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的儿子,是一条如果⾝体站立起来,比一个成年人还要⾼,眼脉上带着怒骨的狼!任何一个懂得相狗的人都明白,拥有这种怒骨的狗,就敢独自和最凶悍的野狼正面对抗。可就是这样一只眼带怒骨的狼,现在正痴痴的望着被它亲口咬断颈部大动脉的⺟狼,在它的眼睛里除了大颗的泪水,有的就是浓浓的不舍与歉意。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一幕,打死雷震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狂性大发的咬死他的“儿媳妇”!
就算是以人类的眼光来看,它仍然是一漂亮得让人目眩神迷的⺟狼全⾝的⽑皮竟然都是白⾊的,这可真的是太少见了,配合上它那一双明亮而深隧得让人忍不住心中微微一怵的双眸,黑与白两种強烈反差的视觉搭配,看起来是那样的谐和,更透着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这样一条过度美丽,却依然在大山中成功生存下来的⺟狼,它当然是強健的。就算它老老实实的蹲在那里,它优美而充満流畅线条的⾝体,仍然骄傲的向任何一个人展示着野性的大自然魅力。
雷震第一次看到这条乖乖跟在儿子后面,回到军营的⺟狼,在略略惊愕后,他大笑着在自己儿子脑袋上狠狠拍了两下,以赞赏它继承了老爹的光荣,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么不找,一找就找出一条绝世“美狼”!
在场战上打滚了这么多年,早已经见惯了伤残死废,雷震一眼就可判定,这条⺟狼真的不行了!鲜血从它被咬断的大动脉上不停的流淌出来,现在它只能躺在地上,用一双大眼睛,痴痴的望着趴在房门前,嘴里还带着几缕血丝的公狼。
雷震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儿子一年多前独自跑出了军营,在外边流浪了那么久,终于才找到了合意的伴侣,并把它带进了军营,难道就是为了有一天狂性大发,把它活活咬死?
雷震至今还能清楚的记得,这只一直生活在旷野大山中的⺟狼,在被儿子带回军营,居住到人类聚集的地方后,所流露出的不安。当时它无论见到谁,都会低声咆哮,都会威示似的露出它那一嘴锋利的牙齿,雷震的儿子寸步不离的守在它的⾝边,它经常会伸出自己的头舌,在⺟狼的⾝上舔啊舔的,用它姑且可以称之为温情的“慰抚”舒缓着⺟狼的不安。
雷震直到那个时候,才从自己“儿子”的⾝上,看到了温柔的一面。
它当然是喜欢这只⺟狼的,否则的话,它又怎么会把这只⺟狼,带到军营里,带到雷震的面前?
但是只要雷震出现在这个小院子里,一旦那只⺟狼敢对他咆哮,敢对他露出锋利的牙齿,他的儿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抡起前爪,对着⺟狼狠狠拍下去,甚至是露出它太过锋利,连老虎和野猪都敢独斗的牙齿,咬住⺟狼的脊梁,把它甩得在地上滚上一两个圈。这样几次三番后,那只⺟狼再看到雷震时,终于老实了。
几个月下来,常常在雷震手中吃到美味的食物,习惯了雷震这个⾝上同样带着狼味的男人,它甚至学会了象一只温驯的小猫一样,趴在雷震的腿边,在他的军裤上蹭啊蹭的。没有多久,雷震就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了这条⺟狼,他真的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媳妇!
雷震真的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那个嫉恶如仇,在场战上冲锋陷阵更让他们这些男人都目瞪口呆,获得“女中吕布”称号的老婆,假如知道儿子竟然如此狂性大发的把儿媳妇活活咬死,她会不会先一脚把儿子踢出十七八个跟头,然后再抄起一把冲锋枪,直接把儿子当场打成一堆碎⾁?!
雷震更想不明白,自己的儿子究竟是怎么了,要知道,它的老婆可是已经有了⾝孕,有了它的骨⾁啊!
当雷震的目光,下意识的扫向⺟狼越来越⾼⾼隆起的下部腹位时,一股绝对凉冷的寒意猛然从雷震的心底升起,在瞬间就涌遍了他的全⾝。
⺟狼⾼⾼隆起的腹小,已经平了下去,它的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雷震对着站在院子外边,手里拿着清洁工具和救急箱,却因为自己的儿子对他们一直威示的露出锋利牙齿,而不敢轻举妄动的士兵们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当一切终于安静下来后,雷震小心的侧起了耳朵。
在“儿子”一直牢牢拱护的房间里面,传来了一阵微弱的低低呜咽,从小就和狼结下不解之缘的雷震太明白这种声音了,这是一群刚刚离开⺟狼,因为饥饿而发出低鸣的小狼崽儿。
直到这个时候,雷震才突然明白,为什么⺟狼会用让他感觉如此熟悉,又是如此悲伤的目光,痴痴的望着他的儿子,痴痴的望着那一扇并不厚重,却隔绝了它⾝为一个⺟亲天性,隔绝了它所有孩子生存希望的木门!
明白了,真的一切都明白了!
雷震站起来,他用复杂到极点的目光,看着眼睛里还含着大颗大颗眼泪的儿子,他一步步走向了那扇木门,当他把手搭在木门上,准备用力推开的时候,他的裤腿被儿子咬住了。
雷震低下了头,他的目光和儿子的目光对视在一起,这一人一狼的目光,都是那样的深沉,更带着一种旁人根本不可能理解的哀伤。雷震的动作突然凝滞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保持着推门的动作,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问道:“连我也不让进去吗?”
雷震的儿子是一条狼,它当然不可能回答雷震的问题,但是它却突然咬得更紧了。
透过门上的玻璃窗,雷震可以清楚的看到,在已经被布置成狼巢一样的房间里,在一堆用稻草、木柴和柔软的兔⽑铺成的窝里,几只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的小狼,正在彼此乱挤乱拱们徒劳的昂起了自己的头,似乎想在一片冰凉的空气中,寻找到属于⺟狼的体温,和它啂房里那甘甜芬芳的啂汁。
雷震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最后就紧挨着自己的儿子,坐到了门前。
“我知道你心里在什么,我也知道你这样做,都是为了我这个不称职的老爹,可是…何苦呢,何必呢?难道你不知道,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做得够好了吗?!”
雷震抱起了儿子,把它的脑袋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在轻轻的慰抚中,他也把自己的下巴,顶到了儿子⽑茸茸的脑袋上←凝视着那只躺在血泊中,眼睛里已经透出一片绝望一片灰白的⺟狼,轻声道:“你不是很喜欢它吗,虽然你不能亲口告诉我,但是自从你把它从深山里带回来,我才觉得,我的儿子是在真正的活着,在快乐的生活着!直到那个时候,我才觉得,你不再是一个只知道陪我走南闯北,在场战上冲锋陷阵,早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死亡和痛苦的战争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