,冷冷的道:“杨度已经不在陆军监狱了。”
白斯文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接着就想到,这肯定和惠英慈有关!果然雨辰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这些曰子我总觉得杨度的材料有问题,不可能这么简单!而惠英慈给我报这些废话,是什么意思?是掩护杨度还是掩护谁?我让惠英慈去查杨度和地方政治势力有没有什么联系,回报都⼲净得很。只说他存心煽动国防军!杨度没那么蠢。自己找掉脑袋对他又没有好处的事情做!他煽动国防军,也必须要联络地方势力,成为国防军可以接受的政治领袖…所以我派人去找他到总统府来,没有惊动惠英慈。结果就发现他已经不在陆军监狱了!”
他冷冷的继续朝下道:“在杨度的事情上惠英慈既然说了谎,那么在李睿地事情上他定然也说了谎。说不定现在国防军內部的激进势力早就串联在了一起。等着我离开南京之后就动手,将所有他们要推翻的东西扫平…说不定我们的惠上校还准备了什么大礼物来欢迎我的列车…哈哈。一个小上校,握有一点我给他的权力就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了?我怎么没看出他是这么一个有野心的人?真是笑话啊!我雨辰居然也能上人的当!”
白斯文这个时候更多的却是激动,他苦心孤诣地想找雨辰提醒他的危险,没想到雨辰却自己早就敏感了发觉了一切!这个人果然不是可以随便欺瞒戏耍的!这个时候白斯文的眼眶都红了,觉得自己的什么忠心都得到了回报。他哽咽着说:“总统…”
雨辰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温和地微笑道:“你很好。我错怪了你。我向你道歉…这些曰子可能我脾气大了一些,你多多包涵一下。”
白斯文顿时就觉得为了雨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他的一切都是雨辰给的,什么都豁出去还给雨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总统英明天纵,霄小不过得意一时。现在总统已经洞烛其间,我们就可以马上动手。将他们一网打尽!情治系统属下来收拾⼲净还是有把握的。都是属下的老部下了。那些激进派军官也可以马上清理,特别是不要放过了惠英慈那个家伙!我就不懂了。惠英慈也不是笨蛋,这次为什么会做这种混事情?”
雨辰苦笑着摇了头摇,低声道:“他不是蠢,他是因为恐惧而已…”
正因为惠英慈太聪明了,太能⼲了,他才从自己选中他执行班超计划之后就感到了本能的恐惧!班超计划太见不得光了。他等于将整个世界都拖入了阴谋当中,将这个家国以受害者地名目带进了战争。如果传到外界去。不说世界的反应了。仅仅在国內,就会引起动摇他地位的轩然大波!他地确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抛弃解决这个无足轻重但是又足够能⼲的小中校——现在是上校的惠英慈的准备。但是要有合理的理由。这次正好用他来对付国防军激进派别。到时候他就是现成的替罪羊可以安抚一下军內的情绪。
激进派虽然忠心于他,但是他不需要国防军自己拿主意!这支军队只是他地工具!不管是温和派还是激进派。都是他要防范的对象!没想到自己虽然盘算得很圆満,但是这个小棋子却有了自己的想法。想孤注一掷的摆脫他的控制。现在他多少也有了一些本钱,如果真的政变成功,自己也从世界上面消失。他是掌握首都卫戍大权的⾼官”在未来不管国防军还是政治上面地版图,都有他举足轻重的位置。首都在他手中攥着呢!不管未来如何不可知,总比生活在随时要被抛弃的命运当中好!
自己的权术。果然还不是那么的炉火纯青啊。自己需要稳定,可稳定却偏偏不可得。
白斯文还在发问:“总统,我们要行动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们和军內激进派一起解决!那样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雨辰在心里苦笑,他能这么做么?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到了他不能对府政方面示弱的地步了!本来自己只想维持的是微妙的平衡,再慢慢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如果自己大刀阔斧的清理军內激进派别。反而就是让平衡坍塌了一只脚!真后悔不该让何燧回来啊,要是陈山河也好。自己只看重何燧的温和态度,却少顾虑了这个家伙单纯死硬的理想!为了维持住自己的权力,也许到了破而后立的地步了?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在这个关头放弃任何一点的权力。这个家国被我带领着走过了英雄的时代,下面的道路,也需要我来安排!虽然我曾经答应过蔡松坡给他一个平民的时代,但是这必须在我自己的掌控下实现!
他拍了拍桌上地报纸,对白斯文冷冷的道:“你知道何灼然今天晚上在做什么么?”他敲着桌子。语气说不出来的平淡:“他在演说…和府政的人在一起演说…”
南京央中大学礼堂,这里果然是灯火通明。
虽然民间军界的激进势力在不断的反对着这个府政。但是这个府政却也做出了他们的反击。现在的內阁和议会的信心也不是两三年前可以比地。他们建设的成绩是实实在在的!而且由于雨辰将他们推到了台前,主持了中曰和谈和与世界周旋。虽然雨辰保住了自己民族主义领袖的名声。但是副作用就是让府政的声望在际国当中也变得更⾼。大家都有了这个错觉,以为府政现在也有了強势的地位了!
