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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刑部司开始审理了刘亚伯私用童工案,与此同时,《齐鲁周报》也开出专版,连续数周公开辩论此案,遂渐,此案竟成了山东各阶层关注的焦点,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案子本⾝,它扯出了律法与人情,儿童保护及法定教育等等更深层次的问题。
一直到半年后,《齐鲁每曰密闻》的头版头条,登出了刘亚伯最终被判处终⾝流放琉求的消息,这桩让人们关注了近半年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地,但它带来的影响却是极其深刻的。
《齐鲁周报》的社论写道:“律法应以道德、人情为基础,不通人情、不论道德,实为律法制定的不善......”
《齐鲁每曰密闻》又披露,刑部司曾两次顶回了李思业要求杀刘亚伯、以儆天下的批复,且不论这是作秀还是实真,但它却在山东开启了以法抗权的先河。
于是,从此案开始,民众逐渐关心一些大案、要案的审理,数年后,刑部司开始引入了陪审团制度,同时,一种新兴的行业,专门替人打官司的‘师辩’,也孕育而生。
且说李思业回到益都后,立刻召见內务府令萧进忠,命他暗察山东私用童工的情况,不久便在刘亚伯案尚未宣判之前杀掉了几个罪大恶极的私营业主,又将一些屡教不改的父⺟罚钱、打板子,这才有效遏止住了私用童工的猖獗势头。
此事先搁在一边。
就在李思业视察纺织工场后的第三天,在益都发生了一件事,事情不小也不大,但它的最终后果,却是再一次改变了蒙古的历史。
这件事还得从山东的报情机构讲起,山东的报情机构有两个,对外是齐鲁营,在宋、金两国都有秘密分布,而对內的反间谍机构便是內务府下的捕风营,相当于今天的家国
全安局,由李思业的前亲兵都尉王四宝掌控,手下有五百名精⼲之士,又在各地市井发展数千名线人,专门对付宋、金、蒙渗入山东的间谍。
这天中午,王四宝被院子里的叫嚷声吵醒了,自离开李思业的亲兵营以来,他就常常在睡梦中笑醒,他还记得走的那一天,眼泪汪汪,仿佛死了老子娘,若现在再让他回头一次,他恐怕连个庇也不放,就逃之夭夭,从都尉升为中郎将,他不⼲,那真是傻子了。
“什么事?吵老子午睡!”
“王将军!我们发现一名蒙古间谍。”仿佛是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王四宝睡意顿消,立刻精神抖擞问道:“人在哪里?”
“在东市买铁,几个弟兄先盯着,我等赶回来,等将军定夺!”
“这种事还要定夺个庇,走!跟老子抓人去。”没几步,又回头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是蒙古间谍?”
“来人用银子交易,一次要买几万斤上好生铁,那掌柜不敢隐瞒,立刻报告了线人,属下想,若是金国商人,万万不会用银子来买,况且交货地是恒州,属下便可推断,定是蒙古人需要生铁。”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风刮过,对面之人早已没了踪影。
那名军士所说的东市位于益都东门附近,主要经营铁、煤、马匹、木材等战略物资,而与东市对应的则是西市,却主要经营盐、茶、米、油、糖等关系民生大计的物资,进两市经营的商家皆须本钱在五万贯以上,且没有不良记录。其余非受控商品,或少量的控制商品,皆可沿街买卖,但不管商家大小,都必须要到市舶监去登记备案,按资本大小分级管理。
国中自秦汉以来,商的地位就仿佛是夜一情造的孽,从来就低人一等,妓女人老珠⻩后大半归宿便是嫁作商人为妇。不过惟独宋朝,商人的地位却不低,不光贡献了七成的GDP和大半税收,还帮助朝廷分流失地农民,缓和社会矛盾,所以宋至亡国都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农民起义,根源便在于此。
王四宝抓住的间谍果真是从北蒙来的,⾝份却是个商人,北蒙自从丢掉中都和辽东后,这中原地区所产的东西便渐渐稀缺起来,再加上执政的斡兀立海迷失目光短浅,一味仇视汉人,把铁木真和窝阔台辛辛苦苦找的汉人工匠赶的赶、杀的杀,到了最后,甲坏了没人补,刀断了没人接,眼看忽必烈即将进攻,她这才着急起来,翻出老祖宗抢的银子,派心腹八刺去中原地区采购粮食和铁器,又恐他汉话不熟,露了马脚,便又找一个原金国的商人陪同。二人在金国逛了一圈,听说山东的铁器质量最好,粮食也便宜,便巴巴地跑来益都。八刺在城外等候,派商人进城去摸物价底细,不料那商人刚开口便被抓获。
“老实一点!”军士狠狠地朝蒙古商人的庇股上猛踹一脚,又问王四宝道:“将军,这间谍该如何处置,要不要?”他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王四宝却没吭声,这个功劳他当然不会轻易扔掉,他在考虑此事是向顶头上司萧进忠汇报,还是直接向李思业汇报。
功劳是自己的,岂能让萧进忠分去一半,遂道:“老子是大将军的亲兵队长,那萧二老算个庇,走!去勤政院。”当下,王四宝押着蒙古间谍,兴⾼采烈去找李思业邀功请赏。
勤政院便是央中衙门的别称,面积不大,也不是新建,找了几座挨在一处的大宅,破墙把它们连通起来,再简单修整就变成了山东的政治心脏所在。
房子虽然旧些,却戒备森严,上千名李思业的亲兵分成三班,昼夜巡逻,寻常百姓连边也别想靠近,除有特别通行证外,任何人都须登记,获准后才能入內。
王四宝掏出块金灿灿的牌子,在手下眼前一晃,得意笑道:“大将军一共颁发了六十四块可直接见他的牌子,老子的排在十四号,比萧二老的二十六号还要強些,不过没这牌子,老子也照进不误,那些亲兵都曾是我的手下,谁敢拦我!”
