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之间,我还是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将那件珠儿用九转玲珑佩换来的新制宮装换下,重新换上自己的家常服衣,将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用紫玉簪固定着。这才坐在妆台前怔怔地发起呆来。
珠儿看我脸⾊不好,小心地端来一盏凉茶,低低地道:“姐小,这些事情不要放在心上,那宋良人,我们又没有得罪她,她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我失神地望着镜中那张清秀绝伦的脸庞,勉強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向珠儿笑道:“说什么呢?我没事,你怕是在心疼那只赤金簪吧。算了,⾝外之物,不要去想了。”
珠儿撇了撇嘴,正要张口,忽然外面隐隐地传来一阵悠扬的丝竹之声,竟是御驾到了!
我隔着窗棂向外望去,只见朦胧如烟的新绿中,一枝明⻩⾊的罗伞,闪了闪便不见了踪影,那悠扬的丝竹也渐渐远去,周围再次恢复平静,反而更觉庒抑难受起来。
大概是觉察到我脸⾊不好,珠儿上前轻轻地扶着我,小心地道:“姐小你脸⾊不好,还是躺下休息吧。”
我苦笑一声,正要转⾝,忽然听到外面又传来一阵隐隐的喧闹,喧闹中隐隐地可以听到几声尖细的喝骂。
我不噤大吃一惊,这样圣驾降临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呢?竟如此喧闹!
正当我惊疑不定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忽然从门外传来,我骇然之下举目望去,却看到戴胜脸⾊铁青満头大汗地带着两名小內侍匆匆而来。
我心中一惊,便知定是有大事发生,而且看戴胜脸⾊不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里,我一把拉住珠儿,飞快地道:“珠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活下去,我那里还有些散碎的首饰,便留给你了,记得,无论如何,都要好好保重!”
说到这里,珠儿一把拉住我,骇然道:“姐小,你怎么啦?我…”
她话音未落,戴胜已经一脚踢开了房门,盯着我,冷冷地道:“奉旨,才人白氏立刻见驾!”
说毕,他⾝后的两名內侍便要冲上来押我出去,我低喝一声道:别动!我自己走,无须各位!“
戴胜闷哼一声,冷冷地道:“玉才人识相些,奴才们也是奉旨而行。走吧!”
跟在戴胜⾝后,我心中百味掺杂,七上八下地向前走去,究竟是什么事情呢?莫非当真是与宋良人有关?想到宋良人不久前那诡异的笑意,我情不噤地心中一寒,腿双亦觉一阵阵地发软。
不知走了多远,当我远远地看到那顶明⻩⾊的罗伞的时候,心中一阵恍惚,眼前的一切恍若梦境。
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的十几个人,便听耳边一个冰冷的声音道:“你便是白绾秋?”
我这才看清楚那向我问话的人,只见她大约四十岁上下,白皙的面庞上,眉目如画,精制好看。⾝穿缂丝闪金明⻩⾊绣龙宮褂,头戴赤金五凤朝阳挂珠钗,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只是在眼角稍有些嘻嘻的鱼尾纹,气度雍容地坐在⻩花梨雕龙椅上。这时正満脸怒意地盯着我,没有血⾊的双唇轻轻地颤抖着。
看我我抬眼望来,脸⾊更是一冷,凤目中闪出一道凌厉的杀气,我心中一颤,急忙轻轻跪在地上,缓缓点头道:“臣妾白绾秋,见过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看也不看我半眼,冷冷地喝道:“你可是见过宋菁这个贱人?!”
我骇然心中一跳,小心地道:“臣妾的确是在一个时辰前在房中见过宋良人。”
太后冷哼一声,猛地一拍⾝边的小几,厉声喝道:“说!宋菁见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按捺住心底的惊恐,讶然道:“宋良人一个时辰前,只是来与绾秋商议接驾之事,并没有再说什么。”
太后闻言脸⾊一变,冷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接驾?哼!我这把老骨头可当不起了!”
我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脸⾊铁青的太后,疑惑地道:“宋良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戴胜冷冷地道:“宋良人擅自潜入陛下驾幸的栊月宮,竟在里面放火,意图谋刺皇上,却被烧死在里面。太后担心她在这里还另有余党,所以请玉才人过来一问。”
我这时才知道,那一个时辰前还在与我谈笑神飞的宋良人竟已经烧死在了那栊月宮中,前面听到的惊呼斥骂,必定就是这件事了。
想到这里,宋良人那轻轻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徘徊。心中的震惊一时难以言表。
看到我怔怔地发呆,太后冷笑一声,厉喝道:“你与宋良人究竟是怎么谋划的?究竟是想怎么来谋害皇上和本宮?说!”
我低叹一声,心中隐隐地一阵剧痛,难道这就是我冷宮五年的结局?宋良人,可叹,我如今竟要因她而死?
想到这些,倒也不怕了,只是平静地道:“宋良人与绾秋素无来往,况且绾秋从未见过宣明宮中的任何人,并无任何仇怨,何来如此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若是太后不信,自可赐绾秋一死!”
这冷宮中的岁月,已经不知不觉消磨掉了所有的雄心壮志,无论怎样,既然已经无路可退,那就只能迎上前去。死亡对于困在这冷宮中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脫。
太后望着平静如昔的我眼中一丝犹豫,似乎被我眼中那罕见的淡泊打动。缓缓向旁边的戴胜点头:“去白绾秋房中细细地搜,若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通通拿来,尤其是字纸之类的东西!”
戴胜答应一声,匆匆而去。我微微挪动了一下跪得生疼的腿双,这时天气已是五月,⾝上穿的的单薄,跪在地上,膝盖宛如针扎一般刺痛难忍,我咬牙支撑着,心底深处竟盼着戴胜早点回来,早点结束这难挨的磨折,无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