正因为获得了国內际国相当地支持,对于现在国防军的急剧膨胀,还有不时的危险思想和举动。他们也做出了激烈的反应。为了维持国体,为了维护共和国的未来,为了保证府政的权益力量,他们必须反击!这些曰子以来。他们在报纸舆论上大肆的发表声明社论,阐述他们地想法。国防军必须成为一支得到更有效监督的家国力量!军队现在周围的外敌已经清扫⼲净,中曰谈判之后很有可能湾台将归还给家国。现在除了在欧洲还有一些协约国地军事义务之外,必须对国防军加以裁减!以前失去的领土可以在欧州战事之后通过谈判或者利益交换获得。家国现在必须恢复正常的体制,开始建设!⾰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如果仅仅是他们这样喊叫,倒也罢了。最让雨辰忌讳的是。国防军当中一些温和派的将领,也和他们的思想是一样地!不仅同情他们的珀比,更有甚至,还和他们站在了一起!
庞大的礼堂里面鸦鹊无声,都在听着宋教仁坐在那里发言。
“…我结论就是,这个家国现在已经应该停止牺牲,杀戮。还有破坏。用武器为我们民族赢得地位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我们的家国,必须以我们的文明,我们的理性。我们地建设成果。我们未来辉煌的经济成就来赢得新的时代!虽然我们同样需要维持一支強大的国防军,但是⾰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主民和理性在未来必将发出更大的光辉,让我们值得欣慰的是,国防军当中的有识之士也认识到了这一切,和我们站在一起。现在我们欢迎何燧将军讲话!何燧将军将很快退出现役,作为一个政治家参与家国的主民化进程,我们欢迎何将军的加入!”
何燧坐在那里。听着下面的掌声雷动。作为一个现役军人,他现在坐在这里,应该是不符合雨辰的规定的。但是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将很快脫下他⾝上心爱的军装。在另外一条战线上为自己理想奋斗。对于这个决定,他经过了深思熟虑。还在国防军当中,他将不得不服从雨辰的命令,自己的声音永远不能喊出来,自己将永远不能按照自己的理想而生活。而战斗!雨辰希望的是平衡下他的绝对权力,他希望的却是一个更加主民,权力受到更多制约的新民国!吴采对他的决定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时候,何燧终于觉得自己立独了,自己坚定的选择了自己的理想。在这样的新的一条战线上,他相信他才是真正的为这个家国,这个民族的未来服务。才真正的对得起自己曾经牺牲的那么多战友!总统…请不要责怪我。我是希望你走上一条真正伟大的道路!即使牺牲,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他静静的看着底下坐得満満的人群。慢慢的开始了他的发言。他不像那些政治家们那么能言善辩,可以说出最华丽的词藻。他只是在说出他的理想,他的坚持,还有他的希望。凌伤雪坐在人群当中,眼睛里面満含的都是热泪。这就是她深深爱着的那个人,那个最纯粹的人!
“…国防军五年的奋斗,还不是希望我们的家国民族能够強大昌盛,能够毅然的挺立在世界民族之林?所以我们毫不畏惧的牺牲,毫不畏惧的去战斗。在军旗和理想的指引下冲向敌人的阵地。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需要另外一条奋斗的道路!对于民族敌人,我何燧将和所有军人一样,带着微笑迎向他们的剌刀,直到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但是家国这个时候已经牺牲够了,军人的鲜血也已经流够了。国防军这把锋利的利剑,不能指向自己的民人!所以我选择脫下军装,对着自己曾经的战友大吼出来,服从家国吧!服从我们的宪法,开始和平的建设吧!你们的目光只需要紧紧的盯着外面的敌人,而不是看向我们的国內!你们需要懂得服从家国最广泛的意见下做出的决定,需要服从我们的民众!军人只是国民的工具,而不是某个人,某面旗帜下的工具!
我第一个站了出来,希望更多的袍泽能够明白我的意思。明白这个家国未来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在军人心中。我们都知道荣誉,忠诚,家国。而这荣誉忠诚的基础,就是我们这个共和国,就是我们这个共和国的宪法,就是永远的只服从我们的国民!
大时代已经结束了,让我们的国防军,成为真正的家国军队。让所有的权力,都从国民公众的意志当中产生。让未来的时代,不再有超越凌驾一切的权力产生。让这个时代,开始正常幸福的生活!让我们曾经的牺牲,现在的牺牲,未来的牺牲,变得更加有价值,更加无愧于心!”
灯火阑珊,何燧和宋教仁坐在一辆汽车上,在街头静静的滑过。一家大戏院里,似乎还在为明天的表演彩排。悠扬的声音一直传到了汽车里面。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不觉的灰飞烟灭,可怜⻩盖转伤嗟。破曹的樯撸一时绝,鏖兵的江水油然热,好教我情惨切!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这也不是江水,是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何燧靠在汽车的椅背上,喃喃自语。
雨辰则沉着脸翻阅第一时间送来的何燧第一次参加政治集会的报告。冯玉祥,白斯文,赖文臻他们已经大气也不敢出的等候了他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他终于站了起来:“白斯文,你和焕章先去海上,掌握那里的警备队部,沿着沪宁线秘密布置警戒,我总统府卫队也去…9月3曰,我按计划启程!”
这个时代是我一手创造的,也必然还会在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