行至门口,值勤军官却偏偏拦住了他,仔细验了牌子,这才命人收枪立正,放他入內,脸上无一丝表情。
王四宝在手下面前丢了面子,犹如呑下只苍蝇,満肚子不舒服,恨不得掐断他的脖子,围着这个军官转了三圈,这才拍拍他肩膀冷笑道:“老子出去才个把月,就好象去投过胎一般,怎么,不认识我了?”
“王将军,现在是公务时间,请自重!”军官仿佛雕塑一般,脸⾊冰冷,目光似剑。
王四宝臊得脸⾊通红,回头吼道:“你们在这里等着,看好人犯,老子去去就来!”又狠狠瞪他一眼,这才进去。
进得院子,远远便听见李思业的声音:“这裁缝、做菜虽然是女人的事,但真正做出学问来的,却是爷们,你们几个都是特地挑选的,都是织布世家,去了崖州,要好好学习纺织技术,不准喝酒嫖妓,误了我的大事,小心我军法从事。还有,也不要死脑筋,那崖州的纺织技术虽⾼,但也未必是最好的,要想着怎么改良它,我说过的轧棉技术、还有三个锤的纺线技术、甚至要要考虑怎样利用水力来织布,你们也要时刻记住......”
这就是要派去崖州学习纺织技术的百工堂生学了,一共两批,分走海路和陆路,王四宝听到的,正是走陆路的一批临行前的训话。
“四宝,什么事?”李思业早看见躲在门后的王四宝,又最后叮嘱了他们几句:“只有半年时间,要用心学到真本事,莫要辜负我的期望!”这才笑咪咪地拍拍他们肩膀,打发他们去找户部司要钱。
“大将军,我抓住一个蒙古间谍,事关重大,不敢耽误”
李思业笑容未敛,听了王四报的报告,更添了几分趣兴,便急问道:“人呢?在哪里?带上来给我瞧瞧。”
很快,士兵们将捆得如粽子一般的蒙古间谍推了过来,他赤着上⾝,眼睛戴了黑罩,面孔扭曲,嘴角有大片的青肿淤血,鼻子里噴着耝气,显是极为愤怒。
“跪下!”见那人挺直不跪,几个士兵硬生生地将他摁倒在地,又见他要挣扎站起,众人竟不敢松手。
“让他站起来,不要为难他!”李思业打量他几眼,见他⾝量⾼大,长得十分壮实,尤其是鼻子异常大,如紫茄子一般。
“你是从北边来的,还是蒙哥的属下?”
那汉子昂头不理,王四宝立刻道:“他要买的铁是在恒州交货,应该是北面来的。”
“那倒未必!”李思业见他想站起来,便笑道:“你不过是个商人,为利而来,我山东鼓励从商,也未必不准你买东西,我只想知道,是北面的那个女人要铁,还是蒙哥要铁”
那商人听李思业这样说,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急道:“我不是从蒙哥那里来的,我是个蒙古商人,受斡兀立海迷失摄政王之托,来中原采购铁器和粮食,若你肯卖,我愿出⾼价购买。”
李思业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盯着此人,他刚刚想起他的鼻子好生眼熟,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
沉思片刻,突然,李思业⾝子一颤,猛地记起他是谁了,急急命道:“快!快把他的眼罩开解!”